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主仆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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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內的氣氛,從剛才交手後的微妙對峙,陡然變得凝重起來,仿佛暴風雨前的死寂。
牛犇臉上那原本因為被打退而強裝出的鎮定和故作大方的笑容,在聽完心腹侍衛的耳語後,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難以掩飾的驚愕與陰沉。
他握著酒杯的手指不自覺地收緊,堅硬的骨杯發出細微的“咯咯”聲。
獅心一直密切關注著牛犇。
身為黃金獅子一族的天才,他不僅實力強橫,察言觀色的本事亦是頂尖。
牛犇那驟變的臉色,以及眼神中一閃而逝的慌亂,如何能逃過他那雙銳利如炬的金色瞳孔?
“牛犇兄,何事讓你如此變色?”獅心緩緩放下手中的酒杯,聲音不高,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直接在大殿中響起,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身體微微前傾,如同一頭即將撲食的雄獅,鎖定了自己的獵物。
“莫非……與我那舊友有關?”
牛犇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瞞不住了。
他臉色變幻不定,心中念頭急轉。
若是尋常人族奴隸,死了也就死了,大不了賠個不是。
但獅心,竟不惜與自己動手,態度堅決異常,此人絕對非同小可!
再加上獅心剛才展現出的、遠超玄級五階應有水平的恐怖實力,更是讓他心中疑竇叢生,隱隱覺得此事恐怕比想象中更麻煩。
在獅心那越來越淩厲,幾乎要化為實質的目光逼視下,牛犇知道再隱瞞隻會激化矛盾。
他咬了咬牙,硬著頭皮,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穩一些,但其中的一絲底氣不足還是泄露了出來:“獅心兄……這個……方才手下稟報,你要找的那名人族……他……他此刻並不在地牢。”
“不在牢房?”獅心金色的瞳孔驟然收縮,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瞬間攀升至頂點,他霍然起身,周身那股灼熱霸道的妖氣不受控製地彌漫開來,將周圍的空氣都炙烤得微微扭曲。
“他在哪裏?說!”最後一聲低吼,已然帶上了黃金獅子一族特有的威嚴與怒意,震得大殿梁柱上的灰塵都簌簌落下。
牛犇被獅心的氣勢所懾,下意識地後退了半步,臉上閃過一絲屈辱,但更多的是煩躁和不安。
他心一橫,幹脆說了出來:“他被巴圖魯長老派人提到角鬥場了!就在今日的‘血食盛宴’上!”
“角鬥場?!血食盛宴?!”
獅心聽到這幾個字,隻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直衝天靈蓋,眼前甚至黑了一下。
他比誰都清楚魔牛族的角鬥場是何等殘酷血腥的地方,那根本就是一處有進無出的死亡泥潭。
尤其是“血食盛宴”,更是角鬥場中最瘋狂、最血腥的節目,意味著無盡的廝殺,直到一方被徹底撕碎吞噬!
雲易雖然神秘強大,但身陷妖界,孤立無援,一身人族修為在妖氣彌漫的角鬥場上必然受到極大壓製。
更何況,他之前通過契約模糊感應到雲易狀態虛弱,顯然是重傷未愈。
在這種情況下被投入角鬥場,麵對那些嗜血瘋狂的妖族和各種怪物……
十死無生!
一想到雲易可能正在角鬥場中浴血搏殺,甚至可能已經……獅心就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幾乎要窒息。
他與雲易簽訂的是最霸道的主仆契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雲易若是隕落,他獅心就算不死,靈魂本源也必將遭受無法挽回的重創,黃金獅子一族的天才之名將瞬間黯淡,甚至可能修為盡廢,生不如死!
