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痛覺之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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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樺嶺的夜,靜得可怕。
    蘇晚站在廢墟中央,雙臂張開,瞳孔已完全化為銀灰色,仿佛兩輪冷月懸於深淵之上。她的神經增幅器在頸後發出刺耳的嗡鳴,表麵裂開細紋,滲出暗紅血絲。
    她不再是一個人,而是一道活著的痛覺頻譜——所有被“殘月會”傷害過的人,他們的哀嚎、抽搐、絕望,都通過神經網絡匯入她的意識。
    她聽見了千萬人的痛。
    起初,這是力量。她用它擊潰敵人,審判罪者。
    可漸漸地,她分不清哪些痛是別人的,哪些是自己的。
    她的記憶開始崩解——母親的臉模糊了,顧晏辰的聲音遙遠了,連“蘇晚”這個名字,都像風中殘燭。
    她隻記得痛:被注射的痛、被背叛的痛、被遺忘的痛……億萬種痛在她顱內交響,匯成一曲無盡的悲鳴。
    “我……是神?”她喃喃自語,聲音空洞,“還是……痛本身?”
    安全屋內,林昭盯著監控屏,臉色慘白。
    “她的腦波頻率已突破臨界值,”技術員顫抖道,“‘涅槃α’完全失控,她正在吸收整個城市的負麵神經信號……再這樣下去,她會變成一個活體黑洞,吞噬所有靠近她的人。”
    顧晏辰攥緊拳頭:“必須切斷連接!”
    “不行。”林昭搖頭,“強行斷開會引發神經爆炸,她會死,而且——”他頓了頓,聲音沙啞,“她現在是唯一能徹底摧毀‘殘月會’的人。她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罪惡的審判。”
    “可她已經不是蘇晚了。”顧晏辰低吼,“她成了他們最怕的東西——一個沒有人性的複仇機器。”
    林昭沉默良久,忽然笑了:“不,她還有人性。隻是被埋得太深。現在,需要有人……把她拽回來。”
    他摘下耳機,走向實驗室深處。
    午夜,蘇晚的意識已漂浮在虛空中。
    她看見自己站在無盡的長廊裏,兩側是無數扇門,每扇門後都傳來哭喊。她推開一扇,是母親在病床上伸出手;再推一扇,是顧晏辰在雨中喊她的名字;又一扇,是年幼的自己蜷縮在角落,無人問津。
    “你們……都痛嗎?”她輕聲問。
    “是的。”無數聲音回應,“救救我們。”
    “好。”她閉上眼,“我來承載你們的痛。”
    她張開雙臂,準備將所有痛苦徹底納入體內——她要成為真正的“痛覺之神”。
    就在這一刻,一道熟悉的旋律響起。
    是鋼琴曲,《月光》第一樂章。
    她猛地一震。
    那旋律來自她的記憶深處——母親在她十歲生日那天彈的曲子。
    溫柔,安靜,沒有一絲痛苦。
    “晚晚,”母親的聲音響起,“你不是為痛而生的。你是為愛而生的。”
    她睜開眼,看見林昭站在她麵前,手中握著一台老舊的錄音機,正播放著那首《月光》。
    他身後,是無數張照片:她小時候的笑臉、母親抱著她的瞬間、她與顧晏辰在校園的合影……
    “蘇晚,”林昭輕聲說,“你不是神,也不是容器。你是我的外甥女,是我姐姐用命護住的光。”
    他一步步走近,眼中含淚:“我知道你承受了太多。可如果你變成痛本身,那他們就贏了——他們用痛苦把你變成了和他們一樣的怪物。”
    蘇晚的身體開始顫抖:“我……我不想……可我停不下來……”
    “那就讓我幫你停。”
    林昭微笑,按下了錄音機上的“循環”鍵。
    然後,他啟動了自己頸後的神經裝置——那是他早年作為首任宿主留下的“歸零程序”。
    “林昭!”
    顧晏辰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卻已來不及。
    一道強光爆發。
    林昭的身體在光芒中逐漸透明,他的意識化作一道純淨的腦波信號,衝入蘇晚的神經網絡,像一滴清水落入沸騰的油鍋。
    “記住,”他的聲音在她腦海中回蕩,“人性,不是弱點。是光。”
    蘇晚的意識世界,驟然安靜。
    那億萬種痛仍在,可中間多了一束光——微弱,卻堅定。是母親的笑,是顧晏辰的手,是林昭最後的眼神。她終於哭了出來。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她想起來了。
    她不是痛覺之神。
    她是蘇晚。
    一個會痛、會哭、會愛的人。
    黎明破曉。
    蘇晚跪在廢墟中,頸後的增幅器已碎裂,銀灰色的瞳孔逐漸恢複成深棕。
    她手中緊握著那台老舊的錄音機,裏麵循環播放著《月光》。
    顧晏辰走來,將外套披在她肩上。
    “他走了。”他說。
    “嗯。”她輕聲應,“可他把我帶回來了。”
    遠處,城市蘇醒,陽光穿透雲層。
    而“殘月會”的最後據點,正因陳立森的供詞與蘇晚泄露的全部數據,被全球通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