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三十年前的江與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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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山海城外的運河上還籠罩著一層薄薄的晨霧,水汽混雜著泥土的芬芳,是江南獨有的溫潤氣息。
一艘通體玄黑的官船無聲地劃破水麵,其後還跟著數艘規格稍小的護衛船。船隊靜默無聲,隻有水流被船身破開的嘩嘩聲響,與這江南的溫婉格格不入,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船艙之內,燃著一爐從西秦販來價值千金的龍腦香。
“殿下,三哥又一個人站船頭發呆去了。我說這江南這霧氣朦朧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如殿下這兒的香料好聞呢。”
拓跋宏斜倚在軟塌上,捏起一顆晶瑩的葡萄,嘴裏嘟囔著。
他說話時,目光卻不敢朝船艙最深處那一道珠簾望去。
珠簾之後,隱約可見一道窈窕的身影正跪坐在茶幾前。
女子穿著一身輕薄的異域紗衣,身段玲瓏浮凸,在昏暗的光線下勾勒出驚心動魄的弧度。即便隻是一個模糊的輪廓,也足以讓人口幹舌燥。
可這艘船上,上至皇子親衛,下至劃船的水手,竟無一人敢抬頭多看一眼。
“拓跋,安靜些。”
清冷的聲音從珠簾後傳來。那聲音並不響亮,卻帶著一股天生的威儀,讓原本還想耍貧嘴的拓跋宏立刻閉上了嘴。
就在這時,艙門被推開,一身黑衣勁裝的宇文成都走了進來,他身上的衣衫已被晨露打濕。
“三哥。”珠簾後的身影問道,“還在想三十多年前的事?”
宇文成都走到珠簾前三尺處站定,微微躬身,神情凝重。
“夫子說,那一年,我們稷下學宮派出的前輩,無論文采武功,皆是當世一流,卻在青麓書院……敗得一塌塗地。可史料記載,語焉不詳,隻說對方出了一位謫仙般的人物。我想知道,能讓我們稷下學宮承認完敗的人,究竟是何模樣。”
“輸了,便是輸了。”珠簾後的少女聲音平淡,“史書由勝者所寫,真相如何,早已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我們來了。”
她頓了頓,聲音裏帶上了一絲不容置疑的命令。
“到了地方,莫再稱我殿下。入了書院,我隻是蕭溶月。”
……
與此同時,青麓書院,掌院張敬之的書房內。
老人沒有批閱公文,而是在一幅陳舊的《青麓全山圖》前,久久佇立,神情凝重。
“老張!都什麽時候了,你還在這裏看畫?人家的船都快到碼頭了!出戰的名單,還沒定下來嗎?”
兵戈宮的獨臂掌院霍山大步流星地走了進來,聲音洪亮如鍾。
張敬之轉過身,那張總是古井無波的臉上,滿是疲憊:“定下了。經世,孫啟年;兵戈,趙信之。”
“還是那兩個老成持重的家夥?!”霍山勃然大怒,獨臂重重地一拍桌子,“老張!你糊塗了嗎?三十多年前我們是怎麽贏的,你忘了嗎?就是靠著一股銳氣,把那幫自以為是的北周人打了個措手不及!現在你派兩個隻知道引經據典的老學究上去,不等於自縛手腳嗎?!”
“老霍,稍安勿躁。”張敬之歎了口氣,他走到地圖前,手指落在了後山那片區域,眼神變得有些複雜,“此一時,彼一時也。”
他的聲音壓低了幾分,帶著一絲隻有他們這一輩人才懂的無奈。
“你當真以為,三十多年前,我們是靠著辯經贏的嗎?”
霍山一愣,臉上的怒氣凝固了。
張敬之沒有再多說,隻是疲憊地揉了揉眉心。
“我們……已經沒有第二個他了。”
他緩緩地說道,聲音裏滿是蕭索。
“這一戰,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守住書院的體麵,便夠了。”
……
後山,陸行知的茶室裏。
儒士沒有掃地,也沒有看書。他隻是坐在一具蒙著厚厚塵布的古琴前,用一塊半舊的絲綢,仔仔細細地擦拭著上麵的灰塵。
他看著窗外講武堂的方向,眼神變得有些悠遠。
“大勝?嗬嗬……”他輕聲自語,聲音裏帶著幾分懷念與笑意,“那小子哪裏是大勝,分明是把人家帶去山海城最好的酒樓,喝了三天三夜的酒。把人家幾個北方來的旱鴨子,全灌趴下了,連論道的日子都錯過了,最後隻能灰溜溜地回去認輸。”
他搖搖頭,輕輕彈了一下早已斷掉的琴弦,發不出半點聲響。
“三十多年了……也不知今年來的這些小家夥,酒量……比他們的前輩,如何啊?”
他放下絲綢,起身伸了個懶腰。
“罷了罷了,故人已乘黃鶴去。”
……
竹林小院,臥房之內。
顧長安醒得很早,他沒有立刻起身,隻是側著身子,借著從窗格透進來的幾分清冷的天光,靜靜地看著身邊還在熟睡的少女。
李若曦睡得很沉,或許是夢到了什麽,小嘴微微嘟著,一隻手還緊緊地攥著他的衣袖,仿佛生怕他跑掉一樣。
顧長安無奈地笑了笑,伸出手,將她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開。
“再不起來,”顧長安湊到她耳邊,用隻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輕聲說了一句,“今天就吃不上早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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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裏的人兒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然後猛地反應過來,小臉通紅地坐起身手腳並用地開始整理著自己有些淩亂的衣衫。
當兩人洗漱完畢,走出臥房時,一股濃鬱的肉香已經從廚房裏飄了出來。
沈蕭漁竟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正蹲在小廚房的灶台前,一邊往裏添著柴火,一邊眼巴巴地盯著鍋裏那鍋咕嚕咕嚕冒著熱氣的肉粥,嘴裏還振振有詞。
“這些天跟著若曦妹妹偷偷學的粥,也不知道好不好吃!”
李若曦被她逗笑了,走上前,很自然地接過她手裏的火鉗。
“沈姐姐,你先去歇著吧,這裏油煙大。馬上就好了。”
“那不行!”沈蕭漁搖了搖頭,像個護食的小動物,“我得看著它!萬一被某人偷吃了怎麽辦?”
少女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正靠在門框上打哈欠的顧長安。
就在這時,一個書院的雜役前來通傳,告知“今日辰時三刻,所有學子需至講武堂前,觀摩稷下學宮來客的入學之禮”。
“這麽快就來了?”沈蕭漁撇了撇嘴,臉上的興奮勁兒瞬間就沒了,“你們去吧,我就不去了。昨晚沒睡好,頭疼。”
少女頓了頓,似乎覺得這個理由不夠充分,又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沒好氣地補充了一句。
“再說了,我今天身子不爽利,來月事了!不宜見風!聽見沒有!”
沈蕭漁這番話說得理直氣壯,完全沒把自己當外人,直接把旁邊還準備勸她兩句的李若曦給說得小臉通紅,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顧長安看著她那副“老娘今天誰都別惹”的模樣,隻覺得有些好笑。
“行了,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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