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風城的坊市，如同一條蜿蜒的巨龍，盤踞在城市的東側。主幹道上車水馬龍，人聲鼎沸，各種店鋪鱗次櫛比，極盡繁華。但在這繁華的陰影裏，卻隱藏著無數幽深的小巷，如同巨龍身上的毛細血管，延伸向坊市的各個角落。
    淩雲背著剛買的行囊，裏麵裝著療傷藥、淬體液和一些幹糧，正穿梭在一條相對僻靜的小巷裏。
    午後的陽光被兩側高聳的店鋪遮擋，隻能在青石板路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藥草味、食物的香氣，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腐朽氣息，交織成一種獨特的市井味道。
    他在尋找那家葉清雪進入的藥鋪。
    根據剛才在百寶閣附近的記憶，葉清雪離開藥鋪後，走的正是這個方向。淩雲的記憶力本就遠超常人，加上混沌吞噬係統潛移默化的影響，他對周圍環境的感知變得異常敏銳，哪怕隻是匆匆一瞥，也能記住關鍵的特征。
    “應該就在這附近了。”淩雲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這條小巷比剛才經過的幾條更加狹窄，兩側的建築也顯得陳舊許多，牆壁上布滿了青苔，有些地方甚至能看到裸露的磚塊。偶爾有一兩個行人走過，也都是行色匆匆，臉上帶著幾分警惕。
    淩雲的目光掃過小巷兩側的店鋪招牌。
    “李記雜貨鋪”、“鐵膽石坊”、“老張麵攤”……大多是些不起眼的小生意。
    終於，在小巷的盡頭，他看到了一家藥鋪。
    這家藥鋪的門麵比周圍的店鋪還要破舊，甚至可以說是簡陋。一塊發黑的木質招牌歪斜地掛在門框上方，上麵刻著三個模糊的篆字——“回春堂”。
    招牌上的漆皮早已剝落，露出裏麵灰暗的木頭，仿佛飽經了風霜歲月的洗禮。門口沒有夥計招攬生意，隻有兩扇老舊的木門虛掩著，門軸發出“吱呀”的輕響，像是隨時都會散架。
    與百寶閣的氣派、藥鋪街的規整不同，這家“回春堂”透著一股與世隔絕的孤寂和神秘，仿佛是被時光遺忘的角落。
    “就是這裏了。”淩雲心中篤定。
    他能感覺到，這家藥鋪裏散發著一股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氣息——那是濃鬱的藥草味，混雜著一種陳舊的、仿佛沉澱了歲月的味道。
    淩雲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衫，邁步走了過去，輕輕推開了那扇虛掩的木門。
    “吱呀——”
    刺耳的門軸摩擦聲在寂靜的小巷裏顯得格外清晰。
    藥鋪內部比外麵看起來更加昏暗。光線透過狹小的窗戶照進來，在空氣中投下一道光柱，能看到無數細小的塵埃在光柱中飛舞。
    店鋪不大，正對著門口的是一個長長的櫃台，櫃台後麵擺滿了密密麻麻的藥櫃，每個櫃子上都貼著標簽，但大多已經模糊不清。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鬱的藥草味，有些刺鼻，卻又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人心的力量。
    櫃台後麵，一張老舊的太師椅上，坐著一個頭發花白的老頭。
    老頭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灰色長衫，正眯著眼睛，手裏拿著一個紫砂茶壺，有一口沒一口地啜飲著，似乎對進來的客人毫不在意。他的臉上布滿了深深的皺紋，如同老樹的年輪，一雙眼睛半開半闔，透著幾分慵懶，又帶著幾分洞察世事的銳利。
    聽到門響，老頭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隻是慢悠悠地吐出兩個字：“買什麽？”