更深處,除了對自身命運的恐懼,還有一種連獅心自己都不願深究的、對雲易這個“主人”的複雜情感。
那是一種源自靈魂契約的天然親近,以及共同經曆所產生的一絲難以言喻的羈絆。
滔天的怒火、極致的恐懼、以及被魔牛族戲耍的屈辱,瞬間淹沒了獅心的理智。
他金色的長發無風自動,如同燃燒的火焰,雙眼之中的金色熔岩幾乎要噴薄而出,死死盯住牛犇,聲音如同萬載寒冰,又蘊含著即將爆發的火山:
“牛犇!聽著!那人族,乃是我獅心在虛無界曆練時結交的生死至交!他若在你們魔牛族的角鬥場有半分損傷……”獅心一字一頓,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帶著血淋淋的殺意,“我黃金獅子一族,便與你魔牛族……不死!不休!”
“不死不休”四個字,如同驚雷,炸響在整個大殿!所有魔牛族的侍衛、仆從,包括牛犇本人,都臉色劇變!
他們萬萬沒想到,獅心為了一個人族,竟然會發出如此酷烈的誓言。
這已經超出了尋常爭端的範疇,這是要掀起兩大妖界皇族戰爭的信號。
牛犇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他原本以為隻是一個人族奴隸,沒想到背後竟牽扯如此之大。
獅心的激烈反應完全超出了他的預料。
“不死不休”?為了一個人族?這簡直瘋了!但看獅心那幾乎要擇人而噬的眼神,他毫不懷疑這話的真實性。
“獅心!你冷靜點!”牛犇也急了,聲音帶著一絲慌亂,“不過是一個人族!何必……”
“閉嘴!”
獅心粗暴地打斷他,他已經一刻都等不下去了,多耽擱一息,雲易就多一分危險!“立刻帶我去角鬥場!現在!馬上!”
他根本不給牛犇任何思考或推諉的機會,強大的氣勢徹底爆發,如同金色風暴席卷大殿,逼得牛犇和其侍衛連連後退。
牛犇心中叫苦不迭,腸子都悔青了。
早知道這人族如此重要,他當初就不會將其扔進地牢不聞不問。
現在事情鬧到這一步,若那人族真的死在了角鬥場,以獅心這瘋勁,絕對無法善了。
到時候族內長輩怪罪下來,他牛犇也難辭其咎!
“好!好!我帶你去!”牛犇咬牙,眼下隻能先穩住獅心,希望那人族命大,還沒死。
他狠狠瞪了一眼那個報信的侍衛,轉身快步向殿外走去,“跟我來!”
獅心毫不遲疑,立刻帶著兩名獅族仆從緊跟而上。
兩名仆從也是麵色凝重,他們雖然不知內情,但少主如此震怒,甚至不惜以戰爭相威脅,此事定然關乎黃金獅子一族的榮辱與未來!
一行人以極快的速度穿過魔牛族宏偉而粗獷的堡壘建築,朝著那喧囂震天、血腥氣衝霄的角鬥場方向疾行。
越是靠近,那股狂熱的呐喊和血腥味就越是濃烈,獅心的心也越是往下沉。
而此時,角鬥場中。
巴圖魯剛剛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著場中那個雖然臉色蒼白、氣息有些紊亂,但依舊挺立的人族少年,眼中的貪婪和殺意幾乎凝成實質。
此子肉身之秘,必須得到!
他正要揮手,命令身邊最得力的親衛下場,將雲易拿下,帶回去嚴刑拷問。
就在他抬起手的刹那——
“住手!!!”
一聲蘊含著無盡焦急、憤怒與霸道威嚴的咆哮,如同九天獅吼,猛地從角鬥場的入口處炸響!
聲浪滾滾,竟然瞬間壓過了角鬥場內數萬妖族的狂熱喧囂!
所有妖族,包括高台上的巴圖魯和正準備行動的親衛,全都愕然轉頭,望向聲音來源。
隻見入口處,光芒一閃,幾道身影疾馳而入。
為首者,金發飛揚,眼蘊熔岩,不是獅心又是誰?
他身旁,正是臉色難看至極的牛犇!
