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1章 侯府寡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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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色帳幔淡拂麵。
    薑沉璧額上沁一層細密的汗珠。
    烈火灼燒身體的刺痛感猶在,鼻息間皮肉被燒焦的恐怖氣味卻莫名消失了。
    空氣裏流動著甜膩的暖香。
    她不是被燒死了嗎?
    這是哪裏?
    “嫂嫂……”
    一道低啞又熟悉的男音響起來。
    薑沉璧怔了片刻後,陡然睜開了眼。
    入目是陳設清雅的書房。
    衛朔尚顯青澀的俊臉潮紅,一手扶書案,一手拉扯領口,身子搖搖晃晃,“嫂嫂,怎麽會這麽熱?”
    薑沉璧的心狂跳,全身血液似瞬間逆流到了頭頂。
    她竟重生在被婆母算計,與小叔衛朔鎖在書房那一日!
    前世她意識到被算計的時候已經太晚,完全沒有力氣走動。
    她便隻能縮在角落,狠力掐著自己強撐理智。
    衛朔則避在另外一邊,以匕首刺傷自己保持清醒。
    兩人雖被關了一陣,卻清清白白。
    可婆母程氏竟和二房、三房的人前來圍堵,故意“撞破”那樁事……
    不行!
    絕不能重蹈覆轍!
    薑沉璧強壓下燥熱和眩暈,拔下發髻上的銀簪,毫不猶豫地朝自己手臂上狠狠一刺。
    劇痛讓她神智一清。
    隨即她轉身,同樣果斷地刺向衛朔手臂!
    衛朔痛得倒抽一口冷氣,驀地睜大雙眼,眸中迷離被痛楚驅散,滿是驚疑,“嫂嫂?你……”
    “把香滅了!”
    薑沉璧丟下一句話,拖著虛軟無力的身子衝向門口,又檢查窗戶。
    果然如前世一樣,被封死了。
    她連停頓一刻都沒有,立即拿下掛在柱子上的寶劍塞給衛朔:“劈窗!”
    少年茫然:“為何……”
    “你知道我們被算計了嗎?”
    薑沉璧滿臉寒霜,神色從未有過的嚴肅:“門窗現在都被封住了,我們被關在一起,還嗅了那香,你可知這樣下去會發生什麽?”
    衛朔呆了呆,到底是年紀小,竟是愣了好一陣子才反應過來,“那香是……”
    他難以說出口,一張青澀俊臉漲的通紅,後咬牙切齒道:“豈有此理,是誰——”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薑沉璧打斷他,“快將窗戶劈開。”
    “好。”
    衛朔沉著臉揮劍。
    哢哢數聲,窗戶掉落。
    外頭清新的空氣飄進來,衝散室內情香甜膩。
    也讓屋中二人更清醒了一瞬。
    薑沉璧深吸一口氣,後用手帕包起一大把未燃盡的香料收好,冷靜交代:“外麵定有望風之人等著報信。
    我走後門去祖母那裏,你設法抓住望風的人,明白嗎?”
    衛朔沉聲應:“嫂嫂放心!”
    薑沉璧便拎起裙擺,利落地翻窗而出。
    ……
    薑沉璧摁著手臂上被銀簪刺出的傷口,讓那因藥物而混沌的頭腦始終保持清醒。
    一路專挑花木遮蔽的小道走。
    冷風一吹,前塵往事伴著恨意湧上心頭……
    她五歲父母雙亡。
    因與永寧侯府指腹為婚,被衛家接到府上教養,與衛家長子衛珩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定下婚期。
    十七歲大婚之前,衛珩出外公幹,不幸被山洪衝走,屍骨無存。
    她毅然決然抱著他的牌位嫁給了他。
    發誓要替他孝順母親,撫養幼弟。
    起初兩年程氏總歎息委屈了她。
    可後來,程氏不知怎的,一直旁敲側擊,說誰家一男挑兩房,給故去的兄弟留了後雲雲。
    她那時隻覺可笑,從不放在心上。
    直到她和衛朔被鎖在書房,還被程氏親自帶人撞破,她才明白程氏是認真的!
    程氏抹著淚說:“事已至此,你和朔兒給珩兒生個孩子吧。”
    她與衛朔一起長大,從來隻將他當做弟弟。
    衛朔也有喜歡的人。
    兩人本就難以接受那樣的安排。
    “叔嫂私通”的事情又被人傳播出去,鬧得滿城風雨,衛朔被逼的離家出走。
    她則被各種流言壓的直不起腰。
    後來程氏憂思成疾一病不起,很快就去世了。
    她被二房和三房扣上克死丈夫、勾引小叔、謀害婆母的罪名活活燒死,對外則說她是羞愧難當畏罪自盡。
    死後她怨氣難消,魂魄留在衛家,才明白一切都是二房和三房的算計!
    永寧侯府這爵位是衛珩父親用軍功掙來的。
    衛珩父親死後爵位空懸。
    原是要等衛珩辦差回來承繼爵位。
    可衛珩出事,衛朔又小。
    本來和二房、三房無關的爵位瞬間成了一塊肥肉。
    他們教唆程氏算計她和衛朔,又從中挑撥分化,生生把大房一脈弄的分崩離析,他們則把爵位、產業全都吞沒……
    這一回,她要拔了這些豺狼虎豹的獠牙。
    非啖其肉、飲其血,難消心頭之恨!
    ……
    薑沉璧衝到壽安堂內,撲跪在地:“祖母!求祖母為我做主!”
    往日端莊典雅的大房長媳,如今衣裙髒汙、鬢發散亂,雙眼蓄滿淚水,一幅受盡委屈的模樣。
    房中原本和諧鬆弛的氣氛瞬時就凝滯。
    薑沉璧的婆母程氏吃驚地撲上前去:“沉璧?你怎麽——”
    二夫人姚氏先是愣了一下,後眼底飛快閃過幸災樂禍,又捏著帕子捂嘴故作吃驚。
    “哎喲!咱們大少夫人這是在哪受了天大的委屈?真心疼死二嬸了!”
    三夫人潘氏則穩重周到。
    她吩咐下人和小輩們全部退下才開口。
    “方才母親問起你,大嫂說你去給朔兒送字帖……緣何弄成這樣?”
    老夫人也是滿臉擔憂與疑問:“怎麽回事?”
    程氏此時想起什麽,臉一白,心虛地去拉薑沉璧:“母親先帶你去整理一下,等理好了你再慢慢和祖母訴說。”
    可薑沉璧掙開了程氏的手,朝老夫人重重叩首,“孫媳的確是去為朔弟送字帖,誰料有人在朔弟書房內燃情香,還把門窗封死……”
    她將衣袖挽起。
    白皙的手臂上,被簪子刺出的血洞還在汩汩朝外滲血。
    血跡蔓延,整條小臂幾乎都被染成了紅色,刺眼又可怖。
    “情急之下孫媳隻能刺傷自己,後來朔弟用劍劈開窗,孫媳才得以離開。”
    程氏倒吸了一口冷氣,忙用帕子去按傷口。
    薑沉璧再一次擋開她的手,雙眼含淚看著老夫人:“孫媳自幼在衛家長大。蒙長輩們垂愛,讓我嫁給珩哥、執掌中饋。
    這些年來從不敢懈怠,生怕辜負這份重托。
    可我萬萬沒想到,在這自小長大的家裏,竟有人要毀我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