第36章 十七年前的大唐,與我何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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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又不是擺設。”
“既然隻有一個女兒這麽危險,多生幾個不就好了?”
“臭小子!”
周懷安猛地一拍石桌,震得茶杯都跳了起來!
他霍然起身怒視著顧長安,須發微漲。
“你懂什麽叫伉儷情深!懂什麽叫一生一世一雙人!”
老者氣得胸膛劇烈起伏。
“聖上與皇後少時相識於微末,一路扶持至今,感情豈是你這小子所能揣度!
若非當年……若非當年皇後為聖上擋下那杯毒酒傷了身子,何至於此!你這小子心中除了算計,還有沒有半點人心!”
這番怒喝中氣十足,飽含著一個老臣對君主最真摯的維護,倒讓顧長安有些意外。
然而,比這聲怒喝更先一步打斷這場爭執的,是一道怯怯的聲音。
“周爺爺……”
李若曦不知何時已走到了桌邊,低著頭看著自己那雙絞雙手。
“您剛才的意思是……我……我有爹娘?”
少女的聲音很輕。
周懷安的怒火瞬間熄滅了,他看著少女那副茫然無措的模樣,心中一軟,語氣也緩和下來。
“傻孩子,人當然都有爹娘。”
“那……”
李若曦緩緩抬起頭,神情中沒有得知自己是大唐公主的驚喜,也沒有對身世的震撼。
隻有一種孩童般最純粹的困惑與期盼。
“他們……他們過得好嗎?”
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
“過的一定很好吧?”
周懷安活了七十年,見慣了朝堂風雨,人心詭譎,卻從未被一句如此簡單的話,問得喉頭發堵,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顧長安也沉默了。
他看著少女那張寫滿了認真的小臉,心中那點因為周懷安怒火而升起的波瀾,瞬間平複,隻剩下一片難以言喻的柔軟。
見周懷安不說話,李若曦眼中的光,一點點地黯淡了下去。
“也對……他們是聖上和皇後,一定……一定會有很多人照顧的。”
周懷安看著她這副模樣,心中愈發酸楚,忍不住問道。
“丫頭,你就不好奇?不怨恨他們嗎?他們是天底下最尊貴的人,卻讓你流落在外,吃了這麽多年的苦……”
“為什麽要怨恨呢?”
李若曦再次抬起頭,臉上沒有怨恨,隻有一種超乎年齡的平靜與懂事。
“他們一定……有很重要很重要的苦衷吧。不然,天底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爹娘呢。”
她的話,讓周懷安徹底失語。
是啊,苦衷。
那何止是苦衷,那是足以動搖國本的驚天風暴,是屍山血海的權謀鬥爭。
這些,又如何能對眼前這個少女說出口?
李若曦看著沉默的兩人,似乎也明白了什麽。
她看著周懷安,清澈的眸子裏帶著一絲懇求。
“周爺爺,您告訴我……是不是,我隻有進入那座白鹿洞書院,才能……才能再見到他們?”
周懷安重重地點了點頭。
顧長安卻在此時接過了話頭。
“為何非是白鹿洞不可?她既是公主,直接回京認親,豈不更簡單?”
“簡單?”
周懷安苦笑一聲。
“那等於直接把她推上死路!如今的京城,早已不是十七年前的京城。
你以為那些人,會眼睜睜看著皇室唯一的血脈回去嗎?”
他看著顧長安,一字一頓道。
“白鹿洞書院,如今就是我大唐的儲相閣!
非權貴子弟不得入!
當今朝堂上,七成以上的年輕官員,都出自那裏。
還有她一個無權無勢的公主回去,沒進皇城就要被人截殺了!而且死無對證!”
顧長安立刻明白了。
“進去不是為了讀書。”
“當然不是!”
“更是為了在裏麵,結交、篩選、拉攏她未來的班底!她未來的宰相,未來的將軍!她要的,不是一個學生的身份,而是一個能讓她建立自己帝黨的平台!”
這番話,信息量巨大。
李若曦聽得有些懵懂,但她聽懂了最關鍵的一點。
這件事,比她想象中,要難上一萬倍。
她看著周懷安,又看了看身邊那個從始至終都一臉平靜的顧長安,心中那剛剛升起的一點點希望,仿佛又被沉重的現實壓了下去。
少女深吸一口氣,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她轉過身,對著顧長安,鄭重其事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那纖細的腰肢,彎成了一個令人心疼的弧度。
“先生。”
少女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顫抖,和一份不容置疑的堅定。
“若曦……”
“拜托先生了。”
顧長安看著她,看著那雙清澈眼眸裏不容置疑的堅定,心中卻是一聲輕歎。
他轉過頭,重新看向周懷安。
“老爺子,就非得讓她回去嗎?”
周懷安一愣:“什麽意思?”
“最是無情帝王家。”
“那地方,是天底下最富貴的地方,也是最冰冷的地方。她這樣的性子回去,是福是禍,您比我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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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她忘了這一切,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當個富家翁,逍遙江湖,不好嗎?”
