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李衍的布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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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要做的,就是利用好這段囚禁的時光,把這座萯陽宮,變成我們第一個真正的據點!”
    王賁看著李衍,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在沙丘行宮夜闖李斯住所、侃侃而談的公子,心中的迷茫和不安漸漸被一種堅定的信念所取代。
    他用力點頭:“卑職明白了!但憑公子吩咐!”
    接下來的日子,李衍開始了他在萯陽宮的隱居生活。
    他表現得異常安分,每日除了讀書,便是帶著王賁和少數幾個被分派來伺候他的小宦官,在那片荒廢的園圃裏勞作。
    他親自動手,教授他們如何深翻土地,如何起壟作溝,實踐他提出的“代田法”雛形。
    他將記憶中關於堆肥、選種的知識一點點應用起來。
    起初,那些宮人和守衛還帶著看熱鬧的心態,但隨著時間的推移,看到李衍真的像個老農一樣躬身勞作,並且其方法似乎頗有條理,一些人的態度開始慢慢轉變。
    李衍也不藏私,偶爾會指點他們一些防治風寒、處理小傷口的土方,或者講一些有趣的山野軼事。
    他刻意營造一種平和甚至有些與世無爭的氛圍,逐漸消磨著監視者的警惕。
    同時,他通過王賁,利用外出采購必要生活物資的有限機會,小心翼翼地與外界保持著極其微弱的聯係,主要是打聽一些鹹陽的公開消息,以及上林苑內其他官署的情況。
    他從零星的訊息中得知,沙丘之變後,扶蘇在接到偽詔後自殺,蒙恬被囚,胡亥順利登基,成為秦二世。
    隨後,鹹陽開始了對始皇帝子女的大清洗,諸位公子、公主以各種罪名被賜死,慘狀不忍卒聽。
    每當聽到這些消息,李衍都會沉默許久,心中既有兔死狐悲的悲涼。
    他知道,自己能僥幸存活,完全是憑借先知先覺和險中求勝的賭博,以及李斯那微妙的平衡心理。
    他必須讓自己變得更有用,更不可或缺。
    於是,在初步整頓好園圃後,李衍開始將注意力轉向其他方麵。
    他憑借記憶,改進了宮苑內使用的簡陋紡車和織機,雖然隻是小幅提升效率,卻也讓負責此事的宮人嘖嘖稱奇。
    他指點宮人用石灰水噴灑宮室角落,改善衛生條件,減少蚊蟲。他甚至嚐試用黏土和簡易的磚窯,燒製一些更耐用的陶器。
    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控製在這些人能理解的範圍內,並且將功勞歸於“古書所載”或“個人琢磨”,絕不提什麽“天地至理”。
    他像一隻辛勤的工蟻,默默地在萯陽宮這個小小的角落裏,播撒著來自另一個時代的文明碎片。
    時光如水,悄然流逝。
    轉眼間,李衍在萯陽宮已經度過了大半年。
    園圃裏的作物長勢良好,超過了周邊田地的平均水平,引起了上林苑一些底層農官的注意。
    宮苑內的生活也因為一些小改進而便利了許多,那些原本帶著監視任務的宮人守衛,對這位沉默寡言卻似乎無所不能的十八公子,態度也從最初的冷漠疏遠,變得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敬畏和……依賴。
    李衍知道,初步的根基已經打下。
    但他更清楚,外麵的世界正在劇變。
    胡亥的暴政、趙高的專權,已經讓大秦帝國這座龐大的機器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呻吟。
    陳勝吳廣起義的烽火,或許不久之後就要點燃。
    他站在萯陽宮略顯破敗的閣樓上,眺望著遠方鹹陽城模糊的輪廓,心中充滿了緊迫感。
    他轉身,對身後的王賁低聲吩咐道:“王隊長,是時候……接觸一下上林苑裏,那些不得誌的工匠,或者……對現狀不滿的低級官吏了,記住,要絕對小心。”
    王賁的暗中接觸進行得極其謹慎。
    上林苑範圍廣闊,官署眾多,除了皇家園林和獵場,還分布著各種工坊、倉庫、農苑,聚集了大量工匠、刑徒和低級官吏。
    這些人身處帝國體製的底層,消息相對閉塞,但對現狀的不滿和生活的艱辛,卻有著最直接的體會。
    李衍的目標,並非那些有權有勢的官員,而是那些鬱鬱不得誌或有一技之長卻被埋沒的“小人物”。
    他讓王賁借著采購、或利用看守萯陽宮衛士與苑內其他守衛換防的機會,留意觀察,尋找合適的對象。
    起初進展緩慢,大多數人對於王賁隱晦的試探都抱有極大的戒心,畢竟誰也不知道這是不是來自上層的又一次考驗或陷阱。
    但在王賁持之以恒的、看似不經意的接觸下,加上李衍偶爾通過他流出的一些小恩小惠,終於漸漸打開了一些缺口。
    第一個被“爭取”過來的,是一個名叫鄭默的老工匠,負責苑內一處漆器坊。
    他手藝精湛,卻因性格耿直,不善鑽營,多年來一直隻是個普通匠頭,備受排擠。
    王賁在一次漆器坊送修宮中舊物時與他結識,李衍則指點了他一種改良桐油提煉方法,使得漆麵更加光亮耐久,且不易開裂。
    這小小的改進,讓鄭默驚為天人,也對這位被囚禁卻身懷奇能的公子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和一絲感激。
    隨後,是一個因小事觸怒上官而被發配到此看管糧倉的小吏,名叫孫禾。
    他識字,通數算,心中頗有不平之氣。
    李衍通過王賁,指點了他一種更清晰的糧食出入記賬方法,並隱約透露了一些關於“量入為出”、“調節周轉”的粗淺理念,讓孫禾感覺遇到了知音。
    類似這樣的人物,王賁又陸續接觸了幾個,一個擅長木工卻苦無材料的巧匠,一個對畜牧養殖有些心得的苑監小頭目,甚至還有一個因傷病退役、被安置在此養老的老兵,弓馬嫻熟,懂得一些粗淺的練兵之法。
    李衍並不急於將他們納入麾下,也沒有透露任何不臣之心。
    他隻是通過王賁,像一個樂於分享知識的隱士,在他們遇到困難時,提供一些切實可行的“建議”和“古法”。
    這些建議往往能解決他們的實際困難,提升他們的工作效率,或者僅僅是讓他們感到被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