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鼠巷屍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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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望風城西南角,與內城的齊整繁華判若兩個世界。
    這裏的屋舍低矮歪斜,牆皮大塊剝落,露出裏麵發黑的泥土和爛草。狹窄的巷道僅容一人通過,頭頂是晾曬的破舊衣衫,滴著渾濁的水珠。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經年不散的黴味、尿騷和某種難以言喻的腐敗氣息,混雜著廉價脂粉和劣質燒酒的味道,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氛圍。
    這便是“老鼠巷”,望風城最底層的蛆蟲與陰影盤踞之地。
    厲淵走在其中,腳步落在濕滑粘膩的石板上,悄無聲息。他依舊穿著那身灰色粗布行路服,但周身那股沉凝如山嶽的氣血,與這汙穢環境格格不入,引得暗處一些窺探的目光剛觸及他,便如同被烙鐵燙到般迅速縮回。
    巷子深處,光線愈發昏暗。果然有一家棺材鋪,門麵比周圍其他破敗的窩棚還要不起眼。兩扇黑漆木門緊閉著,漆皮剝落,露出底下朽壞的木質。門口沒有招牌,隻有門楣上掛著一串早已風幹發黑、不知是何物種的爪牙,隨風輕輕晃動,發出細微的磕碰聲。
    厲淵在鋪子對麵一個賣劣質煙絲的攤子前停下,佯裝挑選,眼角餘光已將棺材鋪周遭盡收眼底。
    鋪子很安靜,靜得有些反常。這條巷子雖然破敗,但並非死寂,左右鄰舍總有隱約的動靜,唯有這棺材鋪,像是一座沉默的墳墓。鋪子兩側的牆壁上,有一些模糊的、仿佛孩童隨手塗鴉的刻痕,但若細看,那些扭曲的線條隱隱構成了一隻隻細小的、窺伺的眼睛圖案,與幽冥教徒符籙上的紋路有幾分相似。
    確認了地方,厲淵不再猶豫。他丟下幾枚銅錢,拿起一撮劣質煙絲在手中撚了撚,隨即像是隨意丟棄般扔在地上,邁步走向那兩扇黑漆木門。
    他沒有敲門,直接伸手,按在左邊那扇門上,微微用力。
    “吱呀——”
    令人牙酸的摩擦聲在寂靜的巷道裏格外刺耳。門並未鎖死,應手而開,一股更加濃鬱、混合著木材腐朽和某種特殊香料用於掩蓋屍臭)的沉悶氣味撲麵而來。
    鋪內光線極暗,隻有角落裏一盞豆大的油燈,勉強照亮方圓幾步之地。映入眼簾的是幾口薄皮棺材,隨意地堆放在地上,有的甚至沒有上漆,露出粗糙的木紋。牆壁上掛著些紙錢、壽衣,顏色俗豔,在昏暗中如同吊死的鬼影。
    一個幹瘦得像根竹竿、穿著油膩長衫的老者,正背對著門口,拿著塊破布,慢悠悠地擦拭著一口棺材的邊角。聽到門響,他動作不停,頭也不回,沙啞著嗓子道:“打烊了,明日請早。”
    厲淵反手將門掩上,隔絕了外麵微弱的光線和窺探。他站在門口,適應了一下屋內更暗的光線,目光掃過整個鋪麵。
    “我找‘毒牙’。”他的聲音在狹小空間裏回蕩,平淡,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冷硬。
    擦拭棺材的老者動作猛地一頓。他緩緩轉過身,露出一張布滿褶子、眼窩深陷的臉,一雙昏黃的眼睛在厲淵身上打量了一番,尤其是在他那雙過於平靜的眼睛上停留片刻。
    “客官找錯地方了。”老者扯動嘴角,露出幾顆黃黑的牙齒,“這裏隻賣棺材,不賣別的。”
    “是麽?”厲淵向前踏出一步,腳下腐朽的地板發出輕微的呻吟。“那口棺材,”他指向老者剛才擦拭的那口薄皮棺材,“尺寸不對,太短,裝不下成人,倒像是給半大孩子準備的。老鼠巷的窮苦人家,死了孩子,會用得起棺材?”
    老者眼皮跳了跳,昏黃的眼睛裏閃過一絲厲色,但臉上依舊掛著那副麻木的表情:“客官說笑了,尺寸是主家定的,小老兒隻管做活。”
    厲淵不再跟他廢話。他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瞬間跨過數步距離,出現在老者麵前,右手如電,直接抓向老者的脖頸!
    這看似幹瘦的老者,反應卻極快!在厲淵動手的刹那,他身體猛地向後一縮,如同泥鰍般滑溜,同時左手在棺材板某處一按!
    “哢噠!”
    機括聲響!
    厲淵腳下站立之處,兩塊地板猛地向下翻折,露出一個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下方隱約可見閃爍著幽藍寒光的尖刺!與此同時,兩側牆壁悄無聲息地彈出幾支淬毒的弩箭,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射向厲淵周身要害!
    陷阱!
    厲淵似乎早有預料。他抓向老者的右手去勢不變,隻是手腕微微一抖,變抓為掌,一股灼熱的暗勁隔空吐出!
    “嘭!”
    那老者如同被無形重錘擊中胸口,悶哼一聲,倒飛出去,狠狠撞在堆放的棺材上,木屑紛飛。
    而厲淵自己,在陷阱發動的同時,左腳尖在即將塌陷的地板邊緣輕輕一點,身體如同沒有重量般憑空拔起半尺,恰好避開了下方的尖刺和兩側的弩箭!那幾支弩箭擦著他的鞋底飛過,釘入對麵的牆壁,箭尾兀自顫抖。
    他身形落下,穩穩站在陷阱邊緣,目光冰冷地看向那掙紮著想爬起來的老者。
    “看來,這裏不止賣棺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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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者捂著胸口,嘴角溢出一絲黑血,顯然厲淵剛才那隔空一掌已震傷了他的內腑。他死死盯著厲淵,昏黃的眼睛裏充滿了怨毒和一絲驚懼。
    “你……你到底是誰?”
