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64章 崩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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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黑棘嶺的第二十三日。
    今天的晨霧,比往日更濃重了些。
    江青河蹲在一株老棘木的根係旁,小心翼翼地用匕首剝開樹皮,樹皮下流淌著琥珀色的樹脂。
    他迅速取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瓷瓶,正用瓶口對準樹脂滴落處時。
    身旁傳來陳淩雪壓低的驚喜聲音:
    “青河,快來看!”
    江青河小心封好玉瓶,起身轉向聲音來處。
    隻見陳淩雪正蹲在五步外的一處岩凹旁,手中捧著一株剛被完整挖出的植物。
    那植物高不過半尺,莖稈呈紫紅色,九片葉子呈螺旋狀排列,每一片都形如彎月,葉脈中流淌著淡銀色的光澤。
    最奇特的是它的根須,密密麻麻交織成球狀,每一條根須末端都有一點微弱的熒光。
    “九葉月華草,而且根須已成星絡狀,至少是中品靈植中的上等!”
    陳淩雪眼睛亮晶晶的,小心地將植株放入特製的玉盒中。
    這株若是拿去煉丹,足以作為極品靈丹玉樞丹的首位輔藥!
    江青河走近細看後,又對比自己瓶中平平無奇的樹脂,不禁歎道:
    “有你這個幸運星在,想不挖到好東西都難啊!”
    陳淩雪將玉盒仔細蓋好,收進腰間的萬象袋,展顏一笑:
    “可不是麽,我的萬象袋都快塞滿了,回去怕是要換個大的才行。”
    江青河聞言,悻悻地撓了撓頭。
    自己袋中的收獲雖也不少,但比起陳淩雪接連發現的幾樣珍品,確實遜色了些。
    不過這些天他與陳淩雪搭檔,無論是探索還是戰鬥,都默契十足,極為充實。
    兩人除了正常的修行,以及合力圍獵遇到的各類精怪、配合無間之外。
    便將大部分精力放在了搜尋這些散落山野的靈植草藥上。
    臨近晌午。
    兩人回到臨時營地。
    趙光義和陳淩風早已在火堆旁熟練地烤起了肉:
    “來得正是時候!快嚐嚐鮮!”
    趙光義招呼著:
    今早我們哥倆往東邊多探了幾裏地,運氣不錯,撞見了一頭熾炎鹿!費了點功夫才獵到,這玩意兒肉質可是一絕!”
    說著,他便用洗淨的闊葉托著幾片烤得外焦裏嫩、香氣撲鼻的鹿肉,遞給江青河和陳淩雪。
    江青河準備伸手接過時。
    腳下的大地,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幾人陡然一愣,互相對視了幾眼,有些驚疑不定。
    緊接著,地麵開始顫動起來。
    轉瞬間,震動加劇,江青河身下坐著的青石開始左右搖晃。
    “轟!!!”
    一聲沉悶到極致的巨響,從天柱峰方向傳來。
    這聲音低沉厚重,仿佛是從大地最深處擠壓出來的。
    聲音在群山中回蕩、疊加,形成連綿不絕的回響,震得人耳膜微顫。
    “地震?”
    江青河猛地站起。
    他盯住聲源方向,就看到那千丈高的天柱峰中段。
    山體表麵突然隆起一塊,像是有什麽東西要從內部破殼而出。
    岩層在肉眼可見的速度下扭曲、變形,然後——
    “哢嚓——”
    一道漆黑的裂痕出現在隆起處,從山腰一路向上蔓延,速度快得驚人。
    裂痕所過之處,岩體崩裂,無數大小不一的石塊開始滾落。
    起初隻是零星幾塊,轉眼就成了石雨,轟隆隆地沿著陡峭的山坡傾瀉而下。
    雖然離得有些遠,但這種山崩的景象還是令人心中有了十足的壓迫感。
    這等千丈高峰,若是大規模崩塌,甚至......引發更深層的地火噴發?
