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禁地孤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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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當沈煌的玄色袍角消失在殿門盡頭,大殿內那凝滯如鉛的空氣,才緩緩有了流動的跡象。
    沈魏率先快步上前,伸出溫暖的手掌,輕輕將孟霜華扶起。
    少年掌心的靈力,開始如潺潺溪流般溫和地渡入她的體內,漸漸衝淡了她跪了一日所帶來的僵硬與酸痛。
    “娘親不必擔憂。”
    沈魏聲音沉穩,全然沒有十七歲少年該有的稚嫩感。
    “若是我那素未謀麵的姐姐,真是被他人脅迫才嫁與那秦無咎的話,屆時兒子必定陪您大鬧一場,將姐姐直接接回我們嵩吾山,養著便是。”
    “爺爺雖有怒氣,也不過是擔心上升到宗門爭端,讓弟子白白死傷引起不憤罷了。真鬧起來,一旦上升到宗門之戰,我相信爺爺絕不會坐視不管的。”
    他略微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母親額角那還帶著絲絲血跡的傷口,語氣中不自覺添了幾分少年人的銳氣。
    “至於那幽冥老怪確實可怕,但誰也說不清他是否還活著。孩兒這就去求師傅他老人家,讓他這次隨我們一同前去。便是那幽冥老怪真的尚在,有師傅他老人家在,也定能護得您周全。”
    見孟霜華眼中仍滿是憂色,他又放緩了語氣。
    “倒是娘親該好生打扮一番才對。”
    “一會兒去百花閣,挑件極品靈錦裙穿上,那必定美極了。也好給姐姐留下一個好印象,不是嗎?”
    “我也得琢磨一下,姐姐會喜歡什麽呢?不知道到時候該送她什麽東西好。”
    “娘親也該為她挑份像樣的禮物,好彌補這些年對她的虧欠才是。”
    孟霜華被他的話逗得微微一怔,隨即眼眶又熱了起來。
    她抬手輕輕撫過兒子棱角初顯的臉頰,聲音哽咽:“我的魏兒,真的長大了。”
    “娘!”
    一旁的沈墨急忙拽住她的衣袖,八歲的少年仰著頭撒嬌賣萌道:“我也要去跟姐姐挑禮物!我攢了三年的靈石呢,能買好多好多東西的!”
    孟霜華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指尖還帶著未幹的淚痕:“好,我們這就去。”
    “休得胡鬧。”
    沈硯麵色一沉,沉聲打斷。
    他步履匆匆,上前一步,穩穩地扶住孟霜華的腰,將她半攙半抱在懷中。
    “你娘散去靈力,在這裏跪了整整一日,此刻她身心疲憊,理應好生歇息調養。”
    “至於禮物之事,有什麽好懊惱的?稍後我自會命人備好料子,等你娘身子痊愈,親手為她繡一個平安符即可,我想這對她而言便是最好的禮物。”
    他低頭看向妻子,眼底的擔憂怎麽也藏不住:“先回房,我讓丹房煎些凝神湯,一會兒我喂你。”
    孟霜華望著丈夫眼中的紅血絲,她知道他分明也在殿外跪了整整一日。
    終究,她輕輕點了點頭,任由他扶著向外走去。
    沈魏望著兩人相攜的背影,對沈墨使了個眼色。
    兄弟倆悄悄跟了上去,腳步放得極輕,生怕驚擾了父母。
    與此同時,在黑荒域另一端的血靈教總壇。
    陰森恐怖的笑聲正從大殿裏滾滾而出,驚得簷下的血蝙蝠簌簌亂飛,灑下幾片帶血的翅羽。
    “哈哈哈!那秦無咎老鬼,真是豔福不淺啊!”
    一個滿臉血痕的老者,如餓狼般伸出舌頭,貪婪地舔了舔嘴唇,猩紅的舌頭猶如毒蛇吐信,掃過尖銳的牙齒。
    “那蘇婉歌可是黑荒屈指可數的大美人啊,這簡直是得了個天仙般的嬌娘!”
    旁邊的枯瘦修士發出一聲嗤笑,哈哈大笑:“莫不是從小就被他調教成的極品?老鬼藏了這麽多年,終於肯示人了,啊哈哈哈!”
    首座上的血靈教主正把玩著一顆跳動的血色心髒,忽然抬眼,眼底翻湧著猩紅。
    “你們誰有興趣?去湊湊這熱鬧。”
    “若是能把人搶回來……”他舔了舔唇角,露出一抹猙獰的笑容,“日後修行資源提高三成。”
    “我去吧!”
    一道黑影如閃電般“唰”地站起,黑袍下露出半張布滿獠牙的臉,猶如來自地獄的惡鬼,正是血靈教三長老夜無牙。
    他一邊舔著嘴角的血痕,一邊發出陣陣陰森的冷笑:“正好試試我修煉大成的‘血煞大法’,看看千機宗的護山大陣,究竟能不能擋得住本座。”
    而在靈劍山的議事堂內,氣氛凝重得似能凍結成冰。
    “此事,諸位意下如何?”
    山主陸乘風的指尖有節奏地輕叩著劍匣,聲音低沉渾厚。
    他左側一位白須長老不疾不徐地撚著胡須,沉聲道:“眾人皆知,秦無咎此舉,其目的昭然若揭,他欲借聯姻之意,好將千機宗掌控在他的手中。”
    “至於他們是否情投意合……說到底隻是千機宗的內務,與我靈劍山並無關聯。”
    “內務?”
