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柱本來都打算放棄了，見沈予歡主動問起，終於鼓起勇氣問：“予歡姐，如果我跟你借學費……會不會讓你為難啊？”
    “不會，”沈予歡幹脆地搖頭。
    那邊的林珍珍隱約聽出點什麽了，立刻幫襯著說道：“你放心吧，這點錢不至於讓你予歡姐為難了，你別忘了你予歡姐現在多厲害了！！”
    陳三柱聞言朝著林珍珍投去感激的一眼，然後又看向了沈予歡，忐忑地說道：“那，予歡姐……我能不能跟你借錢交學費？……等我畢業有出息了，一定連本帶利還給你！”
    後麵那句話倒是拔高了聲音，像是在跟沈予歡宣誓一樣。
    “哎，不用——”村長想插話。
    沈予歡搶先開口：“行啊，學費我借你，等你工作之後連本帶利還我。”
    “好！”陳三柱頓時眉開眼笑。
    “不是……”村長還想說點什麽。
    “爸！”陳三柱看向他爸，將他要說的話給堵了回去，得到沈予歡支持的他底氣足了幾分：“你就讓我借學費讀書吧，我不想看你跟媽為了供我讀書，把自己累垮，而且……全靠你們供我，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估計會很有怨言，還有二姐……”
    陳三柱又看了一眼陳丫妮，聲音低了下來：“她成績比我好，卻要拿補助讀大學……這對她來說並不公平。”
    “……”陳丫妮愣住，村長也愣住了。
    他們都不知道陳三柱是怎麽想的，不過他想的確實也沒錯。
    雖然中醫藥大學也是重點院校，但是在時下有著更加科學依據的西醫麵前，中醫文化幾乎是被當成落後文化看待的，學中醫的終究是在少數，中醫藥大學的專業更是單一。
    甚至可以說沒有什麽選擇的餘地！
    雖然他們本來也沒想好要學什麽，可不管選什麽，都不該是因為學費而將就。
    當然了，現在他姐已經選了，他也沒什麽好說的，不管怎麽說，相對於不能讀大學，這已經是很好的選擇了。
    但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再花家裏的錢上大學，這讓他有種踩著他姐往上爬的感覺。
    所以他竭力的想要勸說他爸：“我已經十八歲，也考上大學了，將來一定能賺到錢，肯定還得起學費的！”
    如果連學費都還不起的話，那他也沒必要再讀這個書了。
    “……”村長的話徹底啞在了口中，眼眶逐漸濕潤
    他這兩個孩子怎麽能這麽懂事？供他們讀大學，這是他們當父母的應該做的呀！！
    ……都是他這個當爸的無能！
    “爸……”陳丫妮還在被陳三柱感動著，一看到她爸哭了，連忙上前安慰。
    陳三柱也顯得有些手足無措了。
    其他人聽得都有些動容。
    比較感性的沈二嬸跟著抬手抹了抹眼淚，幫腔說：“村長，三柱都這麽說了，你就成全了孩子這份心意吧。”
    “是啊村長，三柱說得對，他們可是大學生，現在借那麽點學費有什麽啊？大學生吃香著呢，肯定還得上錢的啦，”沈予明拍了拍陳三柱的肩膀。
    “對！”陳三柱連連點頭。
    “好！”話都說到這個份上，村長終於點頭，因為哭了的緣故，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沈予歡：“那就麻煩予歡借我們點學費了。”
    沈予歡笑著應下：“沒問題。”
    ……皆大歡喜。
    ……謝廷川跟沈予歡和小陽一家三口要回家去了，眾人又跑到門口相送。
    “不用送了，你們趕緊回去吧，我們這就要回去了，”沈予歡坐到車上後，看著他們還在門口張望，便搖下車窗對眾人說道。
    “好，”沈二嬸笑著說，“反正已經來到京市了，以後有的是見麵的機會。”
    “哈哈哈哈，是的！”沈予歡笑著跟眾人揮手告別。
    車子逐漸駛離，眾人目送著車影漸漸遠去。
    等徹底看不見車子之後，他們才轉身回屋。
