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香蕉、影子與吃夢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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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午八點十三分,超市生鮮區。
    林平凡推著購物車,停在了香蕉貨架前。金黃色的香蕉成串掛著,散發著甜膩的果香。他盯著那些香蕉,盯了足足一分鍾,然後伸手,挑了最飽滿的一串,放進購物車。
    不夠。
    他又拿了一串。
    還是不夠。
    最後,他幾乎把貨架上三分之一的香蕉都掃進了購物車。購物車被金黃色的香蕉填滿,像一座小山,引來周圍顧客怪異的目光。
    “小夥子,買這麽多香蕉,是開水果店嗎?”一個老太太好心提醒,“香蕉放不久,容易壞。”
    “不是開店,”林平凡說,“是做實驗。”
    老太太愣了愣,搖搖頭走了,小聲嘀咕:“現在的年輕人,怪裏怪氣的。”
    林平凡沒理會,推著滿滿一車香蕉,去結賬。
    收銀員看著那一車香蕉,嘴角抽搐:“先生,您確定...要這麽多?”
    “確定。”
    “一共是...兩百七十四塊五,現金還是掃碼?”
    林平凡付了錢,提著五個巨大的塑料袋,每個袋子都塞滿了香蕉,搖搖晃晃地走出超市。
    陽光很好,街道上車水馬龍。
    一切如常。
    但他能“感覺”到,暗處有眼睛在看著。
    不是惡意,是“觀察”。
    那種銀灰色的、機械的、不帶感情的視線,從街角的攝像頭,從路過的車窗,甚至從天空某處無形的“節點”,落在他身上,記錄著他的一舉一動。
    總局的監測網絡,已經啟動了。
    而且,毫不掩飾。
    像是在說:我們知道你在做什麽,我們看著,我們不阻止,我們隻是記錄。
    麻煩。
    但也在預料之中。
    林平凡提著五大袋香蕉,走回事務所。
    上午九點零七分,事務所。
    蘇小糖已經回來了。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臉色還是有些蒼白,但精神明顯好了很多。她手裏拿著一本新的素描本,正在用彩色筆畫著什麽。看到林平凡提著五大袋香蕉進來,她愣了愣,然後笑了。
    “老板,您這是...要開水果攤嗎?”
    “做實驗。”林平凡把袋子放在地上,香蕉滾了一地,金黃色的果實堆滿了辦公室中央,“試試看,能不能重新製造‘錨點’。”
    蘇小糖放下筆,走過來,蹲下,拿起一根香蕉,仔細看著。
    在她眼裏,這根香蕉的顏色,是“正常的金黃”,帶著“成熟的甜味”,很普通,沒有任何異常。
    “您打算怎麽做?”她問。
    “像第一次那樣。”林平凡說,“用能力,製造一個‘小概率事件’——讓某個人,在某個時間,在某個地點,踩到香蕉皮滑倒。然後看看,那個香蕉皮會不會成為新的‘錨點’。”
    “目標呢?”
    “隨便。”林平凡環顧辦公室,“這裏隻有我們兩個人。你,或者我。”
    蘇小糖眨了眨眼。
    “那...讓我來吧。我好久沒踩過香蕉皮了。”
    “不行。”林平凡搖頭,“你身體還沒恢複,萬一摔傷了更麻煩。我來。”
    他拿起一根香蕉,剝開,果肉吃掉,然後把香蕉皮,放在了辦公室正中央的地板上。
    黃色的、弧形的果皮,在陽光下泛著油潤的光。
    和第一天,一模一樣。
    林平凡退後幾步,站在香蕉皮三米外,閉上眼睛。
    銀色絲線,從他身上延伸出去,探向香蕉皮,探向周圍的空間,探向“可能性”的分支。
    他要“幹涉”的,是一個很簡單的事件:他自己,在三秒後,向前走一步,踩到香蕉皮,滑倒。
    概率:在正常情況下,幾乎為零(因為他知道那裏有香蕉皮,會避開)。
    但他要用能力,讓這個“幾乎為零”的概率,變成“必然”。
    銀色絲線開始顫動,編織,引導...
