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精明的趙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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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訓練很快便安排在宮苑後方一片人跡罕至的山林裏秘密進行。
    李衍沒有選擇練陣型衝殺,那太顯眼。
    他親自製定了訓練內容,辨識方位、利用地形地物隱蔽行進、簡單的旗語和哨音通訊、耐力攀爬等。
    這些內容,脫胎於民兵訓練手冊和軍地兩用人才之友中關於偵察兵和特種作戰的粗淺原理,被李衍用這個時代能理解的語言和方式重新包裝。
    他稱之為山林獵守之術,名義上是為了更好地在苑內巡防、抓捕小型獵物改善夥食。
    訓練的效果非常明顯。
    這些老兵本就底子紮實,在李衍超越時代的理念指導和王賁的嚴格督促下,很快便掌握要領,行動之間隱隱有了幾分精悍的氣息。
    這支小小的隊伍,成了李衍手中第一把真正意義上的匕首。
    與此同時,鄭默那邊的造紙工坊也取得了突破。
    在反複試驗後,他們終於穩定了使用破麻布、樹皮等廉價原料的工藝,造出的“萯陽紙”雖然依舊粗糙泛黃,但質地更加堅韌,書寫性能也提升了不少。
    李衍很快下令,在確保絕對保密的前提下,可以小規模擴大生產,並開始嚐試製作更大尺寸的紙張,為將來抄錄更複雜的圖紙和書籍做準備。
    然而,就在李衍以為可以按部就班地繼續積蓄力量時,麻煩再次找上門來,而且來得比他預想的更快。
    這一次,是趙成親自來了。
    沒有預兆,一隊盔明甲亮的郎官護衛著趙成的車駕,徑直闖入了上林苑,直奔萯陽宮而來。
    宮門被毫不客氣地敲響,聲音急促。
    負責看守的韓老慌慌張張地打開宮門,看到門外趾高氣揚的趙成以及他身後那些殺氣騰騰的郎官,腿肚子都有些發軟。
    “中車府令……您、您怎麽親自來了?”韓老聲音發顫。
    趙成看都沒看他一眼,眼睛掃過略顯破敗的宮苑,嘴角撇了撇,用他那特有的陰柔嗓音道:“咱家奉陛下之命,巡查苑囿,體察下情,聽說十八公子在此靜養,特來探望,怎麽?不歡迎?”
    “不敢,不敢!”韓老連忙躬身:“隻是公子近日偶感風寒,正在靜臥,恐不便見客……”
    “偶感風寒?”
    趙成嗤笑一聲,邁步就往裏走:“正好,咱家帶了宮裏上好的傷風藥材,正好給十八弟瞧瞧病!”
    他根本不給阻攔的機會,帶著親隨郎官直接闖入了宮苑內部。
    王賁聞訊趕來,擋在李衍居住的偏殿門前,麵色沉凝,手按在了劍柄上。
    “王賁?”趙成認得他,眼中閃過一絲陰鷙:“你不是該在沙丘嗎?怎麽跑到這萯陽宮當起看門狗了?”
    王賁不卑不亢,沉聲道:“卑職奉命護衛公子衍,職責所在,請中車府令止步。”
    “奉命?奉誰的命?”趙成逼近一步,語氣咄咄逼人:“是奉了陛下的命,還是奉了……某些圖謀不軌之人的命?”
    就在這時,偏殿的門“吱呀”一聲開了。
    李衍披著一件外袍,麵色帶著一絲蒼白和倦容,出現在門口。
    他咳嗽了兩聲,聲音有些沙啞:“原來是趙丞令大駕光臨,衍抱恙在身,未能遠迎,還望丞令恕罪。”
    趙成上下打量著李衍,似乎想從他臉上看出這病容是真是假。
    他皮笑肉不笑地道:“十八弟客氣了,咱家也是奉旨巡查,關心宗室子弟,聽說十八弟在此不僅靜養,還頗有雅興,鑽研農事工巧,甚至……引得這苑內一些不開眼的東西,都跑來巴結請教?不知十八弟,都教了他們些什麽啊?”
    李衍心中凜然,知道趙成這是有備而來,恐怕是田穡之前的“報功”行為,還是引起了更深的懷疑。
    他臉上卻露出茫然之色:“丞令此言何意?衍被囚於此,每日不過讀書睡覺,偶爾在園中活動筋骨,種些瓜果自娛罷了,至於苑內同僚,衍身份敏感,避之唯恐不及,何來巴結請教之說?莫非……是有人在外假借衍之名,行不軌之事?”
    他直接將問題推了出去,暗示可能有人借他名頭招搖撞騙,把自己摘得幹幹淨淨。
    趙成盯著他,眼神陰冷:“哦?是嗎?可咱家怎麽聽說,那農官田穡所用的什麽代田之法,還有工匠鄭默擺弄的一些奇巧玩意兒,都跟十八弟你脫不了幹係呢?”
    “代田法?”李衍露出思索的神情,隨即恍然道:“衍確在古籍上見過類似記載,閑來無事,與宮人閑聊時提起過幾句,莫非那田農官聽了去,自行揣摩試驗了?若真能於農事有益,倒也是好事,至於鄭工匠……衍與他素未謀麵,更不知其工坊之事了。”
    他矢口否認,咬定隻是“閑聊”和“古籍記載”,將自己定位成一個無害的知識傳播者。
    趙成顯然不信,但他一時也抓不到李衍什麽實質的把柄。
    他冷哼一聲,目光掃過殿內簡陋的陳設,最後落在書案上幾卷攤開的竹簡和一疊微黃的“萯陽紙”上!
    那紙張的質地,與他平日所用的縑帛和粗糙的赫蹏截然不同!
    “這是何物?”趙成眼中精光一閃,上前一步,伸手就想去拿。
    王賁身形微動,想要阻攔,李衍卻用眼神製止了他。
    李衍臉上露出一絲窘迫和不舍,搶先一步將那一疊紙拿起,小心翼翼地撫平,遞給趙成:“此乃衍閑來無事,胡亂搗鼓出的……糙物,不堪入目,讓丞令見笑了。”
    趙成接過紙張,入手的感覺讓他微微一愣。
    他仔細摩挲著紙麵,又對著光線看了看,眼中閃過一絲驚疑。
    他取過桌上一支筆,蘸墨試了試,墨跡雖有些暈,但字跡清晰。
    “此物……從何而來?”趙成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促。
    他敏銳地感覺到,這東西絕不簡單,若能量產,其價值……
    李衍歎了口氣,演技十足:“不瞞丞令,此物製作之法,亦是衍從一殘破古籍中偶得,名為搗絮成帛之術,需采集特定樹皮、破麻,經漚浸、捶搗、濾水、晾曬等諸多繁瑣步驟,方得此粗糙之物,衍被困於此,無事可做,便試著仿製,耗時數月,浪費物料無數,方得此些許,平日用來記錄些雜思亂想,比竹簡輕便些罷了。”
    他將造紙過程形容得極其複雜困難,並且強調是“古籍記載”、“自行仿製”、“耗時良久”、“所得無幾”,極力淡化其實際價值和可複製性。
    趙成將信將疑,他捏著那疊紙,感受著其獨特的質地,心中不斷地盤算起來。
    他是個極其精明的人,自然能看出這東西潛在的巨大價值,無論是用於書寫公文,還是……其他用途。
    但李衍說得合情合理,而且這萯陽宮確實不像有大規模生產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