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練那句“我不能還給你了”如同驚雷，在水汽彌漫的洞穴裏炸開，餘音回蕩，瞬間驅散了看似平和的氣氛。
    玲瓏臉上的表情凝固了，從剛剛看到陸沉玉蘇醒的驚喜，到發現異常的錯愕，再到此刻的難以置信，她小巧的嘴巴微微張著，那雙靈動的大眼睛瞪得圓圓的，仿佛聽到了世界上最荒謬的話語。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水中的陸沉玉，又指了指赤練，聲音都帶著一絲變調：
    “你……你說什麽？赤練姐，你再說一遍？他……他可是我的……我的研究材料！”
    她差點把“寶貝”兩個字說出來，及時刹住了車，但語氣裏的占有欲和不滿已經溢於言表。
    赤練看著玲瓏那副如同被搶走了最心愛玩具的模樣，心中也是無奈，但臉上的歉意很快被一種罕見的嚴肅取代。
    她輕輕從陸沉玉身邊遊開少許，目光直視玲瓏，沉聲道：“玲瓏妹妹，不是我故意要奪你所好。你也知道，我族‘心蠱’的重要性，非比尋常。”
    玲瓏當然知道。
    蠱族之人，一生通常隻能培育出一隻真正意義上的“心蠱”。這心蠱需以自身心頭精血常年澆灌，與宿主修為性命交修，相輔相成，可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培育過程極盡艱難，成功率百不存一。一旦養成，便是蠱師最核心的依仗，也是最大的弱點。
    赤練似乎下定了決心，銀牙微咬，繼續解釋道：“你也看到了，他現在狀態詭異，意識清醒，身體卻受我驅使。這意味著……心蠱並未能完全控製他的神魂，反而可能處於一種……奇特的僵持甚至是被隔絕的狀態。”
    她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後怕和堅決，“你可知，若心蠱長時間無法被宿主完全同化，或者無法被施蠱者順利收回，極有可能反噬其主！我一身修為，都可能因此付諸東流，徹底為他人做了嫁衣！這在我族曆史上，並非沒有先例！”
    赤煉此刻內心其實也充滿了惱怒和不解。族中典籍記載的那位先祖遭遇反噬，是因為被種蠱之人的心蠱被一位化神境大能強行捕獲並煉化，導致牽連本體。
    可像陸沉玉這樣，僅僅築基境，神魂似乎也遠未達到化神層次，卻能讓心蠱陷入這種“失控”狀態的，聞所未聞。
    她必須弄明白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這關係到她的身家性命和道途根基。
    一旁的陸沉玉聽得有點懵。不是，怎麽又冒出來一個？而且看起來，這兩個女人似乎是一夥的？他腦海中瞬間閃過昏迷前，在洞口驚鴻一瞥看到的兩個模糊殘影。
    該死！自己當時重傷之下，精神恍惚，竟然把這個至關重要的細節給忽略了！但轉念一想，就算當時意識到了，以自己如今這靈力魂力肉身皆被禁錮、手無縛雞之力的狀態，又能如何？不過是早一點絕望罷了。
    盡管如此，玲瓏在最初的震驚過後，依舊堅決地搖頭，語氣也從之前的隨意變得十二分的認真和執拗：“不行！赤練姐，別的都可以商量，唯獨他不行！”
    一旦涉及到她認定的、極其珍貴稀有的“研究對象”，她骨子裏那種屬於研究狂人的偏執和占有欲就會徹底爆發，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
    “他是我先發現的，是我扛回來的！他的身體，他的秘密，都應該是我的研究課題！”
    赤練耐著性子，開始軟語勸說，將心蠱反噬的嚴重後果一遍又一遍地強調，試圖讓玲瓏明白事情的嚴重性。
    “玲瓏妹妹，你就當幫姐姐這個忙，此人關乎姐姐的道基性命啊！”
    “姐姐以後一定補償你，幫你尋找更稀有的材料！”
    “你看，他這狀態詭異，說不定研究起來風險極大，交給姐姐處理豈不更好？”
    然而，玲瓏像是鑽進牛角尖，死活不鬆口，小腦袋搖得像撥浪鼓。
    她甚至拿出了赤練之前的承諾反擊：“你之前明明答應了的！說找到的寶物都優先歸我！他就是我最想要的‘寶物’！你還借了我的靈石沒還呢！”
    她氣鼓鼓地瞪著赤練，仿佛對方是個言而無信的大騙子。
    赤練被她說得一陣語塞，精致的臉龐上浮現出苦惱之色。
    她看了看眼神無奈、身體卻僵立在水中的陸沉玉，又看了看油鹽不進的玲瓏，忽然眼波一轉，語氣放緩，帶著一絲誘惑：“好了好了，先別爭了。玲瓏妹妹，你布置陣法辛苦了半天，不如先下來泡泡這溫靈泉？這可是能滋養肉身、溫潤神魂的好東西，對你的機關左臂長期負荷帶來的暗傷也有好處。”
    玲瓏被她這突然的轉折搞得一愣，下意識地看向泡在池子裏的陸沉玉，眼神意思是：這裏可還有個男人在呢！
    赤練立刻會意，輕笑一聲，解釋道：“放心，他並未真正脫離我的控製，隻是靈魂意識不知為何蘇醒了而已。身體依舊由我的心蠱掌控，動彈不得，與傀儡無異。若非他情況如此特殊，姐姐我直接殺了他，取出心蠱，豈不更加幹淨利落，一了百了？”
    一聽到“殺了他”三個字，原本還氣鼓鼓的玲瓏，眼睛突然亮了一下。
    她也不顧地上是否幹淨，直接走到池邊，踢掉鞋子，露出一雙白嫩小巧的玉足，就那樣坐在了池沿，兩隻腳丫探入溫熱的泉水中，輕輕晃蕩著。
    她歪著頭，看著陸沉玉，語氣竟然帶著幾分認真考量：“殺了……好像也不是不可以哦。就算死了，他的身體結構、那奇特的陣法紋路，也依然是極好的實驗素材呢。而且肉質……嗯，看起來很有韌性，說不定還能用來測試我新研製的機關獸的咬合力……”
    陸沉玉在一旁聽得心驚肉跳，後背發涼。
    自己在這兩個女人眼裏，簡直就像砧板上的魚肉，或者一個奇特的玩具，正在被爭論所有權，而討論的解決方案之一，竟然包括把他宰了分屍做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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