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31章 落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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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呼...”
    江青河長長籲了口氣,迅速地將一眾人身上的錢物盡數掏出。
    又在李牧房內查找一番,將全部所得之物,包括李牧那把厚背彎刀,都裹進了一個從床下找到的結實包袱皮裏,緊緊卷好,係在身後。
    爾後隨手摸出屍體身上的一個火折子,將其丟在一堆被攏在一起的布幔與木屑上。
    旋即,轉身離開,再次隱沒於夜色之中。
    身後,火舌瞬間膨脹,迅速蔓延。
    不久後,衝天的火光,漸漸吞噬了這座鐵刀幫臨時成立的分堂。
    吞噬了曾經的紅葉酒肆,將夜空染成血色。
    此間事,終已了。
    懸在江青河心中的這根刺,算是徹底拔了出來。
    對李牧這條毒蛇的忌憚,隨著這衝天烈焰,全部焚毀。
    ......
    焚盡一切的大火,接近黎明時分,才徹底熄滅。
    曾經的紅葉酒肆,如今的鐵刀幫臨時分堂,已化為一片焦黑的廢墟。
    殘煙帶著刺鼻的糊味,以及若有若無的皮肉焦臭,融入灰蒙蒙的晨靄。
    現場已被初步封鎖,幾個值守的縣令府捕快,臉色不太好看,眼神中混雜著疲憊,以及對刺鼻氣味的厭惡。
    顯然,縱使見慣了市井糾紛,眼前這片景象,依然對他們造成了不小的衝擊。
    趙捕頭站在廢墟邊緣,他一手按著腰間的鐵尺,另一隻手背在身後,目光在廢墟中來回掃視,陷入了沉思。
    “頭兒!”
    腳步聲傳來,一個捕快快步走到他身邊,麵色凝重:
    “屍體已經全部找到,清點完畢。”
    趙捕頭微微側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後院小門外倒著的兩具,被人用石子,以極強的力道,精準擊中頭部要穴,瞬間斃命。”
    “按手法與痕跡來看,出手之人,至少是易筋大成境界的高手。”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
    “主屋那邊,牆角一具,應當就是李牧本人了。過道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六具,應當是其餘幫眾。全都被燒得麵目全非,炭化掉了,無法判斷死因。”
    趙捕頭沉默地聽著,心頭一股困惑之意,揮之不去。
    他本以為鐵刀幫與青狼幫,對於石坪坊西街之爭已落下帷幕。
    誰成想,先是鐵刀幫前任堂主屠百川,在慶賀自己生辰的當口,連同整個紅葉酒肆的掌櫃夥計,被人屠了個幹淨。
    緊接著,才坐上堂主之位沒幾天的李牧,連同他的核心班底,又在新立的臨時分堂裏被一鍋端掉,死無全屍!
    可惜,現場被焚燒的過於徹底。
    除了那兩顆嵌在後院守衛顱骨裏的石子,幾乎沒留下任何指向性的線索。
    沒有獨特的兵器痕跡,沒有特殊的暗器,沒有殘留的布片......
    甚至最關鍵的行凶者武功路數,也被這把大火抹去了痕跡。
    “青狼幫下的黑手?”
    這個念頭本能地跳入趙捕頭的腦海。
    同行是冤家,爭奪地盤,黑吃黑,動機最直接。
    但下一刻,他就搖了搖頭,將這個看似合理的推測從腦中驅散。
    臨安縣的地下世界,格局分明。
    除了核心的安仁坊由縣令府直接掌控,相對清明。
    外圍的地盤,幾乎被三大幫派瓜分殆盡。
    西北大片區域,是鐵刀幫的勢力範圍。
    西南一帶,則由青狼幫盤踞。
    而勢力最為龐大、地盤也最廣袤的,是占據了幾乎整個東部的血鷹幫。
    一直以來,鐵刀幫與青狼幫雖然小摩擦不斷,但整體上,是聯合在一起,與血鷹分庭抗禮,維持著一種平衡。
    平日裏,兩幫之間偶爾發生械鬥,死傷幾個底層的幫眾,甚至某個無足輕重的香主,都還在可控範圍內。
    但堂主級別的人物被殺?那性質就截然不同了。
    這無異於直接宣戰,意味著撕破臉皮,要大動幹戈!
