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焦土之上的對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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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停了。
    雨也徹底停了。
    但空氣裏那種燥熱的勁兒,還沒過去。
    死人穀,這個曾經讓人談之色變的禁地,現在真成了死地。
    一眼望去,滿目瘡痍。
    原本那些遮天蔽日的參天大樹,現在隻剩下一根根焦黑的木炭樁子。
    地上全是黑色的灰燼,一腳踩下去,噗嗤一聲,還能冒出一股青煙。
    燙腳。
    真的很燙腳。
    幾個黑影,正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這些滾燙的灰燼上。
    他們走得很慢。
    一來是因為地燙,二來是因為怕。
    哪怕這林子已經被燒光了,哪怕那種讓人發瘋的瘴氣已經被高溫蒸發了。
    但那種刻在骨子裏的恐懼,還是像影子一樣粘在他們身上。
    領頭的,是獨眼。
    他現在的樣子,簡直比惡鬼還要難看。
    身上的戰術背心被燒掉了一半,露出的皮膚全是燎泡。
    那隻本來就瞎了的眼睛,眼罩都被燒沒了,露出裏麵那個深不見底的黑窟窿。
    剩下的那隻獨眼,紅得像是在滴血。
    他的右手虎口炸裂,血肉模糊,但他還是死死地握著一把從手下屍體上撿來的伯萊塔手槍。
    這是他最後的依仗了。
    “老……老大……”
    跟在他後麵的老五,聲音都在哆嗦。
    “咱們……還要往前走嗎?”
    “這地方……真的太邪性了。”
    老五手裏拿著一把隻剩下一半的步槍,當燒火棍都嫌短。
    他是真的不想走了。
    哪怕是被黑蠍子扒了皮,也比在這鬼地方被那些看不見的蟲子弄死強。
    “閉嘴!”
    獨眼頭也不回地吼了一句。
    聲音沙啞,像是兩塊砂紙在摩擦。
    “都走到這一步了,你覺得那東西還能有多少本事?”
    “火是蟲子的克星!”
    “剛才那麽大的火,就算它是鐵打的蟲子,也得化成鐵水!”
    獨眼這番話,既是說給手下聽的,也是說給自己聽的。
    他在賭。
    賭那個把他弄得狼狽不堪的對手,已經在剛才那場大火裏變成了一堆焦炭。
    隻要看到屍體。
    哪怕是一具燒焦的屍體,他這口氣才能咽下去。
    不然,這輩子他都會活在噩夢裏。
    越來越近了。
    那個陷阱坑就在眼前。
    周圍沒有了灌木叢的遮擋,那個大坑就像是大地上的一個傷疤,孤零零地露在那裏。
    坑口還在往外冒著白色的水蒸氣。
    那是地下水遇到高溫後蒸發出來的。
    獨眼停下了腳步。
    他舉起手裏的槍,對準了那個冒著白氣的坑口。
    心髒在胸膛裏咚咚直跳,撞得肋骨生疼。
    “出來!”
    獨眼吼了一嗓子。
    沒人回應。
    隻有死一般的寂靜。
    “死了?”
    獨眼嘴角抽搐了一下,露出一絲猙獰的笑。
    “我就知道……裝神弄鬼的東西,一把火全得完蛋!”
    他大步走了過去。
    幾步就跨到了坑邊。
    他居高臨下,把腦袋探了過去,想要看看那個讓他損失慘重的對手,到底是個什麽三頭六臂的怪物。
    然而。
    當他的目光穿透白色的水霧,看清坑底景象的那一刻。
    整個人都僵住了。
    像是被一道晴天霹靂劈在了天靈蓋上。
    那隻獨眼,瞪得溜圓,眼珠子差點沒掉出來。
    坑底。
    是一個泥潭。
    泥潭裏,坐著一大一小兩個人影。
    那個大的,渾身裹滿了泥巴,像個兵馬俑一樣躺在那裏,看不清生死。
    正是他們追殺了整整三天的雷霆。
    而那個小的。
    正坐在這個泥人的旁邊。
    也是一身的泥,頭發被燒焦了大半,亂蓬蓬地頂在腦袋上。
    小臉黑乎乎的,隻露出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
    正仰著頭,死死地盯著他。
    那眼神。
    冷。
    太冷了。
    完全不像是一個活人該有的眼神。
    更不像是一個五歲孩子該有的眼神。
    “這……這……”
    獨眼感覺自己的腦子有點不夠用了。
    他想過對方可能是個潛伏多年的老特工。
    也想過可能是個手段毒辣的苗疆巫師。
    甚至想過可能是某種成了精的山魈野怪。
    但他唯獨沒想過。
    竟然是個孩子?!