    聲音沙啞幹澀，像是久未說話，又像是對來客充滿了不耐煩。
    “老先生，我想看看有沒有適合煉體修士用的藥材。”淩雲沒有直接說明來意，而是找了個借口，目光卻不動聲色地掃過店內。
    店鋪裏除了老頭，再沒有其他人。葉清雪應該已經走了。
    老頭這才緩緩抬起眼皮，打量了淩雲一眼。他的眼神渾濁，卻仿佛能看透人心。
    “煉體修士？”老頭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嘲諷，“這裏的藥材，可不是你這種愣頭青能買得起的。要淬體的？角落裏那堆，自己看，都是些不值錢的草根，別碰壞了我別的東西。”
    老頭的態度果然如傳聞中一般古怪，說話毫不客氣。
    淩雲也不在意，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角落裏的一堆藥材。那裏確實堆放著一些常見的低階藥草，如活血草、壯骨根之類，都是些煉製基礎淬體液的材料，價值不高。
    他走到角落，假裝挑選藥材，眼角的餘光卻始終留意著櫃台後的老頭。
    “老先生，您這藥鋪開了有些年頭了吧？”淩雲看似隨意地問道，手裏拿起一株活血草，“這附近的藥鋪，就數您這兒最清靜了。”
    老頭哼了一聲，不置可否，又端起茶壺喝了一口。
    “剛才好像看到一位白衣姑娘來您這兒買藥？也是煉體的？”淩雲繼續試探，語氣自然，仿佛隻是隨口一提。
    老頭端著茶壺的手頓了一下，抬眼瞥了淩雲一眼，眼神裏多了幾分審視：“怎麽？你認識她？”
    “不認識，就剛才路過，看她背著劍，像是個練家子，隨口問問。”淩雲笑了笑，將活血草放回原處，“現在的年輕姑娘，肯吃煉體這份苦的，可不多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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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頭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判斷淩雲的意圖。過了一會兒，才慢悠悠地說道：“你說的是葉丫頭吧。哼，性子倒是倔，可惜……”
    “哦？老先生認識她？”淩雲故作驚訝，“看她像是要買什麽貴重藥材？”
    老頭放下茶壺，指節有些發白的手指敲了敲櫃台：“她要找冰靈草。”
    “冰靈草？”淩雲心中一動，麵上卻裝作茫然，“那是什麽？很稀有嗎？”
    “哼，連冰靈草都不知道，還敢自稱煉體修士？”老頭又開始嘲諷，但還是解釋道，“冰靈草，一階上品靈藥，性極寒，蘊含精純的寒冰靈力，是煉製治療寒毒、輔助修煉冰係功法的上好材料。”
    淩雲點點頭，像是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確實是好東西，想來不便宜吧？”
    “便宜？”老頭嗤笑一聲，“一階上品靈藥，你說便宜不便宜？而且這玩意兒稀有得很，隻有極寒之地才有可能生長。我這店裏可沒有。”
    “她買這個做什麽？”淩雲追問，語氣裏帶著恰到好處的好奇。
    老頭看了淩雲一眼，似乎覺得他也不像什麽壞人，加上或許也有些同情葉清雪的處境，便沒有隱瞞：“還能做什麽？給他那倒黴師傅治寒毒。哼，那老東西，年輕時不知招惹了什麽人，中了那麽霸道的寒毒，也是活該。可惜了葉丫頭一片孝心。”
    說到最後，老頭的語氣裏竟帶上了幾分惋惜。
    淩雲心中了然。
    冰靈草，一階上品靈藥，用於治療寒毒。葉清雪錢不夠，而且這藥鋪也沒有。
    這就是她的困境。
    淩雲沉默了片刻，心中快速盤算著。
    冰靈草……一階上品靈藥。
    雖然他現在修煉的《混沌煉體訣》走的是吞噬萬物、兼容並蓄的路子，冰靈草的寒冰靈力對他未必有直接幫助，但混沌之力可以吞噬轉化各種能量，或許能從中提煉出純粹的靈力，用來壯大混沌漩渦？