    沈二嬸邊走邊拽住林珍珍的手問道：“珍珍啊，剛剛他們是不是說那個司徒若是予歡的助手啊？”
    “對呀，那是領導派給予歡的助手，”林珍珍點頭說道。
    “還真是助手啊，那那輛車……？”一開始去接他們的時候，他們還以為是謝廷川派來的車呢，
    結果剛剛他們離開時，看到的是司徒若開的車，難不成那輛車是領導派給予歡的，不是廷川的？
    “那輛車也是領導派給姐專用的，”沒等林珍珍回答，旁邊的沈予糧就接過了話。
    沈二叔、沈二嬸和村長等人：“……”
    要不是沈予歡待他們還像以前一樣親近，他們都要懷疑她到底是不是他們認識的沈予歡了。
    他們出神的表情被沈予明看在眼裏，他好笑地問：“是不是覺得我妹跟換了個人似的？”
    “倒不是說像換了個人，就是沒想到她這麽厲害，”村長接過話。
    在他印象裏，沈予歡小時候是個很文靜內向的人，雖然長得漂亮，但性子太安靜了，很難讓人注意到她。
    然後就是在未婚先孕的事之後，她的性格變了一些，雖然話還是不多，但整個人有了棱角，被欺負也敢反抗了，不再像從前那樣任由沈父沈母拿捏。
    “那很正常啊，我們家予歡一直都是很厲害的，隻不過以前在村裏沒機會發揮，而且那時候還有那麽多人閑言碎語的，她哪能有機會展示才華，”林珍珍自覺得自己能理解沈予歡。
    眾人讚同地點了點頭。
    確實，沈予歡有棱角之後，就給人一種莫名的氣勢。
    如今看到她能有這樣的成就，雖然很讓人意外，但並沒有特別突兀。
    沈予明想了一下，稀奇地說：“基因這東西還是挺神奇的，就我們家這基因，居然能生出她這麽厲害的腦子！”
    不是他貶低自家的基因，但他爸媽確確實實不算是優秀的。
    生了他們三個中，他大哥雖然說上了個工農兵大學，但也是不知道他爸媽托了多少關係打點才進去的，即便這樣他也沒能爭氣，沒讀完就被退學了。
    至於他自己，雖然現在能掙點錢，但要不是他妹拉他一把，他可能一輩子就在村裏種地，跟大多數鄉親一樣一輩子沒出過那個小縣城。
    在這樣的情況下出了他妹這麽個腦子開竅的……也許真像他媳婦說的，他妹受的苦太多了，老天也看不下去她過得那麽苦，就讓她一下子“開竅”了。
    謝廷川和沈予歡帶著小陽回到家時，天已經擦黑了。
    和司徒若道別後，他們關上了大門。
    走進客廳，沈予歡一屁股癱在沙發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又打了個哈欠。
    謝廷川在她身邊坐下，低頭問：“累了？我去給你放水泡個澡。”
    他們家平時都用淋浴，孩子們洗澡也是用水桶，但之前有回沈予歡累壞了，說想泡澡，謝廷川就去定做了一個大木桶。
    從那以後，沈予歡隻要覺得身子乏了，就喜歡進去泡一泡，身子確實會鬆快很多。
    “等會兒再去泡吧，這才剛進門，你也坐下歇歇，”沈予歡說著，順手拉著他坐下來。
    小陽早就挨著沈予歡坐好了。
    一家三口齊刷刷癱在沙發上，姿勢還挺一致。
    誰也沒說話，安靜地待了一會兒，沈予歡忽然開口：“家裏好靜啊……濤子和小孩在的時候，沒覺得他們鬧騰，這一走，反倒覺得太冷清了。”
    謝廷川也有同感，但提濤子，他想起件事，轉頭看向沈予歡：“對了，之前你說鄭優良家那兩個孩子上學的事，我去問過了，可以先讓他們去借讀，學籍的事之後再說。”
    鄭母和馬春鳳打算讓鄭小龍和鄭小鳳留在京市讀書，但他們沒有戶口。之前沈予歡和郭毅就讓他們放心，說可以幫忙打聽一下。
    前些天買房，沈予明跟林珍珍去谘詢濤子上學的事情，沈予歡想起這事，就跟謝廷川提了一嘴，讓他去軍區那邊問問孩子入學的事。
    他們家屬院這邊也是有小學的，他想看看作為烈士子女，且情況特殊的鄭小龍跟鄭小鳳能不能夠進去軍區小學讀書。
    謝廷川應下來了，他去問了但還沒來得及告訴沈予歡。
    沈予歡也忙，交給他之後就把這事忘了，這會兒聽他提起，才想起來：“哎對！你要不說我都忘了，你說可以是吧？那我明天就去告訴他們。”