    一個看起來隻有斷奶沒多久的小丫頭片子?!
    “老大……那是……那是啥?”
    後麵的老五也湊了過來,一眼看到坑裏的朵朵,下巴都要驚掉了。
    “咱們……咱們就是被這個小屁孩……給搞成這樣的?”
    一股巨大的荒謬感,瞬間席卷了所有人的心頭。
    緊接著。
    就是一股無法抑製的羞惱和憤怒。
    他們可是黑蠍子手下的王牌啊!
    是拿著美金殺人的精英啊!
    竟然被一個小娃娃,像耍猴一樣耍了一整晚?
    死了那麽多人,費了那麽多彈藥,最後連把槍都炸了。
    結果對手是個還在尿床年紀的小鬼?
    這要是傳出去。
    他們在道上還怎麽混?
    怕是要被人笑掉大牙,最後羞憤自殺算了!
    “好好好……”
    獨眼怒極反笑。
    笑聲裏透著一股子瘋癲的勁兒。
    “真是終日打雁,叫雁啄了眼。”
    “沒想到啊沒想到。”
    “這十萬大山裏,還能養出你這麽個小妖孽!”
    獨眼的手在抖。
    那是氣的。
    也是興奮的。
    既然是個孩子,那就好辦了。
    什麽蠱術,什麽蟲子。
    在絕對的力量麵前,在近距離的槍口麵前,都是笑話!
    剛才隔得遠,那些蟲子能偷襲。
    現在麵對麵,不到五米的距離。
    他有一百種方法弄死這個小崽子!
    “小雜種。”
    獨眼把槍口往下壓了壓。
    黑洞洞的槍口,先是指向了朵朵的眉心。
    朵朵沒動。
    甚至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她就那麽定定地看著獨眼,小手在身後的泥水裏悄悄摸索著什麽。
    獨眼看著她那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心裏更是火大。
    他討厭這種眼神。
    這種好像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
    “怕了?”
    獨眼獰笑著,把槍口移開了。
    移向了躺在朵朵腿上的雷霆。
    “不想讓你爸爸死是吧?”
    “為了救這個廢物,你可是費了不少心思啊。”
    “挖坑,引水,玩泥巴……”
    “真是一出好戲,感人肺腑啊。”
    獨眼一邊說,一邊扣動了擊錘。
    哢噠。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空曠的焦土上回蕩。
    這聲音,就像是死神的敲門聲。
    “可惜啊。”
    “戲演完了,該落幕了。”
    “你費了這麽大勁把他救回來。”
    “現在,我就要當著你的麵,一槍打爆他的腦袋。”
    “我要讓你知道,什麽叫絕望!”
    獨眼的眼裏閃爍著殘忍的光芒。
    他最喜歡幹這種事了。
    摧毀一個人的希望,比直接殺了他更讓人有快感。
    他要看著這個囂張的小丫頭痛哭流涕。
    他要看著她在恐懼中崩潰。
    然後再把她扔進火堆裏,給死去的兄弟們陪葬!
    “爸爸……”
    朵朵的小手緊了緊。
    她感覺到了那種實質性的殺意。
    這個壞叔叔,是真的要開槍。
    而且,他的槍,沒有壞。
    那種冷冰冰的鐵疙瘩味道,讓她很不舒服。
    “怎麽?不會說話了?”
    獨眼看著朵朵沉默的樣子,笑得更猖狂了。
    “剛才不是挺能耐嗎?”
    “不是還要送我們上路嗎?”
    “來啊!”
    “再放個蟲子給我看看啊!”
    “你的蟲子呢?是不是都變成烤串了?”
    “哈哈哈哈!”
    獨眼狂笑著,手指慢慢扣緊了扳機。
    他已經沒有耐心了。
    他要結束這一切。
    結束這場荒唐的鬧劇。
    “去死吧!”
    獨眼大吼一聲。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沉默的朵朵,突然抬起了頭。
    她的小臉上,原本的泥汙似乎都被一種奇怪的氣場震散了。
    她慢慢地站了起來。
    小小的身子,擋在了雷霆的麵前。
    就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她的聲音,不再是那種奶聲奶氣的童音。
    而是一種低沉、沙啞,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的聲音。
    帶著一股子來自遠古的蠻荒氣息。
    “你,吵到小金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