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5章 京家難道都是軟腳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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嚴卿之看著刑部停屍房裏一具具白布掩蓋下的屍體,微微愣住。
這麽多具屍首,他岐州府怎麽沒有收到消息。
崔相一襲紫袍,雙手背於身後,仵作正在報告。
他上前,“崔相,這是?”
崔顥揮手,“嚴長史你來刑部所為何事?”
嚴卿之抿唇猶豫再三,“不知崔相可否有時間去嚴府一聚。”
崔顥皺眉,不解發問,“嚴長史有話要說?刑部來了大案,陛下下令十天找出真凶,公務在身,恐不能前往。”
嚴卿之就知道崔顥這人不會同意的,自從四年前他與長公主成婚後,從不與朝中官員有來往。
崔顥這人每天兩點一線,刑部,崔府,崔府,刑部。
入朝為官後,他少了在青州的灑脫更多的是沉穩。
這點嚴卿之不得不欽佩。
崔顥看出嚴卿之話裏有話,揮手讓人都退下去。
“如此,嚴長史說吧。”
嚴卿之讀了這麽多年的書,第一次說這麽沒有規矩禮教的話。
他張了張嘴,硬是沒勇氣說出口。
“若嚴長史沒有想好,可先回去,我這段時間應該一直待在刑部。”
崔顥說話做事公事公辦,絲毫不講情義,可謂是大乾最鐵麵無情的判官。
“妙儀高燒不退,她嘴裏就喊兩個人,一個父親,一個哥哥。”
嚴卿之為了小師妹算是把這張臉都丟出去了。
崔顥握筆的手一頓,眼中異樣的神情一掃而過,語氣平淡,或者可以用淡漠來形容,“嚴長史,謹言慎行,我與京小姐雖是舊友,但也是孤男寡女,你這話若是旁人聽去,有損京小姐名譽。
今日這話我就當沒聽過,今日刑部公務繁忙,孟瑾就不遠送。”
這逐客令都下了。
嚴卿之若再找不痛快,那便是丟了小師妹的臉。
他臉被氣得紅一陣白一陣,兩手氣的微微顫抖,到底是壓住內心的怒氣,“崔相,還真是克己複禮。”
他一揮衣袖轉身離開。
他今個就不該來自討沒趣。
當年他崔家無情無義,攀附權貴,旁人稱讚他是嚴於律己,為民請命的青天大老爺。
可實際上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
崔顥深吸一口氣,他緊繃的身體忽地癱坐在椅子上。
他闔眼。
腦海裏回蕩著泗水河畔他的誓言。
刑部侍郎進來的時候,見大人緊閉雙眸,正準備轉身時。
“可有線索了?”
“回大人的話,目前暫無線索,但可以斷定此人身手不錯,善用刀,出手果斷,皆一刀斃命,死後分屍。
屬下猜測此舉有泄憤和警示的意味在。”
崔顥站起身,“切口如此整齊,凶器定不是普通的刀,按照這個線索給我查。”
嚴府。
趙葭看著丈夫身後空空如也,她氣的抄起她的銀槍,就要上去。
“不肯來是不是。看老娘我挑了他。”
嚴卿之嚇得連忙抽了夫人手裏這杆亮銀槍,畢竟他家夫人真幹的出來這些事。
“夫人息怒,此事本就是強求,一旦鬧大對師妹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趙葭也是急糊塗了,手裏的槍丟過去,嚴卿之人一整個踉蹌,勉強穩住。
“他們崔家還真是鐵麵無私啊。”趙葭陰陽怪氣地說著。
“真不行,我去請個巫醫給妙儀喊喊。”
趙葭是個行動派,她說幹就幹。
嚴卿之怕夫人被騙,忙不迭地跟在後麵。
是夜。
大抵是上蒼垂憐,一直高燒不退的京妙儀總算是醒了。
“小姐,你可算醒了,你差點嚇死我了。”寶珠一邊哭一邊將熬好的藥遞上前。
京妙儀輕咳兩聲伸手想要摸摸她腦袋安撫,抬手望著掌心多出來的鵝黃色花瓣,思緒飄遠。
“妙儀,你可算醒了。”趙葭一個猛撲過去,壓的京妙儀差點沒當場魂飛魄散。
“趙、趙姐姐,你鬆開些,我快呼吸不了了。”
趙葭尷尬鬆了鬆手,“激動了,激動了。”
“我就說跳大神有用,你非說我封建迷信。”趙葭對著嚴卿之就是一陣吐槽。
嚴卿之:……
這下還真讓她瞎貓碰上死耗子了。
“唉,寶珠你怎麽沒關窗戶?這夜裏寒,你家小姐病才見好。”
“窗戶我記得我明明關了?怎麽會開了?”