    三。
    二。
    一。
    林平凡睜開眼睛,向前邁出一步。
    腳步落下。
    精準地,避開了香蕉皮。
    他停住,低頭,看著腳邊那個安然無恙的香蕉皮。
    沒有滑倒。
    能力,失效了。
    或者說,被“幹擾”了。
    林平凡能感覺到,在他試圖幹涉可能性的瞬間,有一股無形的、柔和的、但極其堅韌的“力場”,覆蓋了整個辦公室。這個力場沒有阻止他使用能力,但“修正”了能力的“結果”——讓那個“必然滑倒”的可能性,被悄無聲息地“抹除”了。
    就像用橡皮擦,擦掉鉛筆寫的字。
    不留痕跡,但結果改變。
    是總局的“監測網絡”。
    或者說,是監測網絡附帶的“規則穩定場”。
    為了保證觀察環境的“純淨”,為了保證實驗數據的“可靠”,總局不允許“異常”在觀察區域內“隨意發生”。
    他們要的,是“可控”的觀察。
    是“有劇本”的實驗。
    是“按計劃”的進化。
    林平凡的臉色,沉了下來。
    蘇小糖也感覺到了什麽,她看向四周,淺褐色的眼睛裏,顏色在流動。
    “老板...”她小聲說,“周圍的‘顏色’...變了。空氣裏,多了很多很多...銀灰色的‘絲線’。很細,很密,像蜘蛛網一樣,把這個房間整個包起來了。那些絲線在‘吸收’什麽,在‘過濾’什麽...是您的‘可能性’絲線,被它們‘過濾’掉了。”
    她指向香蕉皮。
    “那個香蕉皮周圍的顏色,是‘被鎖定’的金黃色。它的‘可能性’,被固定在了‘不會讓人滑倒’這個結果上。所以您的能力,幹涉不了它。”
    林平凡沉默了幾秒,然後,笑了。
    很冷的笑。
    “專業。”他說,“真是專業。”
    他彎腰,撿起那個香蕉皮,扔進垃圾桶。
    然後,他看向滿地的香蕉。
    “實驗失敗了。”他說,“在總局的監測場裏,我製造不了‘異常事件’。自然,也製造不了新的‘錨點’。”
    蘇小糖咬著嘴唇。
    “那...我們怎麽辦?”
    “等。”林平凡說,“等他們‘允許’我們做實驗的時候。或者...”
    他頓了頓。
    “或者,我們去找一個,不在他們監測範圍內的‘地方’。”
    蘇小糖眼睛一亮。
    “有這樣的地方嗎?”
    “有。”林平凡點頭,“規則裂痕,或者‘異常’的領域。那些地方,規則不穩定,總局的監測網絡覆蓋不了,或者覆蓋成本太高。在那裏,我的能力應該能正常使用。”
    “可那些地方...很危險。”
    “我知道。”林平凡看著她,“所以,需要你的‘顏色視覺’,幫我避開最危險的部分。我們隻需要找一個‘安全’的裂痕,或者一個‘溫和’的異常領域,做一個小實驗就行。”
    蘇小糖思考了幾秒,然後用力點頭。
    “好。我跟您去。”
    話音剛落。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
    很輕,很猶豫,像是敲門的人很害怕。
    林平凡和蘇小糖對視一眼。
    “誰?”林平凡問。
    門外,是一個小男孩的聲音,很小,帶著哭腔:
    “請、請問...這裏是處理奇怪事情的地方嗎?”
    打開門。
    門口站著一個小男孩,大概七八歲,穿著小學校服,背著書包,但書包的帶子鬆了,斜掛在肩上。他低著頭,頭發有點亂,眼睛紅紅的,臉上還有淚痕。
    看到林平凡,他像是被嚇到,後退了一小步,但沒跑。
    “我、我聽樓下的王奶奶說...”小男孩的聲音在發抖,“說這裏有個叔叔,能解決奇怪的問題...我就、就偷偷跑來了...”