    就算沒用，能和葉清雪這樣看起來實力不俗、品性也不差的人結個善緣，也不是壞事。
    更重要的是……老頭說冰靈草生長在極寒之地，那裏很可能靠近二階妖獸的區域！
    二階妖獸！
    那可是比赤炎蟒強大得多的存在！它們的精血、妖核蘊含的能量也更加龐大！
    對於現在急需提升實力的淩雲來說，那裏簡直就是一座等待開采的寶庫！
    想到這裏，淩雲眼中閃過一絲決然。
    他轉過身，不再看角落裏的藥材，徑直走到櫃台前，看著老頭，認真地說道：“老先生，實不相瞞，我或許知道一個地方，可能有冰靈草。”
    老頭猛地抬起頭，渾濁的眼睛裏閃過一絲驚訝：“你知道？”
    “不敢肯定，隻是前些日子在後山深處狩獵時，偶然在一處極寒的峽穀裏，感覺到過類似的寒氣波動，那裏的環境，也確實適合冰靈草生長。”淩雲半真半假地說道。
    他確實在後山深處感受到過一個寒氣異常濃鬱的區域，當時因為那裏的氣息過於危險，接近二階妖獸的威壓，他沒有深入。現在想來，或許真的有冰靈草。就算沒有，那裏的“獵物”也絕對值得他冒險。
    “後山深處？”老頭皺起眉頭，“你說的是寒冰峽穀？那裏可是靠近二階妖獸的地盤，凶險得很！你一個煉體境的小子，敢去那裏？”
    老頭一眼就看出了淩雲的大致修為——煉體境後期。這份眼力，倒是不簡單。
    “富貴險中求嘛。”淩雲笑了笑，語氣輕鬆，“不過那裏確實危險，我自己也沒敢深入。”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了輕微的腳步聲，隨後，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現在門口。
    正是葉清雪。
    她顯然是剛剛離開不久，又去別處詢問了一圈，結果自然是失望而歸，隻能再次回到這裏碰碰運氣。沒想到一進門，就聽到了淩雲和老頭的對話。
    當聽到“冰靈草”、“寒冰峽穀”時，葉清雪清冷的眸子裏瞬間閃過一絲急切和難以置信的希望。
    她快步走了進來，目光落在淩雲身上，眼神複雜。
    這個少年，她有印象，就是剛才在百寶閣外麵教訓淩家子弟的那個人。沒想到他不僅實力不俗，竟然還知道冰靈草的線索。
    “這位兄台，你剛才說……知道冰靈草的下落？”葉清雪的聲音依舊清冷，但仔細聽，能察覺到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和期待。
    淩雲轉過身，看著眼前的白衣少女。
    午後的微光透過窗戶灑在她身上，給她潔白的衣裙鍍上了一層淡淡的金邊。她的肌膚在光線下白得近乎透明，五官精致得如同冰雕玉琢，隻是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憂慮。背上的長劍安靜地躺著，卻隱隱散發著淩厲的氣息。
    “隻是有可能。”淩雲不卑不亢地說道，“不敢保證一定有，而且那裏很危險，靠近二階妖獸的領地。”
    葉清雪的呼吸微微一滯，眼中的光芒黯淡了幾分，但很快又重新燃起希望。
    她知道，尋找冰靈草本就是碰運氣，哪裏有絕對的把握？隻要有一絲可能，她就不能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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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在快速權衡著利弊。
    眼前這個少年，年紀不大，但能在煉體後期就有如此實力，絕非尋常之輩，而且敢去靠近二階妖獸的區域，必然有過人之處。或許，他真的能幫到自己？
    想到病榻上忍受寒毒折磨的師傅，葉清雪心中的猶豫瞬間被堅定取代。
