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白無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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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跳,很快。
    在萬籟俱寂的晚夜森林裏,這“撲通、撲通”的搏動聲,在她聽來,甚至有些擾人。
    神代雪音將手按在心口,試圖安撫那份悸動,卻收效甚微。
    礙事的人,都離開了。
    深垂的夜幕下,廣袤的森林中。
    此刻,隻剩下木屋外自己,和木屋內的他。
    ……上天,難得賜予了這樣的機會,賜予了自己,和他的獨處時光。
    仿佛,茫茫天地間,隻剩下彼此一般。
    這種感覺,這份喜悅……
    讓巫女小姐心中,湧起陣陣洶湧的浪潮。
    是占有欲嗎?
    不,似乎……不止於此。
    神代雪音深吸氣,纖細的指尖,在空中一點。
    霎時,晶瑩剔透的雪花受到召喚,從夜色中析出,環繞著她翩翩起舞。
    她身上的紅白巫女服,在雪花包裹下,眨眼化作另一套服飾。
    風雪散去。
    神代雪音低頭打量自己的新裝扮,耳根瞬染緋紅,連脖頸都有些發熱。
    她似乎又想起什麽,再次抬手,輕輕一招。
    剩餘的雪花隨之塑形,化作另一套顏色較深的衣物,被她攬在懷中。
    做完這一切。
    神代雪音這才鼓起勇氣。
    她抬起發顫的手,叩響透著橘光的木門。
    少女聲音輕軟:“江臨君……
    “你、在裏麵嗎?”
    ……
    自己,該在嗎?
    這個念頭剛在江臨腦海閃過,就被他甩開。
    在。
    他必須在。
    神代雪音是「魔女」,她能找到這裏,必然是篤定他就在屋內。
    一味的逃避,毫無意義。
    “是神代小姐嗎?”江臨穩住聲線,朝著門外回應。
    他一邊說,一邊起身,走到門邊,抬手,拉開門栓。
    吱呀——
    木門老舊,被晃晃悠悠地拉開。
    門外,森林的寒氣,和著寒梅幽香,撲麵而來。
    江臨抬眼看去。
    隻一眼,他的呼吸便是一窒,如同被施了定身咒,整個人僵在原地。
    為、為何……
    神代雪音……會是這副打扮?
    少女盈盈,立在門口,含著極淺的笑意。
    屋內,壁爐火光,驅散她身後濃稠的夜色,勾勒出紛飛如螢的雪花,為少女披上朦朧的光暈。
    她著一襲毫無雜色的純白和服,將本就欺霜賽雪的肌膚,襯得愈發晶瑩剔透。
    袖擺寬大,如水垂落,露出小截皓腕,在火光下,泛著溫潤光澤。
    再往下。
    純白足袋,包裹著玲瓏小巧的雙足;她並攏的足尖,正不自覺地微微蜷縮著。
    神代雪音稍低著頭,白色的綿帽遮掩住她大半麵容,隻露出精致的下頜,以及嫣紅的唇瓣。
    「仿佛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回雪」...
    美……
    驚心動魄。
    江臨的大腦,有片刻的空白。
    他張張嘴,喉嚨卻像是被什麽堵住,沒能發出任何聲音。
    身前。
    捕捉到對方的失神,神代雪音藏在帽簷下的眉眼,偷偷彎了彎。
    她抬起頭,金眸波光瀲灩,怯怯探詢道:“……我、我這樣,是不是很奇怪?”
    江臨的喉結不自覺地滾動了一下。
    他錯開視線,聲音幹澀:“……沒有。神代小姐,很好看。”
    神代雪音也略略偏頭,伸手,將一縷黑發撩至耳後。
    她很輕、很輕地「嗯」了一聲。
    連一句簡單的「謝謝誇獎」,都因羞澀,變得含糊不清。
    少女有些生硬,試圖緩解氛圍:“說、說來,
    “那個該死的專員呢?他沒有傷到江臨君吧?
    “雪音可以……幫江臨君殺了他嗎?”
    就像,最珍視的東西被人奪走。
    巫女在提及雷鳥時,原本的羞澀,漸次被殺意覆蓋。
    對方突如其來的凜冽殺意,嚇了江臨一跳。
    他從旖旎中掙脫出來:“別!
    “…是我要求他帶我離開的,不怪他。”
    聞言。
    神代雪音眼中的殺意褪去,一時,被更為濃鬱的黯淡取代。
    居然是……臨君主動要離開的?
    是為了躲避我?
    還是……為了保護那個「提線」,不讓我與她衝突?
    少女心中泛起一陣苦澀,她垂首,將自己藏進帽簷的陰影裏:“抱歉……江臨君。”
    “之前在學院,我的樣子,.....一定嚇到你了吧?”
    神代雪音越說,聲線越顫:“……對不起,
    “我撒了謊...
    “我不是什麽見習巫女,
    “我、我是「凜冬」....
    “是會冬山巔的……魔女。”
    ....
    「如果,如果我說,我們曾是前世的愛人,你會相信嗎?」
    這句話。
    在重逢之時,便已在她唇邊,盤旋了千次、萬次,如同春暖消融的河流,渴望奔湧而出。
    這一次,她依然沒敢說出口。
    ……這種話,又如何能讓他相信呢?
    隻會被當成是胡言亂語的瘋子吧……
    隻會,惹他厭煩和遠離吧……
    神代雪音緊咬下唇,唇瓣顫著,翕著,隻泄出一二破碎的氣音。
    江臨緘默。
    看著眼前小心翼翼的少女,他心中五味雜陳。
    傻子。
    其實,我也騙了你啊。
    ……可江某人,遠沒有你想象中那麽無辜,那麽高尚。
    自己,是卑劣的玩家。
    在這個似真似幻的世界,一邊畏懼著與你們相認,一邊,又肆意享受著你們的愛意。
    我啊。
    一直,一直,都隻是個卑劣的家夥。
    江臨歎口氣:“……該說抱歉的人,是我。”
    嗯。
    無論如何,源頭都是我。
    聽到這話。
    神代雪音怔了怔,有些訝異,悄悄抬起眼簾。
    少女鼻尖微微一酸。
    ……本來,就該是你道歉啊,臨君。
    畢竟。
    那麽重要的,本該屬於我的第一次……你居然……給了那個人偶。
    雖然。
    雖然不知道,此刻的你,這份歉意,到底源於何處。
    但是……
    雪音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哦。
    她忽然上前一步,伸出白皙的手,抓住江臨的衣領。
    “既然,江臨君覺得有愧於我,”
    神代雪音繼續向前,走進木屋,走進江臨被壁爐火光、拉長的影子裏。
    她仰起臉,輕聲道:“那麽,作為補償,
    “能不能請江臨君……
    “陪我,演一出戲劇?”
    演戲?
    江臨轉過身,看著笑容清淺的少女,心中莫名一悸。
    “……沒問題。”
    他頓頓,環顧小木屋,有些疑惑:“隻是,
    “我這身裝扮,加上這小屋的場景,我們能演什麽呢?”
    神代雪音沒有回話。
    她輕移蓮步,走到小屋的左側,又示意江臨站到右側。
    然後。
    她將懷中一直捧著的衣物,舉起,遞到江臨麵前。
    壁爐火光,照亮衣物的模樣:
    一套黑色的,在衣擺與袖口處,繡著蜿蜒江河紋路的……
    「紋付羽織袴」。
    “這出戲,雖然不合乎古禮,但隻要有一間小屋,有兩個人,就可以出演哦。”
    神代雪音垂下眼簾。
    少女長長的睫毛一顫,
    又一顫:
    “請……
    “請臨君,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