    若是寧靜式熔岩流,他們尚有時間遠遁。
    可若是形成劇烈的噴發柱,或是火山彈無差別拋射。
    那種能輕易將巨石拋射到數裏之外的天災,被正麵擊中,怕是玄光境強者也難逃一劫。
    不過,江青河回憶起藏鋒城的記載中,還沒聽說過東山有過此種災難性事情發生。
    果然。
    震動就持續了約莫十息。
    然後,突兀地停止了。
    隻有遠處還在滾落的石塊發出零星的撞擊聲,以及林間驚鳥的鳴叫。
    大量塵土混合著原本的霧氣,形成一片更加渾濁的灰黃色霧靄,緩緩上升,逐漸籠罩了天柱峰的下半截山體。
    眾人都已聚到了一起,麵麵相覷。
    “都沒事吧?”
    陳守恩的聲音傳來。
    他已躍上一塊高石,目光掃視全場。
    “三叔公,這是?”
    陳淩雪問道。
    陳守恩盯著天柱峰上那道裂縫。
    半晌,有些不確定道:
    “應當隻是局部山體崩塌。”
    他頓了頓,繼續解釋:
    “東山本就幹旱少雨,岩層風化嚴重。天柱峰這一帶的地脈素有亂流之稱,應是某處地下空腔承受不住壓力,突然坍塌,連帶引起了上方山體的連鎖崩裂。”
    “不過,在這種地脈不穩、能量異常活躍的區域,岩層長期受到特殊能量的衝刷浸潤,很容易滋生出一些外界罕見的結晶......”
    陳守恩還沒有說完,但所有人都聽懂了。
    裂縫中,大概率有好東西!
    “走!”
    陳守恩身形已如大鳥般掠出,直奔天柱峰而去。
    眾人紛紛展開身法,緊隨其後。
    山路因方才的震動和落石變得更加難行。
    隨處可見從山上滾落的巨石,小的如磨盤,大的宛如房屋,橫七豎八地攔在原本就崎嶇的小徑上。
    有些地方整片坡麵都滑塌了。
    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塵土味,越是靠近天柱峰,這味道就越發刺鼻。
    還開始混雜進一股淡淡的硫磺氣味。
    看來地下確有活躍的地熱活動。
    一行人雖不能禦空,但攀岩走壁如履平地。
    饒是如此,也花了一炷香時間,才抵達那道巨大裂縫的下方。
    此處位於天柱峰的半山腰,是一處相對平緩的巨大岩台。
    近距離觀看,這道裂縫寬約三米,邊緣參差不齊,像是被一隻巨爪硬生生撕開。
    裂縫幾乎是垂直向下,角度十分陡峭。
    站在裂縫口往下看,就算以陳守恩的目力,也隻能看到近處。
    再遠一些,便是一片深不見底的黑暗。
    那裏不時有陰冷的風湧出,帶著潮濕的土腥味和更濃的硫磺味。
    “拿照明珠來。”
    陳守恩吩咐道。
    立刻有子弟從萬象袋中取出三顆拳頭大小的白色珠子。
    這照明珠是煉器產物,本身能吸收儲存光能。
    注入玄光或真氣後便能持續發光,是探索洞穴地窟的必備之物。
    陳守恩接過一顆,掌心玄光微吐,照明珠頓時亮起柔和的白色光芒。
    他隨後從袖中滑出一卷近乎透明的細絲——是用冰蠶絲混合玄鐵精華煉製的探靈索,堅韌異常。
    陳守恩將探靈索一端係在照明珠上,另一端握在手中,然後將珠子垂入裂縫。
    照明珠旋轉下落,光芒照亮了沿途濕滑的岩壁。
    眾人屏住呼吸,圍在裂縫邊緣,目不轉睛地看著那一點光斑逐漸變深。
    十米、二十米、五十米......裂縫的深邃超乎想象。
    探靈索不斷放長,直至百餘米時,照明珠的光斑突然在下方映照出了一些異樣的反光!