    “好，”謝廷川點點頭，他說話時一直捏著沈予歡的手，說完之後就很自然的湊過去想親她。
    沈予歡趕緊推開他，他是不是忘了小陽還在旁邊？
    謝廷川這才想起兒子，扭頭一看，小家夥坐在沙發上，一雙烏黑的眼睛有點放空地盯著天花板，不知道在琢磨什麽。
    這小不點兒，能有什麽心事？
    沈予歡湊了過去，坐在小陽旁邊，伸手捏了捏他肉乎乎的臉蛋：“怎麽啦？看著不高興的樣子，是不是表哥表姐走了，沒人陪你玩，不習慣啦？”
    小陽回過神，搖搖頭：“不是。”
    舅舅舅媽已經在京市買了房，他想見隨時都能見到。
    所以他不僅沒覺得孤單，反而因為他們回家，暗暗鬆了口氣。
    表哥表姐在的時候總嘰嘰喳喳的，太鬧騰了，他還是更喜歡安靜。
    “那是為什麽？”謝廷川接過話問。
    小家夥忽然坐直身子，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像在認真思考什麽，最後一本正經地說：“媽媽，表哥是不是要去上小學了？”
    “是啊，”沈予歡點頭，“表哥到年紀了，之前在村裏也上過小學，來京市耽誤了一年，正好今年九月接著上。”
    小陽問：“小學是不是能學很多知識？”
    謝廷川：“對。”
    “比托兒所學得多？”小陽追問。
    “嗯，多不少。”沈予歡語氣肯定。
    “那我也想去上小學。”小陽語出驚人。
    謝廷川和沈予歡都愣了一下。
    謝廷川皺起眉：“你說你想上小學？”
    “對！”小陽仰著小臉看爸爸。
    夫妻倆對視一眼。小陽很少開玩笑，所以他們不覺得他是在鬧著玩。
    那就是認真的了！
    沈予歡想了想，溫聲說：“小陽，可你才四歲半，年紀還小，不知道學校收不收這麽小的學生，而且，如果你是想跟表哥一起上學，那可能不行，他們家離得遠，爸爸媽媽工作也忙，沒法天天接送你。”
    “媽媽，我不是為了跟表哥一起上學，”小陽搖搖頭，“我是想學更多知識，才想去的，家屬院不是有小學嗎？我可以在家裏上！”
    謝廷川和沈予歡：“……”他還打聽的挺清楚啊！
    他們一直都知道小陽比同齡孩子早熟，平時隻有在沈予歡麵前，或者跟濤子、小花、小石頭他們玩的時候，才會露出點孩子氣。
    就算他現在叫謝廷川“爸爸”，認可了這個父親，但在謝廷川麵前，大多時候還是懂事得不像個小孩。
    結果他現在想直接上小學，理由竟然隻是想學更多東西？
    ……這孩子是有多愛學習？
    沈予歡一時沒了主意，看向謝廷川，卻見他神色略帶嚴肅地問小陽：“你想好了？”
    小陽用力點頭：“嗯，想好了。”
    “好，那回頭我去問問學校，看能不能讓你這麽小的孩子去讀，如果可以，你就去上小學，”謝廷川幹脆地說。
    沈予歡聽著他的語氣，不由得看了他一眼。
    這不像在對小孩說話，倒像在對待一個成年人。
    不過她讚同謝廷川的做法！
    ……
    沈予歡要泡澡，所以讓謝廷川和小陽先洗。
    等她泡完澡上樓，聽見謝廷川在小陽房間講睡前故事，便走到門口看了一眼。
    之前濤子和小花來住了幾個月，沒空餘房間，加上孩子們還小，就讓他們睡一屋。
    濤子和小陽一張床，另給小花加了張小床。
    房間裏擠了兩張床，加上孩子們玩具衣服多，又愛鬧騰，之前這屋子總是亂糟糟的。
    前幾天濤子和花兒搬回家後，房間空了不少，小陽又收拾了下自己的東西，現在看起來寬敞整齊多了。
    前兩天沈予歡怕小陽不習慣，睡前都來給他講故事，等他睡著才回房。
    今晚這任務交給了謝廷川。
    他正講著故事，小陽乖乖躺在床上。
    昏黃的燈光籠罩著父子倆，兩人的側臉出奇地相似，整個房間彌漫著溫馨的氣息。
    謝廷川低沉的嗓音在空氣中回響，沈予歡心裏暖融融的，微微一笑，轉身回了主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