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室寂然，時間仿佛在此凝固。
    鳳清音盤坐於蒲團之上，臉色蒼白如紙，嘴角還殘留著一絲暗紅的血跡。體內狀況堪稱糟糕，經脈因強行吞噬煉化龍魂魔念而多處受損，傳來針紮火燎般的劇痛；混沌氣旋因過度透支而顯得黯淡萎靡，旋轉緩慢；神魂更是如同被撕裂後又強行粘合，傳來陣陣虛弱與刺痛。
    然而，她的眼神卻如同淬火的寒鐵，堅定而銳利。
    破障丹與青木回元丹的藥力已然化開，如同甘霖般滋潤著幹涸的土地。精純溫和的藥力流淌在破損的經脈中，帶來麻癢的修複感，更有一股磅礴的能量，不斷衝擊著煉氣三層與四層之間那道堅固的壁壘。
    她全力運轉《混沌鳳鳴訣》，引導著藥力與外界精純靈氣匯入混沌氣旋。氣旋如同饑餓的巨獸，瘋狂吞噬著一切能量，體積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膨脹、凝實，旋轉速度也越來越快！
    壁壘在一次次衝擊下，發出不堪重負的嗡鳴。
    但煉氣中期與初期的瓶頸，絕非輕易能夠突破。那層壁壘看似搖搖欲墜，卻始終堅韌地存在著，每一次衝擊，都帶來經脈撕裂般的痛楚和神魂的震蕩。
    鳳清音緊咬牙關，額角青筋暴露，汗水混合著血水浸濕了衣袍。她回想著與黑龍殘魂對抗的驚險，回想著幽冥長老那冰冷的注視，回想著慕容婉等人的欺辱，回想著前世今生雙重背叛帶來的刻骨仇恨！
    力量！她需要力量！足以掌控自身命運，足以複仇雪恨的力量！
    “給我……破！”
    她在心中發出一聲無聲的咆哮，將所有的意誌、所有的不甘、所有的憤怒，都凝聚在這最後的衝擊之上！混沌氣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旋轉，壓縮到極致，然後如同火山爆發般，悍然衝向那道天塹般的壁壘！
    “轟——！！！”
    仿佛開天辟地般的巨響在體內炸開！
    壁壘，應聲而碎！
    刹那間，海闊天空！
    丹田內的混沌氣旋猛地擴張數倍，變得更加凝練、厚重，旋轉間引動的靈氣潮汐遠超之前！經脈在突破的瞬間被拓寬、加固，雖然依舊帶著傷勢的刺痛，卻顯得更加堅韌寬闊！神識如同掙脫了枷鎖，瞬間暴漲，覆蓋範圍擴大了數倍，感知也變得更加清晰敏銳！
    煉氣四層！水到渠成！
    強大的力量感充盈全身，遠比煉氣三層時強大了數倍不止！混沌真元的品質也似乎隨之提升，那灰蒙蒙的色彩更加深邃內斂。
    她不敢怠慢，立刻穩固境界，同時引導混沌真元滋養修複著受損的經脈與神魂。混沌真元那包容與滋養的特性在此刻展現得淋漓盡致，所過之處，傷勢以驚人的速度愈合。
    不知過了多久，當鳳清音再次睜開雙眼時，眸中神光湛然，傷勢已然恢複了七七八八，境界也徹底穩固在煉氣四層初期。感受著體內奔騰的力量，她心中稍定。煉氣四層，配合她強橫的肉身和詭異的混沌真元，即便麵對煉氣六層，她也有一戰之力！
    這才有了一絲在這危機四伏的秘境，乃至宗門內存活的資本。
    她仔細打量起這處救了她性命的石室。四壁符文古老玄奧，隱隱與整個秘境的氣息相連。中央的蒲團似乎也非凡物，坐在其上，心神格外寧靜。
    “此地應是秘境大陣的一處核心節點，或者說是封印的一部分，故而靈氣精純，且能隔絕那黑龍殘魂的感知。”她心中推測。這或許是她的機緣，但同樣也可能是一處更危險的囚籠——如果無法出去的話。
    她嚐試用神識探查石壁，神識卻被那些符文柔和地阻擋、吸收，難以深入。她又走到入口處——那裏原本的空間漩渦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光滑的石壁，與周圍渾然一體。
    果然，進來容易出去難。
    她微微蹙眉，卻沒有慌亂。既然能被傳送進來，必然有出去的方法。她將目光再次投向四壁的符文，以及中央的那個蒲團。
    萬物溝通天賦緩緩散開，嚐試與這些古老的符文建立聯係。起初毫無反應，這些符文死寂而冰冷。但當她將一絲混沌真元注入蒲團時，異變發生了！
    蒲團微微發光，與她識海中的九天玄鳳璧再次產生了微弱的共鳴！與此同時，四壁的符文仿佛被注入了活力，開始如同呼吸般明滅閃爍起來！
    一段殘缺不全、跨越了無盡歲月的畫麵和信息碎片，順著那共鳴，斷斷續續地湧入她的腦海。
    ……太古之戰……鳳族……黑龍……背叛……封印……守護……陣眼……鑰匙……
    信息支離破碎，難以拚湊出完整的真相。但她隱約明白，這處秘境，或者說這處封印，與鳳族、與九天玄鳳璧有著莫大的關聯！那黑龍，曾是鳳族之大敵，被聯手封印於此。而這石室，便是封印大陣的一處重要陣眼，唯有身懷鳳族血脈或信物者，在特定條件下才能觸發進入。