    她向前一步，對著淩雲微微躬身，動作標準而鄭重，完全沒有了之前的疏離和冷淡。
    “這位兄台，小妹葉清雪，”她的聲音清晰而誠懇，“家師病重，急需冰靈草救命。若是兄台真能找到冰靈草，或是帶我找到它的生長之地，清雪必有厚報！”
    她頓了頓，補充道：“無論是靈石，還是將來若有差遣，隻要不違背道義，清雪必不推辭！”
    她的目光清澈而堅定，直視著淩雲，毫不掩飾自己的迫切，也展現出了足夠的誠意。
    淩雲看著她。
    這個白衣少女，雖然氣質清冷，但行事卻很幹脆，而且恩怨分明。她能放下身段向一個陌生男子求助，足見其孝心和決心。
    “厚報就不必了。”淩雲搖了搖頭，“舉手之勞而已。不過，那裏確實危險，我也不敢保證一定能找到。而且，我需要一些準備。”
    葉清雪聞言，眼中閃過一絲感激：“兄台請講。”
    “第一，風險自負。”淩雲看著她的眼睛，語氣嚴肅，“到了那裏，遇到什麽危險，各憑本事，我不會為你拚命。”
    葉清雪毫不猶豫地點頭：“理應如此。”
    “第二，”淩雲繼續說道，“我需要一些輔助物品，比如驅獸粉、高階解毒丹，這些都需要靈石購買。所以，我需要你預付一部分酬勞，就當是這次行動的成本。”
    這既是合理的要求，也是一種試探。如果葉清雪連這點預付都不願意，那合作也就沒必要了。
    葉清雪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從腰間的儲物袋裏取出一個小小的錢袋，遞給淩雲：“這裏麵有二十塊下品靈石，應該足夠購買那些物品了。若是不夠，我這裏還有一些療傷丹藥，可以暫時抵押。”
    淩雲接過錢袋，掂量了一下，滿意地點點頭：“足夠了。”
    他將錢袋收好，說道：“我叫淩雲。明天清晨，城門口匯合，我們一起進山。”
    “多謝淩兄！”葉清雪臉上終於露出一絲真切的感激，對著淩雲再次微微躬身，“大恩不言謝，若能找到冰靈草，清雪必有重謝！”
    說完，她不再停留，轉身離開了回春堂，腳步似乎比來時輕快了一些，帶著一絲新的希望。
    看著葉清雪消失在巷口的背影，淩雲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
    冰靈草……
    不管對自己有沒有用，這趟渾水，他趟定了。
    更重要的是，寒冰峽穀深處的那些“獵物”，想想就讓他熱血沸騰！
    老頭看著淩雲，端起茶壺，又喝了一口，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那丫頭的師傅，以前可是個大人物。你幫了她，或許以後有你的好處。不過……寒冰峽穀裏的那頭‘大家夥’，可不是那麽好惹的。”
    淩雲心中一動，看向老頭：“老先生知道裏麵有什麽？”
    老頭嘿嘿一笑，露出一口黃牙：“不該問的別問。小子，好自為之吧。”
    說完，他便閉上眼睛，不再理會淩雲，仿佛又陷入了沉睡。
    淩雲也不在意，對著老頭拱了拱手，轉身離開了回春堂。
    走出小巷，午後的陽光有些刺眼。淩雲抬頭望了望天空，心中充滿了期待。
    明天，將會是一場有趣的冒險。
    他握緊了腰間的儲物袋，裏麵不僅有剛到手的靈石，還有葉清雪預付的酬勞，更有對未來實力提升的無限憧憬。
    煉體後期……還遠遠不夠！
    他需要變得更強！強到足以讓那些曾經欺辱他的人顫抖，強到足以撼動玄陰宗，強到足以……讓林婉兒和那些幕後黑手付出代價！
    而這一切的起點，或許就在明天的寒冰峽穀。
    淩雲深吸一口氣，加快腳步，朝著淩家小院的方向走去。他需要回去好好準備一番，養精蓄銳，迎接明天的挑戰。
    夕陽的餘暉將他的身影拉得很長，在青石板路上投下一道堅定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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