獅心一進入角鬥場,目光就如同激光般瞬間掃過全場,第一時間就鎖定了沙場中央那個熟悉又略顯單薄的身影。
看到雲易雖然嘴角帶血,臉色蒼白,但似乎還活著,並且獨立場中,周圍散落著利齒鬣狗、裂骨魔狼甚至……還有一頭混沌魔靈殘渣的破碎屍體?
這一幕,讓獅心瞳孔再次地震,心中掀起了比牛犇剛才更甚的驚濤駭浪!
主人他……竟然憑一己之力,在不能動用靈力的情況下,做到了這一步?
這肉身……未免太恐怖了!
但此刻不是震驚的時候,他看到巴圖魯那抬起的手和身邊蠢蠢欲動的親衛,立刻明白雲易依然處於極度危險之中!
“巴圖魯!你敢動他一根汗毛,我黃金獅子族必血洗你魔牛族!”
獅心一邊厲聲怒吼,一邊身形如電,毫不猶豫地朝著角鬥場中央的雲易衝去。
他必須第一時間確保雲易的安全。
牛犇也緊隨其後,對著高台上有些發懵的巴圖魯焦急喊道:“巴圖魯長老!快住手,此人動不得!”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整個角鬥場再次陷入了一片詭異的寂靜。
數萬妖族觀眾看看場中那個彪悍的人族少年,又看看疾馳而入、氣勢洶洶的黃金獅子和魔牛族少主,腦子都有些轉不過彎來。
這……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一個在角鬥場上大殺四方的人族奴隸,怎麽會引來妖界兩大皇族的天才少主如此緊張對峙?
巴圖魯的手僵在半空,看著衝過來的獅心和牛犇,尤其是獅心那絲毫不加掩飾的殺意和威脅,他的臉色變得無比難看和困惑。
一個人族奴隸,怎麽會和黃金獅子族扯上關係?
而且還是獅心這個瘋子親自出麵,甚至不惜發出戰爭威脅?
雲易站在場中,看著疾衝而來的金發青年,雖然從未見過此人,但靈魂深處那絲主仆契約傳來的清晰無比的焦急、關切與守護之意,讓他瞬間明白了來者的身份——他在試煉場第一層意外結下的那位“仆從”,黃金獅子。
“終於……來了麽。”
雲易心中暗暗鬆了口氣,一直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些。
有獅心在場,至少暫時,魔牛族不敢再明目張膽地對他下死手了。
但他依舊警惕,目光掃過高台上臉色陰晴不定的巴圖魯,以及周圍那些虎視眈眈的妖族。
獅心幾個起落便衝到雲易身邊,先是快速低聲道:“主人,您沒事吧?”
語氣中充滿了難以掩飾的擔憂。
雲易微微搖頭,示意自己還撐得住。
獅心這才稍稍安心,隨即轉身,將雲易護在身後,麵對高台上的巴圖魯和牛犇,以及全場數萬妖族,他挺直脊梁,聲音朗朗,傳遍整個角鬥場:
“諸位!此人族,乃是我獅心在虛無界曆練時結識的生死至交,今日,我宣布:我黃金獅子一族,保下他了!誰敢再對他不利,便是與我黃金獅子一族為敵!”
他這番話,說得斬釘截鐵,擲地有聲。
為了掩蓋主仆契約的真相,維護黃金獅子一族的顏麵,他隻能將雲易的身份定位為“至交”。
雖然“至交”二字從一個妖族皇族天才口中說出,為了一個人族而如此大動幹戈,同樣顯得驚世駭俗,但總比暴露主仆關係要好一萬倍。
至交?
生死至交?
一個黃金獅子族的天才,和一個……人族少年?
這個消息,比雲易徒手幹掉混沌魔靈殘渣更加讓在場的妖族感到荒謬和難以置信!
整個角鬥場,徹底炸開了鍋!所有妖族都感覺自己的認知被徹底顛覆了!
牛犇臉色鐵青,站在場邊,看著將雲易護得嚴嚴實實的獅心,又看看高台上臉色陰沉得快要滴水的巴圖魯,知道今天這事,恐怕難以輕易收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