    陳守恩手腕穩穩一抖,探靈索瞬間繃緊,照明珠懸停在了半空。
    所有人都眯起眼睛往下看。
    在照明珠光芒的映照下,裂縫深處的岩壁上,隱約可見一塊巨大的結晶狀物體嵌在其中。
    它通體透明,內部卻流轉著乳白色的光暈,那光暈如有生命般緩緩湧動。
    晶體表麵並不平整,而是有著天然的棱麵,每個棱麵都折射出照明珠的光芒,形成一片夢幻的光斑。
    “靈......靈晶?!這麽大?!”
    有人失聲叫道,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
    眾人眼睛一下子就直了,心髒砰砰狂跳。
    “不,不對!哪有這麽大的靈晶!”
    尋常流通的標準靈晶,不過拇指大小,被切割成統一的長方體,方便計量和攜帶。
    可眼下這塊,從照明珠映照出的輪廓判斷,它至少有一張八仙桌那麽大!
    如果切割成標準體積,怕是能抵得上......
    “一千塊。”
    陳守恩的聲音響起:
    “至少,相當於一千塊標準靈晶。”
    “嘶——!!!”
    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
    一千塊靈晶是什麽概念?
    一支像他們這樣的精銳隊伍,深入黑棘嶺此等險地近一個月。
    扣除丹藥損耗、兵器維修、撫恤等各項成本。
    淨收益能有五十塊靈晶,便算是大豐收,足以讓族老們滿意了。
    而現在,就在他們腳下百米深處,靜靜地嵌著一筆驚天財富!
    陳淩風感覺自己的血液都在往頭頂衝,耳朵裏嗡嗡作響。
    他下意識地往前踏了一步,半個腳掌幾乎要探出裂縫邊緣,隻想離那巨型靈晶更近一些,看得更清楚一些。
    “站住!”
    陳守恩厲聲喝道,同時一抬手,一股柔和的玄光將陳淩風推回。
    “三叔公?”
    陳淩風被驚醒,有些茫然地看向陳守恩。
    陳守恩的臉上沒有狂喜,反而滿是凝重。
    他盯著那塊巨大靈晶,又抬頭看了看裂縫兩側的岩壁,最後目光掃過周圍的山體。
    “這塊靈晶嵌在岩層深處,距離裂縫口尚有百餘米。”
    陳守恩緩緩道:
    “你們看,裂縫在這一段其實是逐漸向內收窄的,最窄處不足一米。想要取出靈晶,必須在其附近拓寬通道。”
    他頓了頓,語氣更沉:
    “而這東山的岩層,你們應該都知道,表層的風化石容易處理,但每往下十米,岩質就致密一倍。”
    “從這裂縫口的岩質判斷,下麵百米處的岩層,以我之力開鑿,都至少需要小半天!”
    “而且,”
    陳守恩補充道:
    “這山剛崩裂過一次,誰也不敢保證會不會有第二次,若在開鑿過程中再次地動......”
    他沒說完,但眾人都明白了。
    那個時候,困在狹窄縫隙裏的人,將被極度致密的山體擠爆。
    先天無法幸免,玄光也不行。
    甚至,若引動了更深層的地火爆湧......
    想想就讓人不寒而栗。
    風險與收益的天平,在每個人心中劇烈搖擺。
    至少一千塊靈晶的誘惑,實在太大了,大到足以讓人鋌而走險。
    可性命隻有一條,尤其是剛剛親眼目睹了山崩地裂的恐怖威勢之後。
    陳守恩陷入深深的猶豫。
    作為帶隊者,他必須為所有人的性命負責。
    任何一個折損在此,都是家族難以承受的損失。
    但另一方麵,作為陳家族老,他又怎能眼睜睜放過足以讓家族實力躍升的機緣?
    時間在沉默中流逝。
    眾人盯著下方隱約的乳白色光暈,眼神中的渴望幾乎要化為實質。
    有幾個年輕子弟已經躍躍欲試,隻等陳守恩一聲令下。
    正當陳守恩準備做出決斷時——
    他的耳朵,輕微地動了一下。
    不遠處,隔著尚未散盡的灰塵霧靄,從天柱峰的另一個上山方向,傳來了極其細微的聲響。
    “有人。”
    陳守恩的臉色微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