    “討債的。”厲淵一步步向他走去,“‘毒牙’在哪?”
    老者眼神閃爍,猛地張口,似乎想呼喊什麽。
    厲淵速度更快,一步踏前,右腳如同鐵鞭般掃出,狠狠踢在老者的下巴上!
    “哢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老者的腦袋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歪向一邊,所有未出口的呼喊都被堵了回去,隻有嗬嗬的漏氣聲從斷裂的喉管裏傳出。
    厲淵看都沒看他的慘狀,目光落在老者剛才按動的棺材板處。那裏有一個不起眼的凸起。他伸出手,嚐試性地按了下去。
    “軋軋軋——”
    一陣沉悶的機括運轉聲從地下傳來。靠裏牆堆放的那幾口薄皮棺材,連同下麵的木板地麵,緩緩向一側滑開,露出了一個向下延伸、僅容一人通過的幽深階梯洞口。一股更加陰冷、帶著濃鬱血腥和咒力殘餘的氣息,從洞內湧出。
    厲淵沒有絲毫猶豫,身形一矮,便鑽了進去。
    階梯陡峭而狹窄,牆壁濕滑,散發著濃重的黴味。向下走了約莫十來丈,眼前豁然開朗。
    這是一個挖在地底的空間,比上麵的棺材鋪大了數倍。四壁和頂棚都用粗糙的岩石加固,點著幾盞散發著慘綠光芒的油燈,將整個空間映照得如同鬼蜮。
    地麵上,繪製著一個巨大的、以鮮血混合某種礦物顏料勾勒出的邪異法陣,陣眼處擺放著幾具殘缺不全的屍體,看衣著,有些是乞丐流民,有些則像是武者。法陣周圍,散落著各種奇形怪狀的骨器、符籙,以及一些浸泡在不明液體中的器官。
    這裏,赫然是一處幽冥教用來進行某種邪惡儀式或試驗的祭壇!
    而在祭壇旁邊,站著三個人。
    居中一人,身材矮壯,膚色黝黑,臉上從左上額到右下頜,橫亙著一條蜈蚣狀的猙獰疤痕,幾乎將他的臉分成兩半。他穿著一件暗紅色的皮甲,雙臂裸露,肌肉虯結,小臂上各套著一個帶著倒刺的金屬護腕。此刻,他正用一種殘忍而興奮的目光,盯著法陣中央那幾具屍體,手中把玩著一柄薄如柳葉、閃著幽藍光澤的短刀。
    他便是“毒牙”。
    在他左右,各站著一人。左邊是個穿著墨綠鬥篷、手持骨杖的幽冥教徒,氣息陰冷。右邊則是個穿著厲家護衛服飾、但眼神更加凶狠銳利的中年男子,太陽穴高高鼓起,氣血旺盛,竟有通竅境後期的修為!
    厲淵的突然闖入,讓三人都是一驚,猛地轉頭看來。
    “什麽人?!”那厲家護衛反應最快,厲喝一聲,腰間長刀已然出鞘半寸,一股淩厲的殺氣鎖定了厲淵。
    那幽冥教徒則舉起骨杖,灰白色的瞳孔縮緊,死死盯住厲淵,尤其是感受到厲淵身上那與此地格格不入的灼熱氣血時,臉上露出了極度厭惡和警惕的神色。
    “毒牙”緩緩轉過身,蜈蚣疤痕隨著他臉部的肌肉扭動,顯得更加可怖。他上下打量著厲淵,目光如同毒蛇的信子,在他那身武館短打和年輕的麵孔上舔過,最終定格在他那雙平靜得過分的眼睛上。
    “能摸到這裏,還殺了上麵那老棺材瓤子……”毒牙的聲音沙啞難聽,像是砂紙摩擦,“小子,有點本事。是黑蛟幫請來的?還是鎮守府的狗?”
    厲淵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目光掃過地上的邪陣和屍體,最後落在毒牙臉上。
    “你們,都該死。”
    話音未落,他動了。
    身形如同離弦之箭,直撲距離最近的幽冥教徒!他看得出來,這三人中,以此人威脅最大,那詭異的咒法若施展出來,難免麻煩。
    那幽冥教徒見厲淵率先向他發難,灰白瞳孔中厲色一閃,骨杖頓地,口中急速念動咒文,一股灰黑色的霧氣瞬間從杖頂骷髏頭中湧出,化作數條扭曲的觸手,纏向厲淵!
    然而,厲淵對這等咒力攻擊,早已司空見慣。他甚至沒有動用赤陽戰體,隻是將體內那暗赤金色的氣血加速運轉,周身自然散發出一股灼熱的氣場!
    “嗤嗤嗤——!”
    灰黑觸手剛一靠近他身體三尺之內,便如同遇到了克星,發出刺耳的消融聲,迅速潰散!連半點阻滯都未能造成!
    幽冥教徒臉色劇變,還想變招,厲淵卻已到了麵前!
    一隻覆蓋著古銅色光澤、五指如鉤的手掌,穿透潰散的咒力,精準無比地扼住了他的咽喉!
    “哢嚓!”
    幹脆利落,捏碎喉骨。
    隨手將軟倒的屍體扔開,厲淵目光轉向那名厲家護衛和毒牙。
    整個過程,快如閃電,等到那厲家護衛完全拔刀,毒牙手中的柳葉短刀揚起,他們的同伴已經變成了一具逐漸冰冷的屍體。
    地底祭壇,氣氛瞬間凝固,殺機四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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