    她之前被龍魂攻擊，玄鳳璧自動護主，氣息外泄，加上秘境玉牌的氣機牽引，才巧合地打開了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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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麽出口呢？
    她集中精神，將意念集中在“離開”這個念頭上，同時持續向蒲團注入混沌真元，並全力激發九天玄鳳璧的氣息。
    嗡
    石室內的符文閃爍得越發急促，最終在她麵前匯聚，再次形成了一個微小的、不穩定空間漩渦！與進來時一般無二！
    成功了！
    鳳清音心中一喜，不敢耽擱，立刻一步踏出！
    光影流轉，空間變換。
    下一刻，她發現自己重新出現在了那片紫霧竹林之中，位置與她進入石室時相差無幾。天空依舊是秘境那澄澈的模樣，仿佛剛才那番生死經曆隻是一場幻覺。
    但她體內煉氣四層的修為，以及神魂中尚未完全散去的、與龍魂對抗的悸動，都清晰地告訴她，一切都是真實的。
    她立刻收斂全身氣息，將修為壓製在煉氣三層巔峰，神識警惕地掃視四周。確認附近沒有其他弟子，那地底龍魂似乎也暫時沉寂下去後，她才稍稍鬆了口氣。
    不能再留在這片竹林了，太危險。
    她選定了一個與來時相反的方向，準備尋找一處相對安全的地方，鞏固修為，並思考下一步行動。
    然而，就在她剛剛掠出竹林，踏入一片繁花似錦的山穀時，一個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言喻的疲憊與孤傲，突兀地在她腦海中響起，與那地底龍魂的暴戾截然不同，卻同樣源自靈魂層麵！
    “小丫頭，你倒是讓本尊好找。”
    鳳清音身形猛地一僵，瞬間如臨大敵！神識全力散開，卻絲毫感知不到聲音的來源！這聲音，並非來自地底！
    “誰？！”她以神念冷聲喝問，混沌真元暗自提聚。
    “哼，剛剛才吞噬了本尊一絲分魂，轉眼就忘了？”那聲音帶著一絲譏誚，“不過，你能從那老泥鰍的奪舍下逃脫，還因禍得福突破了修為，倒也算有幾分本事。”
    老泥鰍？奪舍？
    鳳清音瞬間明悟！這聲音的主人，竟是那被封印的上古黑龍殘魂！但它此刻的語氣、給人的感覺，與之前那暴戾瘋狂、欲要奪舍她的龍魂，截然不同！仿佛……換了一個靈魂？或者說，是它清醒的、理智的一麵？
    “你不是它？”鳳清音謹慎地問道。
    “是，也不是。”那聲音似乎歎了口氣，帶著無盡的滄桑，“那是本尊被封印無盡歲月，被魔氣與怨念侵蝕、近乎瘋狂的一部分。而現在與你說話的，是墨北辰，是這具龍魂殘軀中，僅存的一點……清醒意誌。”
    墨北辰？這是他的名字？
    “你意欲何為？”鳳清音沒有絲毫放鬆。無論對方是瘋狂還是清醒，都是極度危險的存在。
    “本尊想與你做一筆交易。”墨北辰的聲音帶著一絲難以察覺的虛弱與懇切？“一個，對你我都有利的交易。”
    “又是交易？助你脫困？恕難從命。”鳳清音斷然拒絕。
    “非是脫困。”墨北辰否定了她的猜測，“那封印乃太古大能所設，以你如今微末修為，妄想打破，無異於癡人說夢。本尊的交易是平等共生契約。”
    “平等共生契約？”鳳清音眉頭緊蹙。這比之前那強製性的共生契約聽起來似乎好些，但依舊風險巨大。
    “不錯。”墨北辰解釋道，“以此契約為橋梁，你我靈魂暫時相連，氣息互融。你可借助本尊殘存的龍威與部分力量對敵、修煉，甚至一定程度上調動此地封印的殘餘之力。而本尊亦可借助你的混沌真元與那件神器氣息，淨化體內侵蝕的魔念，穩固這縷清醒意誌，延緩徹底瘋狂的時間。”
    他頓了頓，聲音帶著一絲自嘲與無奈：“這封印不僅困住了本尊，更在日夜不停地磨滅本尊的神魂。若再無轉機，最多百年，世間將再無墨北辰，隻剩下一頭被怨念支配、隻知毀滅的瘋龍。而你們這方世界，恐怕也將迎來一場浩劫。”
    鳳清音心中震動。她能感覺到，墨北辰這番話，並未說謊。那地底龍魂的瘋狂與暴戾，她是親身感受過的。若其徹底失控，衝破封印。
    “我如何信你？”她冷靜地問道。與這等古老存在打交道，稍有不慎便是萬劫不複。
    “本尊可立下混沌血誓，契約期間，絕不做任何損害你性命與道基之事，並在你遇到生死危機時，全力助你三次。”墨北辰的聲音異常鄭重，“這是本尊最後的底線。”
    混沌血誓，乃是引動混沌法則立下的誓言，對任何生靈都有極強的約束力，一旦違背，必將遭受法則反噬，形神俱滅。