    “什麽問題?”林平凡問,語氣盡量放柔和。
    小男孩抬起頭,看著林平凡,又看看他身後滿地的香蕉,愣了一下,然後眼淚又掉下來了。
    “我、我家的影子...”他哽咽著說,“在吃我的夢。”
    林平凡和蘇小糖同時愣住。
    “吃夢?”蘇小糖蹲下身,和小男孩平視,聲音很溫柔,“慢慢說,影子怎麽吃夢?”
    小男孩擦了擦眼淚,抽抽搭搭地說:
    “就、就是...每天晚上,我睡覺的時候,我房間裏的影子,就會動。不是我的影子,是房間裏的影子...窗簾的影子,櫃子的影子,玩具熊的影子...它們會從牆上、地上爬起來,變成...變成黑乎乎的人形,然後圍在我的床邊,看著我。”
    他的聲音在發抖。
    “一開始,我隻是做夢,夢見很可怕的東西...有怪獸追我,有鬼抓我,我從很高的地方掉下來...但後來,我發現,那些夢,不是夢。是真的。因為每次做完那些夢,第二天早上醒來,我都會...忘記一些東西。”
    “忘記什麽?”林平凡問。
    “忘記...重要的事情。”小男孩的眼淚又湧了出來,“忘記媽媽昨天答應周末帶我去遊樂園,忘記爸爸教我的數學題怎麽做,忘記好朋友小明的生日是哪天...還有,還有...”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
    “還有,我忘記了媽媽笑起來是什麽樣子。我明明每天都能看見她笑,但早上醒來,我就想不起來了。隻能想起來,她好像在哭...”
    蘇小糖的臉色,變了。
    她看向小男孩,淺褐色的眼睛裏,顏色在劇烈波動。
    在她眼裏,這個小男孩周圍的顏色,極其異常。
    首先是“底色”:一種淡藍色的、像褪色水彩的“恐懼”,籠罩著全身。這很正常,一個害怕的孩子,恐懼是合理的情緒顏色。
    但問題在於,這種淡藍色的恐懼,正在被“吞噬”。
    從男孩的身體邊緣,從那些光照不到的角落,無數條極其纖細的、純黑色的“絲線”,正從虛空中伸出,紮進那層淡藍色的恐懼裏,像吸管一樣,在“吸取”著什麽。
    吸取的,不隻是恐懼。
    還有“記憶”的顏色。
    蘇小糖能“看見”,男孩的頭部周圍,漂浮著許多小小的、彩色的“光點”。每個光點,都是一段記憶的碎片:粉紅色的(和媽媽去遊樂園的承諾),銀白色的(爸爸教的數學題),金黃色的(好朋友的生日),還有溫暖的橙色(媽媽的笑容)...
    而那些黑色的絲線,正在將這些彩色的光點,一個一個地,“吸走”。
    每吸走一個,光點就暗淡一分,最後徹底消失。
    而男孩的“底色”中,那片淡藍色的恐懼,就擴大一分。
    像是在用“記憶”作為燃料,喂養“恐懼”。
    “他在被‘侵蝕’。”蘇小糖低聲對林平凡說,“有東西在吸他的記憶,用恐懼替換。而且速度很快。如果不阻止,最多三天,他可能會...忘記自己是誰,忘記所有人,隻剩下純粹的恐懼。”
    林平凡的臉色,沉了下來。
    “能看見‘源頭’嗎?”
    蘇小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讓“顏色視覺”向更深處探去。
    沿著那些黑色的絲線,向虛空的深處...
    然後,她“看見”了。
    在男孩的“背後”,在現實與某個“夾層”的交界處,有一個“東西”。
    那不是一個實體,更像是一個“概念”的凝聚體。
    形狀像一個扭曲的、不斷變化的人形影子,但比影子更深,更黑,像是“黑暗”這個概念本身,被賦予了“饑餓”的屬性。
    它在“吃”。
    吃男孩的夢,吃男孩的記憶,吃男孩的“存在感”。
    而每吃一口,它就壯大一分,顏色就更“深”一分。
    “是一個‘影噬者’。”蘇小糖睜開眼睛,聲音有點發幹,“C級規則生物,以‘恐懼’和‘記憶’為食。通常出現在長期獨處、缺乏安全感的兒童身邊。但它一般隻吃‘噩夢’,不會直接吞噬記憶。這個...好像變異了,或者被強化了。”
    林平凡看向小男孩。
    “你一個人住嗎?”
