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25章 玄品——斷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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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人,我從未想到,您竟然……”
    李執衡話起了一半,不禁放低了音量,他用驚奇的目光望著黃天明,怎麽看都覺得不合常理。
    黃天明不動聲色,隻把裘皮往肩上一攏,火盆裏的光貼著他的下頜走,照出幾道深深的皺紋。
    “你以為我這把老骨頭,真是隻會看幾本折子的文官?”
    李執衡立刻抱拳回話,
    “聖上書信裏也寫過,隻有六品以上,才感知得到符籙真氣。”
    他抬起手指,在鼻端輕輕一點。
    “老夫是經脈盡廢了。”
    黃天明眼裏多少有些自嘲,但更加的是平和,多年前的事情:
    “徒有六品的感知,沒有戰力。”
    “都過去的事兒了。”
    隨後一句就將問題拉回正題。
    “先回答我的問題。”
    “韓權身上為什麽會有符籙的氣息?”
    風從坡下卷上來,火盆一縮,忽明忽暗。
    李執衡拱手,喉結滾動,盡量讓聲音聽起來紮實一些。
    “回大人。”
    “韓權幾日前的一個深夜,潛入末將帳中,要取末將人頭。”
    “還說要分與末將手下斥候王山兩成利。好在王山不為金錢所動,末將才僥幸撿回了一條命。”
    黃天明眼神不動,靜靜地聽著。
    李執衡繼續:
    “大概是韓權想拿這投名狀……”
    他頓了一下,沒有再添形容,隻把關鍵落下去:
    “但我們留不住他。”
    “他不是鎮北軍的人,是虎賁軍出身。玄階功法護體,咬死了一句誤會,軍法司也未必敢扣。”
    “更何況……他敢來,就不會把證據留在身上。”
    黃天明的目光沉了一分:
    “所以你給他灌了符水?”
    “是。”
    李執衡不躲不藏:
    “末將以符水存一縷至陽真氣,趁他昏迷灌入其口,再暗中將他放走。”
    “他若再現身,末將便可提前預警。”
    “若與蠻族暗線接頭,也能留下痕跡。”
    黃天明看了他許久,忽然輕輕哼了一聲。
    “你比以前機靈了許多。”
    他抬眼望著夜空,邊塞什麽都不好,唯有這星空堪稱一絕,山高天矮。
    “當年我在宮裏見你和聖上在禦花園鬧騰,兩個小崽子,親密無間,天塌了也有高個子頂著。”
    “那時候哪懂朝堂風起雲詭,邊疆危在旦夕。”
    他回過頭,眼裏那點追憶一閃即滅:
    “你成長得很快。”
    李執衡嘴唇動了動,仍是抱拳:
    “多謝大人誇獎。”
    黃天明隻把目光微微凝實:
    “韓權留不得。”
    “你做得對。若不是你,聖上就算再疑北境滲透,也拿不到鐵證。”
    他抬手,指了指坡下黑沉沉的營火線:
    “北境如今像篩子一樣漏風。”
    “要證據。”
    “要能讓某些額人閉嘴的證據。”
    他沉思了片刻,聲音忽然幹脆:
    “明日你照舊與他一同前往十裏外打頭陣。”
    “正好看看這隻狐狸,什麽時候露尾巴。”
    李執衡肩背一緊:“大人,末將——”
    黃天明截斷他:
    “你怕?”
    李執衡沒有退半步:“不怕。”
    “那便去。”黃天明道,
    “他敢動手,你就提著他腦袋回來見我。”
    他把話說得像發軍令:
    “你得勝歸來,定將你連升兩級,封為千總。”
    李執衡胸口起伏了一下,抱拳更深:
    “屬下不敢忘記黃大人的知遇之恩。”
    黃天明卻伸手,把他扶起,掌心幹枯。
    “不是我的知遇之恩。”
    他語氣放輕,話語中的意思卻重於泰山。
    “是聖上信任你,老夫才敢與你說兩句交心的話。”
    “你能活到今日,也得感謝聖上的照拂。”
    黃天明看著他緩緩道:
    “沈蝶衣的父親,與我乃是故友。”
    “若沒有這一層關係,你也不會被送來鎮北軍。”
    李執衡眼神一震,手指無意識收緊。
    黃天明繼續:
    “放在其他地方,恐怕早死在某個荒郊野嶺裏,屍骨都找不齊。”
    李執衡喉嚨發幹,隻回一個字:
    “是。”
    黃天明揮了揮手。
    風雪裏忽然多了一道影。
    那人一身黑衣,臉隱在兜帽陰影裏,落地無聲。
    李執衡下意識提了一口氣
    這個人就在他的眼前,一清二楚,卻在感知裏抓不到任何身形,像對方根本不在這世間。
    黑衣人雙手捧出一柄長刀。
    刀鞘黑沉,隱隱有暗紋遊走,像山下河流伏著的水線。
    刀格寬厚,刀身修長。
    黃天明接過,手掌在刀鞘上一抹,低聲道:
    “玄品下等陌刀,雲斷。”
    他抬眼看李執衡:
    “原本打算是賞邊關有能之士。”
    他把刀橫遞過去,有一種不容推拒的重量:
    “現在看來,給你最合適。”
    李執衡雙手接刀,掌心貼上刀鞘的一瞬,像摸到一截寒鐵的脊骨。
    刀未出鞘,重量已讓他腕骨發沉。
    “雲斷的刃氣,能撕開六品煉骨境以下的護體真氣。”
    “到煉骨境,真氣質變,它就沒那麽好用了。”
    他說完,頓了頓:
    “還有。”
    “你可知你修行的破陣刀法,其實有上下兩部?”
    李執衡抬頭。
    黃天明看著他,聲音壓得很低,卻像把門推開一條縫:
    “你手裏那本,隻是上部。”
    “乃是前朝名將所創。”
    “為了在軍中推廣,將上半部簡化。”
    “這下半部全名,取自一首邊塞詩,長河落日。”
    “地品武技。”
    “若你有朝一日,能抵達四品境界,便能窺探一眼,這本刀法的全部威力。”
    “待你將其人頭拿下,我再將此刀法傳授於你。”
    這是李執衡來到邊塞快有兩個月,最鬆快的一天。
    做人做事,不怕艱辛。
    隻怕無人在意。
    他抱拳,半跪在地上:
    “屬下定當,肝腦塗地。”
    說完,他已將陌刀橫在身前,雙手握鞘,真氣運轉!
    刀鞘上的暗紋像被點亮了一瞬,隨即又暗下去。
    “嗡——!”
    一聲厚重到極致的刀鳴從鞘內炸開,像鐵鼓在耳邊擂了一錘,周遭幾名隨行親衛下意識側頭。
    黃天明看著,不急不緩地笑了一聲:
    “看樣子,它不太認可你。”
    “也是,一個小小的九品武者,斷雲當然看不上。”
    李執衡沒答,隻是手臂一沉,硬把刀勢按住。
    可斷雲不講情麵。
    刀身在鞘裏猛地一擰,顫動沿著刀鞘傳到握柄,像活物在掙脫束縛。李執衡虎口當場一麻,指節發白,掌心被震得發熱。
    下一瞬。
    斷雲猛地一跳!
    刀柄幾乎要從他掌中滑脫,
    李執衡明知自己已經快要承受不住,可偏偏就是不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