周懷安沉默了。
他看著顧長安,那張年輕的臉上,沒有半分對權力的向往,隻有一種近乎冷酷的清醒。
良久,老者渾濁的眼眸中泛起一絲悲涼。
“大唐……本不該是這樣的。”
他緩緩開口,聲音沙啞。
“小子,你沒見過十七年前的大唐。”
“十七年前的大唐,與我何幹?”
周懷安搖了搖頭,沒有回答。
他的目光仿佛穿透了眼前的少年,看到了遙遠的過去。
那雙總是精光四射的眼中,竟流露出一絲難以抑製的追憶與……心痛。
在他的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出兩道身影。
一道溫潤如玉,風采絕世;一道明豔如火,才情冠絕天下。
那對驚才絕豔的夫婦,也曾站在這片江南的土地上,指點江山,激揚文字。
而眼前這個少年,無論是那份洞察人心的聰慧,還是那份看似涼薄下的堅守,與他們,何其相像……
“你以後……”
周懷安的嘴唇動了動,最終隻是化為一聲長歎,“會懂的。”
“煽情誰不會。”
顧長安撇了撇嘴,顯然不吃這套。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李若曦,卻忽然上前一步。
“先生。”
她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目光清澈地看著顧長安,又看了看周懷an。
“我……我想回去。”
少女的聲音不大,卻讓兩個男人都安靜了下來。
“不是為了當什麽公主。”
她抿了抿唇,似乎在努力組織著措辭。
“我隻是……隻是想有一天,能夠堂堂正正地走到他們麵前,告訴他們,他們的女兒長大了,沒有讓他們失望。”
“我想光明正大地……見他們一麵。”
這難道就是遺傳?
顧長安看著她。
那個能讓周懷安這般老臣都心悅誠服的皇帝爹,那個能成為周懷安弟子的皇後娘,骨子裏,怕也是這般執拗得可愛的人吧。
就在顧長安沉默之際,周懷安的目光,終於落在了李若曦那張白皙臉頰上的細長血痕上。
老者的臉色瞬間就變了。
“丫頭!你這臉是怎麽回事?!”
他一個箭步衝到李若曦麵前,指著那道傷口,隨即猛地回頭直指顧長安的鼻子,“臭小子!是不是你欺負她了?!”
“周爺爺,不怪先生!”
李若曦連忙擋在顧長安身前,急切地解釋
“是……是我自己昨晚不小心,在院子裏磕到的!”
她不想周懷安為昨夜的凶險擔心。
可這番漏洞百出的說辭,落在周懷安耳朵裏,分明就是小丫頭在為情郎遮掩。
就在周懷安即將爆發的當口,院門口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若曦!”
葉婉君再也忍不住,從門後快步走了進來,一把將李若曦攬入懷中,眼圈瞬間就紅了。
“好孩子,讓你受委屈了!”
她身後,顧謙也是一臉無奈地跟了進來,對著周懷安拱了拱手。
周懷安看到二人,也知道他們早就聽到了,便招了招手:“都進來吧。”
葉婉君緊緊抱著李若曦,感受著懷中少女纖細的身體。
想到她那尊貴的身份和這些年流落在外的孤苦,更是心疼得無以複加。
李若曦被這突如其來的溫暖懷抱弄得有些不知所措,隻能小聲地安慰。
“伯母,我沒事的。魏爺爺……一直對我很好。我過得一直也很開心!”
葉婉君擦了擦眼角,鬆開她,隨即猛地回頭,對著自家兒子投去一個警告的眼神,話裏有話地說道。
“長安!你以後可不能辜負了若曦!聽見沒有!”
周懷安聞言一愣。
辜負?
這話……怎麽聽著不對勁?
再聯想到今日一早,這兩人是從同一個房間裏出來的……
一個荒唐的念頭,在老者腦中萌生!
他不是在做局!
這丫頭昨晚……真的就在這小子的房間裏!
“你——!”
周懷安的臉,瞬間從紅變紫,再從紫變青,一口氣沒上來,險些當場氣昏過去。
顧長安看著老頭那副快要厥過去的樣子,卻隻是無辜地攤了攤手,又拍了拍。
一個巴掌拍不響。
“行了行了。”
顧長安擺了擺手,主動結束了這場鬧劇。
“說正事。昨夜的刺客,勞煩您查一查。”
他將昨夜的戰況簡略說了一遍。
“您看看他們是衝著她來的,還是衝著我來的。”
顧長安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
“若是衝著她,那這麻煩您處理了就是。若是衝著我,那您就不用管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不過,後日我就要去書院了。我走之後還請您派人,護好我一家周全。”
周懷安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中那股怒火,重重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
從牙縫裏擠出三個字,周懷安不再看顧長安一眼,對著顧謙夫婦拱了拱手,轉身便走。
“不送!”
走到院門口,老者終究是沒忍住,又回過頭,狠狠地瞪了顧長安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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