    小男孩搖頭。
    “我和爸爸媽媽一起住。但爸爸經常加班,很晚才回來。媽媽...媽媽最近總是哭,不和我說話。晚上,他們讓我自己睡...”
    他的聲音越來越小。
    “我不敢睡。一閉眼,影子就來了...”
    林平凡沉默了幾秒,然後說:
    “帶我去你家看看。”
    小男孩的家,在距離事務所不到一公裏的一個老式小區裏。
    三棟502室。
    開門的是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臉色憔悴,眼睛紅腫,看到小男孩,她愣了一下,然後突然爆發:
    “小宇!你跑哪去了!媽媽找了你一上午!你知不知道媽媽多擔心!你要是丟了,媽媽、媽媽...”
    她說不下去,抱住小男孩,放聲大哭。
    小男孩也哭了,緊緊抱著媽媽。
    “對不起,媽媽...我隻是害怕,想找人來幫忙...”
    女人抬起頭,這才注意到林平凡和蘇小糖,警惕地把孩子往身後拉。
    “你們是...”
    “我們是‘不正經事務所’的。”林平凡說,“您兒子來找我們,說他房間的影子有問題。”
    女人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
    “影、影子...”她的聲音在發抖,“你們...你們能看見?”
    “看不見,”林平凡說,“但她能。”
    他指向蘇小糖。
    蘇小糖點點頭,看向女人。
    在她眼裏,這個女人的顏色,同樣異常。
    底色是“深灰色的絕望”,像被雨水浸透的灰燼,沉重,冰冷,毫無生氣。而這種絕望的顏色,也在被黑色的絲線吸取,但吸取的速度比小男孩慢得多,像是“影噬者”對成年人的“消化”效率較低。
    而且,在女人的絕望深處,還藏著一點極其微弱的、金色的“希望”,像風中殘燭,但還亮著。
    那點希望,連接著她身後的小男孩。
    是“母愛”。
    是即使絕望到崩潰,也想保護孩子的本能。
    “能讓我們看看孩子的房間嗎?”林平凡問。
    女人猶豫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
    “在、在那邊...”
    她領著兩人,走到一扇緊閉的房門前。
    門是普通的木門,但門縫下,有一道極其不自然的、濃重的陰影,像是有什麽東西堵在門後,把所有光都吸走了。
    而且,門把手,是冰的。
    不是溫度低的那種冰,是“概念”上的冰——像是“寒冷”、“黑暗”、“孤獨”這些概念的凝聚。
    蘇小糖伸手碰了碰門把手,瞬間縮回手,指尖發麻。
    “好強的...‘負麵概念’濃度。”她低聲說,“這裏麵...不隻是一個‘影噬者’。”
    林平凡看向女人。
    “這房間,最近有什麽變化嗎?或者,發生過什麽特別的事?”
    女人的嘴唇在發抖。
    “一個月前...小宇的爺爺去世了。他最喜歡爺爺,爺爺也最疼他。爺爺去世後,小宇哭了好幾天,然後就...就變得不愛說話,晚上做噩夢。我們帶他去看心理醫生,醫生說這是正常的哀傷反應,慢慢會好。”
    她頓了頓,眼淚又掉下來。
    “但後來,噩夢越來越頻繁,小宇開始忘事...我開始做同樣的噩夢。夢見我爸爸...夢見小宇的爺爺,站在這個房間門口,背對著我,不說話,就一直站著...然後,他的影子,會從地上爬起來,變成...變成很可怕的東西,朝我爬過來...”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最後變成嗚咽。
    “我不敢睡,小宇也不敢睡...他爸爸不信這些,說是我們壓力太大,產生的幻覺。但我知道,不是幻覺...是真的...”