    右側的長老驟然將酒杯摔向地麵,“砰”的一聲,酒杯應聲破碎,瓷片如飛花般四散開來。
    他怒目圓睜:“哼!道德淪喪!實乃我正道之恥!秦無咎那老兒年逾三百八十多歲,而那蘇婉歌尚還未及笄!此等行為,實乃令人不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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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乘風抬手按住他的肩膀,眼神犀利如鷹,環視眾人:“罷了。畢竟同屬正道宗門,應有的禮數不可廢。”
    “你們誰願前往千機宗走這一遭?”
    堂下沉默須臾,一位青衣修士站起身來,拱手施禮,高聲道:“老夫願往。也好去瞧瞧,若他秦無咎不給老夫一個滿意的答複,我倒要看這場鬧劇他們究竟會如何收場。”
    在仙俠島的浮空殿上,白衣勝雪的女子正托著下巴,靜靜地聽著弟子稟報,鬢邊的珍珠串隨著呼吸輕輕晃動,折射出細碎的光。
    “哦?就是那個十九歲金丹初期,身負‘神秘體質’,覺醒了‘天運神通’的蘇婉歌?”
    她忽然笑了,眉眼彎彎如新月:“有意思。”
    一位麵色陰惻的老者突然站起身,骨節分明的手指叩了叩桌麵,發出沉悶的聲響:“正好也有百年沒見過秦無咎那廝了,借此機會去會會他。”
    “也讓我瞧瞧這場大戲,究竟夠不夠味兒?”
    而在千機宗蘇婉歌的房間裏,銅鏡清晰地映出兩張分毫不差的臉。
    一張是她自己,眉宇間凝著驚惶與不安;另一張屬於暗衛影鈴,垂眸侍立的姿態,連鬢邊碎發拂過頸側的弧度都與她一般無二。
    “像,真像……”
    蘇婉歌喃喃自語,指尖懸在鏡前,幾乎要觸到那片以假亂真的倒影。
    影鈴躬身道:“少主放心,這‘千幻易容丹’除非是神府以上修士以神魂直接探查,否則便是貼身站在神府修士身旁,他也瞧不出破綻。”
    蘇婉歌沉凝片刻,轉身穩穩褪去粉裙,與影鈴交換衣物。
    黑色勁裝加身的瞬間,她似乎也將那份少宗主的柔弱盡數卸下,腰間的玉帶勒出緊實的腰線,更顯利落。
    她凝視著眼前與自己毫無二致的影鈴,以及身後肅立的暗衛統領和十八位暗衛,將千機令鄭重地交到影鈴手中。
    “接下來就仰仗你們了。若秦無咎前來查問,就說我在房中閉關修煉,不見外客。”
    她稍稍停頓了一下,目光掠過眾人緊繃的麵龐,再次囑咐道:“若他執意闖入,切不可與他過多糾纏,以免露出破綻。”
    最後四個字,她說得極輕,卻似有千斤之重:“你們……務必小心。”
    影鈴接過令牌,與其他暗衛一同單膝跪地:“我等誓死追隨少宗主。”
    蘇婉歌迅速戴上隱息麵具,將裝滿氣血丹的儲物袋係在腰間,左手指尖觸到袋內丹藥的棱角,才心中稍定。
    秦無咎三日前在大殿所言又在她耳邊回響:“你我聯姻,方可與太上長老抗衡。”
    那時她隻覺心驚,此刻卻如五雷轟頂她竟然忘卻了那位真正的定海神針!
    父親生前曾提及,宗門最深處隱匿著一位太上老祖,常年於禁地參悟極境法則。
    曆代宗主皆傳下嚴令:除非宗門麵臨生死存亡之際,否則絕不可輕易打擾老祖閉關。
    前幾日太上長老篡奪大權時,她被混亂局勢衝昏了頭腦,竟然這位最後的底牌人物拋之腦後。
    “若能抵禦住禁地的死氣侵蝕,將老祖請出來主持大局……”
    蘇婉歌緊緊握住手中的“千機劍”,地階七品的劍身閃爍著冰冷的光芒,這是唯有曆代宗主才可持有的身份象征。
    “太上長老貪戀權勢,秦無咎也同樣貪戀權勢,可老祖……定然不會坐視宗門落入奸佞之手。”
    她最後望了眼窗外千機宗的輪廓,飛簷在月色下投出沉默的剪影。
    三個時辰後,她來到了一片死氣纏繞的森林,腐葉在她腳下發出細碎的碎裂聲。
    她急忙掐訣施法,用千機劍打開了禁地結界的刹那,黑風卷著腐朽的氣息撲麵而來,嗆得她幾欲窒息。
    腳下的泥土瞬間被死氣蝕成墨色的淤泥,她每邁出一步都像陷在翻湧的沼澤裏,靴底很快便被蝕出細密的孔洞。
    蘇婉歌咬著牙,運轉靈力護住心脈,丹田處的金丹嗡嗡作響,散發出溫暖的光。
    她的身影很快被禁地深處的濃黑吞沒,隻餘下劍穗上的銀鈴在死寂中偶爾輕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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