    鳳清音沉默不語，心中飛速權衡利弊。
    好處顯而易見。一位上古黑龍的戰鬥經驗、見識、乃至部分力量，對她而言是巨大的助力。尤其是在麵對幽冥長老這等強敵時，或許能成為保命的底牌。而且，能夠淨化魔念，對她長期在秘境修煉也有好處。
    風險同樣巨大。靈魂相連，意味著自己的秘密很可能暴露在對方麵前。萬一對方有什麽隱藏手段，或者契約本身有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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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是看出了她的猶豫，墨北辰再次開口，聲音帶著一絲落寞：“小丫頭，本尊縱橫太古，言出必諾。若非被逼至如此絕境，豈會與你這小輩簽訂這等契約？選擇權在你。若你不願，本尊也不會強求，你自可離去。隻是那幽冥小兒，似乎對你很感興趣？還有你體內那鳳族神器。”
    最後這句話，如同重錘，敲在了鳳清音的心上！
    幽冥長老！他果然一直在窺伺！還有九天玄鳳璧！
    她如今的實力，在幽冥長老麵前，依舊如同螻蟻。若能有墨北辰相助。
    富貴險中求！
    她深吸一口氣，眼神變得堅定：“好！我答應你！立混沌血誓，簽訂平等共生契約！”
    “明智的選擇。”墨北辰的聲音似乎鬆了一口氣。
    下一刻，一道複雜無比、由混沌氣流構成的古老契約符文，憑空出現在鳳清音的識海之中。符文的核心，是兩個代表著平等與共生的印記。
    “將你的一縷魂血，融入左邊印記。”墨北辰指導道。
    鳳清音沒有猶豫，逼出一縷蘊含著自身靈魂氣息的精血，融入左邊印記。同時，她感覺到一股浩瀚而古老、帶著龍威卻又相對平和的魂力，融入了右邊的印記。
    混沌血誓成立！平等共生契約，簽訂！
    刹那間，鳳清音感覺自己的靈魂仿佛與一個無比龐大而古老的存在連接在了一起。她能模糊地感知到地底那被封印的龍魂，能感受到墨北辰那縷清醒意誌的虛弱與堅持，甚至能隱約調動一絲微弱的、屬於黑龍的威壓！
    而墨北辰，也通過契約，感受到了鳳清音靈魂的堅韌與混沌真元的奇特，以及那深藏在識海深處、令他既厭惡又忌憚的九天玄鳳璧的氣息。
    “契約已成。”墨北辰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似乎比之前凝實了一絲，“從今日起，你我便是盟友。在你足夠強大，有能力助本尊徹底淨化魔念、擺脫封印之前，本尊會盡力助你。”
    “我需要付出什麽？”鳳清音問道。她不相信天下有免費的午餐。
    “在你能力範圍內，為本尊尋找滋養神魂、淨化魔念的天材地寶。此外。”墨北辰頓了頓，“若有可能，查清當年太古之戰的真相，以及鳳族覆滅的隱秘。”
    鳳清音心中一動。鳳族覆滅？這與她身上的九天玄鳳璧，以及父母的仇恨，是否有關聯？
    “我會留意。”她應承下來。
    簽訂了契約，鳳清音心中稍安，但警惕並未放下。她開始在山穀中尋找合適的修煉地點，同時通過契約，向墨北辰詢問一些關於秘境和修煉的常識。
    有這位古老存在的指點，她對靈溪秘境的了解瞬間深刻了許多，也避開了一些隱藏的危險區域。
    最終，她在一處偏僻的瀑布後的水簾洞中，找到了理想的修煉場所。此地靈氣濃鬱，且十分隱蔽。
    她盤膝坐下，準備利用剩餘的時間，徹底鞏固煉氣四層的修為，並嚐試修煉一門從悟道令中獲得的中階法術——‘火鴉術’。雖然她有混沌真元，但掌握一些常規法術，更能掩人耳目。
    然而，就在她沉浸於修煉不久，通過契約，墨北辰帶著一絲戲謔的聲音再次響起：
    “小丫頭，你的麻煩來了。外麵有幾個小家夥，似乎來者不善。”
    鳳清音猛地睜開雙眼，神識透過水簾，向外探去。
    隻見山穀之中，三道身影正呈品字形，緩緩逼近她所在的瀑布。為首一人，麵容陰鷙，赫然是——李茂！而他身旁兩人，氣息也不弱，皆是煉氣四層！
    他們是如何找到這裏的？而且，看這架勢，絕非巧合！
    鳳清音眼神瞬間冰寒。
    看來，有些人，即便到了秘境之中，也不願讓她安穩修煉。
    也好。
    她緩緩站起身，周身氣息引而不發。
    正好，拿你們來試試，煉氣四層的鋒芒，以及這位新“盟友”的斤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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