京妙儀垂下眸子,看著手裏的花瓣,握緊手心。
有人來過了。
貞徽八年,七月初。
京妙儀的身體總算是康複了,這些天她都被趙姐姐快養胖一圈了。
“妙儀,我嚴府屋子多,你就別回玉蘭居了,不安全。”趙葭郡主著實有些擔心,雖然她一再警告鎮國公,但奈何對方是個沒臉沒皮,不懂禮教的莽夫。
他是真幹的出來不要臉的事。
“趙姐姐放心吧,我能照顧好我自己的,再者該來的總會來,躲是躲不掉的。
我收到消息,伯父今日到神都,我與伯父有好些年沒有見過。”
趙葭心裏頭擔心,她想著還是多安排些人在玉蘭居守著,雖然永安府裏沒幾個人是鎮國公的對手,但可以從人數上占個優勢。
“既如此,我這也不強留你,你家人團聚,是該好好見上一麵。”
京宅,祠堂裏,上完香。
出來的時候,天邊一片橙黃。
“當年我離開這的時候,也是這樣的黃昏。這麽多年過去了,我倒是變得更蒼老,神都卻依舊沒有變。”京瑄輕歎一聲。
少時的心氣,如今都成了彎的脊背。
“我回了趟青州去見了你祖父也見了你父親。”
京妙儀暗下神,“為人子女不孝,不能前去祭拜。”
父親為官多年,最後連碑都不能立,祖墳更不能進。
她壓著心中的怒火,指尖深深嵌入掌心。
“伯父似乎比預期的要回來晚些,是路上有什麽事情耽擱了嗎?”
“四姐姐,我們回來的路上遭遇埋伏,好在有好心人相救。”來人一身桃花粉的衣衫,梳著單螺髻,大抵是年紀還小,話裏話外還帶著孩子氣。
“我看這是有人故意要害我們京家。”
“妙音!”京瑄嗬斥。
“父親,我本就沒說錯,當年就是有人害死二叔又陷害父親你,被貶謫到績溪縣。”
小丫頭年紀小天不怕地不怕的。
京瑄看著頭都大了,他這個女兒……
“五妹妹這話本就沒錯,伯父,當年有人故意要害我們京家,這些年過去,伯父如今好不容易重返神都,難道還要畏首畏尾嗎?”
京瑄臉上凝重,他的背早就不直了。
須知少時淩雲誌,曾許人間第一流。
他年輕時也曾同如今的進士這般狂妄,意氣風發。
可如今。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
“朏朏,伯父知你心中不忿,但為今京家隻求力保。
你祖父也是讓我帶句話給你,當今的天子自幼聰穎,政治敏銳,精通武藝,行事放蕩不羈。
做事情毫無章法,天子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父親!”京妙音氣得吼出聲,“父親和祖父這是怕了嗎?我堂堂青州京家的骨頭就這麽軟。
讓人隨意踐踏?別說什麽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話。
父親你見過這熊瞎子偷吃蜂蜜,就吃一口的?
京家一退再退,旁人隻會笑話我京家都是軟腳蟹。”
“狂悖!”京瑄一巴掌抽在京妙音的臉上,打完他才反應過來,扇巴掌的手在微微顫抖。
“你懂什麽?你若是再敢胡言亂語,口無遮攔,我就把你送回青州老家。”
“給我回祠堂跪著,什麽時候想明白了,什麽時候起來。”
京妙儀上前想要勸阻。
京瑄卻開口,“妙儀,這世間哪有人活著一生都不受委屈的。
放下吧,我想你父親不會怨你的。”
京妙儀定定地看著大伯父那佝僂的腰,四十的年歲頭發已經花白一片。
這三年,在績溪磨平了伯父所有的棱角,當年的伯父何等的意氣風發。
京妙儀不怪伯父,她相信伯父遲早有一天會想明白的。
她轉身,望向青州的方向。
父親,您放心,不論有多困難,妙儀都不會放棄的。
長公主既然如此迫不及待的對她下手,那她又怎麽可能無動於衷。
下棋講究有來有往。
長公主,就看看到底誰先死。
玉蘭居。
她推開門,看著站在屋內沈決明,眼底閃過片刻的遲疑。
他這個時候還有膽子來這?
“妙儀。”沈決明快步上前,“你去哪了?讓我好生擔心。”
他抬手想要去握她的手。
京妙儀卻不動聲色的退開。
沈決明神色瞬間暗下,“妙儀,這是何意?難道說妙儀已經相思另許了?”
京妙儀眼眶瞬間一紅,那雙漂亮的眸子裏浸滿淚珠。
她委屈地咬緊唇瓣一句話都不說,衝進屋子,趴在桌上哭起來。
沈決明眼底的狠厲瞬間消失,連忙上前,將人摟進懷裏,“妙儀,是為夫錯了,是為夫口無遮攔。”
京妙儀用胳膊將人推開,帶著濃濃哭腔開口,“沈郎,你既然如此懷疑我,又何必來這?你我反正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是為夫的錯,都是為夫的錯。”他說這將人摟得更緊。
“為夫聽說妙儀你病了,在嚴府,為夫不敢來看你,知道你回玉蘭居了。
便匆匆趕來,卻不見你回來,自然擔心。”
他說著到了一杯茶,“別哭了,你這樣為夫會心疼的。”
京妙儀不動聲色地拉開距離,她看著他遞上前的茶水,她端起。
妙儀,你不要怪為夫,不是為夫要殺你,是長公主那個老女人,她心眼比針眼還小,她要殺你。
為夫若不殺你,死的便是為夫。
為夫若是此刻死了,又如何給你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