    雖說屠百川和李牧之流,在鐵刀幫幾位堂主中,實力隻能算是墊底的存在。
    但兩幫若如此自相殘殺,瘋狂內耗,最終的贏家隻會是盤踞在東邊,一直虎視眈眈的血鷹幫。
    趙捕頭轉而想到血鷹幫這個龐然大物,但很快,他也否定了這個猜測。
    據可靠線報,血鷹幫那位年事已高的幫主,近年來修為似乎遇到了難以逾越的瓶頸。
    眼看壽元和潛能都將耗盡,如今正傾盡全幫之力,到處搜羅傳說中的奇珍異寶或功法秘錄,試圖尋求那虛無縹緲的破境契機,應當無閑心來挑起這等事端。
    究竟是誰?是否同一個人所為?
    臨安縣這塊地麵上,達到易筋大成境界以上的武師,那都是有數的。
    每一個都是有名有姓,根腳清楚的存在。
    這些人的武功路數,行事風格,趙捕頭心裏大致都有本賬。
    他一個個在心中推演,比對。
    其動機,行蹤,武功特點,都與此事對不上號。
    趙捕頭不禁產生了深深的好奇。
    “或許...是從外縣流竄進來的亡命之徒?”
    他暗自思忖,偶爾冒出幾個不知根底、卻實力強橫的高手,倒也不稀奇。
    但這些人犯案,要麽為財,要麽為名,要麽是嗜殺成性的瘋子。
    為財,李牧這個新任堂主和小分堂,能有多少油水?
    為名,更不可能,凶手為了掩蓋細節,縱火徹底焚燒現場,幾乎沒有一絲痕跡。
    至於嗜殺成性的瘋子,行事往往癲狂混亂,不會如此精準高效,也不會刻意掩蓋。
    “難道與屠百川李牧,有著某種不為人知的私仇,而伺機報複。”
    趙捕頭突然靈光一現,想起了一個人。
    近些日子,號稱臨安縣第一天才的秦武,被宛平武院江青河擊敗。
    後者展露出來的天賦被平老看中,將其收為關門弟子。
    趙捕頭聽聞後,出於職業習慣和些許好奇,隨手調查了下此人。
    發現江青河竟是當初紅葉酒肆被屠戮時,遺漏掉的一個雜役。
    隻是,即使他進入武院後,就算一路高歌,勇猛精進。
    這短短時日內,難道能橫跨至易筋大成?
    不可能!城內大族子弟都不曾有過的事,怎麽可能出現在臨安縣。
    趙捕頭掐滅了這種想法。
    他思索片刻後,仍舊沒理出什麽頭緒。
    旋即轉過身,聲音恢複了捕頭應有的幹練與威嚴,吩咐手下:
    “行了,都別愣著!把現場再仔細清理一遍,任何可疑的碎片,殘留物都給我收集好帶回去,動作麻利點!”
    吩咐完畢,趙捕頭轉身,邁步離開。
    他的目光掃過遠處,那些被攔在封鎖線之外,指指點點,麵帶驚恐或好奇的百姓。
    眼神深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與漠然。
    這種事,對於他來說,僅僅隻限於好奇罷了。
    江湖仇殺、幫派傾軋,隻要這把火沒燒到安仁坊內那些商鋪,富戶以及官紳的府邸。
    隻要沒有鬧到當街屠殺無辜平民百姓,嚴重動搖官府威信,引發民怨沸騰的地步。
    那就,由著他們鬥去吧!
    鐵刀幫也好,青狼幫、血鷹幫也罷,這些盤踞在臨安縣的黑影。
    彼此撕咬,互相削弱,自生自滅。
    他,乃至整個縣令府,樂見其成。
    他的職責,隻是在必要的時候,出來收拾一下過於難看的殘局。
    維持住表麵上的秩序與穩定,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