    林平凡看向蘇小糖。
    蘇小糖閉上眼睛,集中精神,讓“顏色視覺”穿透木門,看向房間內部。
    瞬間,她的臉色,變得極其難看。
    “老板...”她的聲音在顫抖,“裏麵...不止一個‘影噬者’。是...很多個。至少十幾個。它們擠在一起,像一窩黑色的、蠕動的蛆蟲,在分食...分食一個‘核心’。”
    “什麽核心?”
    “是...”蘇小糖咬著牙,“是一個老人的‘殘影’。顏色是...灰白色的,很淡,很悲傷。是這個小男孩的爺爺。他死前,對這個家,對這個孫子,有太深的‘執念’和‘不舍’。這份執念,在他死後,沒有消散,而是留在了這個房間裏,變成了一個‘思念的殘影’。”
    她頓了頓,聲音更低了。
    “而這個‘思念的殘影’,在黑暗和恐懼的滋養下,被‘影噬者’寄生了。影噬者以他的‘不舍’和‘悲傷’為食,然後分裂、繁殖,變得越來越多,越來越餓。它們現在不光吃‘噩夢’,還在吃這個家所有人的‘美好記憶’,用‘恐懼’和‘絕望’替換,讓這個家,徹底變成它們的‘巢穴’。”
    她睜開眼睛,看向林平凡,眼神裏充滿了不忍。
    “如果我們不阻止,最多三天,這個家裏所有人的記憶,都會被吃光。他們會忘記彼此,忘記愛,隻剩下純粹的恐懼和絕望。然後,影噬者會‘破殼而出’,去尋找下一個‘食物源’。”
    林平凡沉默。
    他看著那扇緊閉的門,看著門縫下濃重的陰影,看著那對相擁哭泣的母子。
    麻煩。
    而且,是那種讓人很不舒服的麻煩。
    “有辦法嗎?”他問。
    “有。”蘇小糖點頭,“但需要進到房間裏,找到那個‘爺爺的殘影’,把它從影噬者的寄生中‘剝離’出來,然後...送它‘安息’。隻要殘影安息了,影噬者失去食物來源,就會自然消散。”
    “剝離殘影,需要什麽?”
    “需要...‘愛’的顏色。”蘇小糖說,“溫暖的,明亮的,能驅散黑暗和恐懼的顏色。比如,這個孩子對爺爺的‘思念’,或者,爺爺對這個家的‘祝福’。”
    她看向那個女人。
    “您家裏,有爺爺的遺物嗎?特別是,能代表‘愛’和‘祝福’的東西。”
    女人愣了一下,然後像是想起了什麽,快步走到客廳的櫃子前,打開抽屜,翻找了一會兒,拿出一個東西。
    是一個小小的、木製的平安符。
    手工雕刻的,有點粗糙,但能看出來很用心。符上刻著一個“安”字,邊緣已經磨得光滑,像是經常被人握在手裏摩挲。
    “這是...爸爸去世前一個月,親手給小宇刻的。”女人把平安符遞給蘇小糖,聲音哽咽,“他說,希望小宇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可是...他沒等到小宇戴上,就走了...”
    蘇小糖接過平安符。
    瞬間,一股溫暖的、金色的光芒,從平安符中散發出來,照亮了她的手掌。
    在她眼裏,這個平安符的顏色,是“深金色的祝福”,像秋天的陽光,厚重,溫暖,充滿了無條件的愛。
    是爺爺對這個孫子,最後的、也是最深的祝福。
    是足以驅散一切黑暗和恐懼的,“愛”的顏色。
    “夠了。”蘇小糖說,握緊平安符,“有這個,應該夠了。”
    她看向林平凡。
    “老板,我需要進房間。我需要用這個平安符,靠近那個‘爺爺的殘影’,用‘祝福’的顏色,淨化它身上的寄生,然後引導它安息。但在這個過程中,影噬者肯定會攻擊我。我需要您...保護我。”
    林平凡點頭。
    “開門吧。”
    女人顫抖著,拿出鑰匙,插進鎖孔。
    轉動。
    “哢噠。”
    門,開了。
    一股冰冷的、帶著腐朽氣味的黑暗,從門內湧出,瞬間淹沒了走廊。
    黑暗中,有無數雙眼睛,在緩緩睜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