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7 各方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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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雲易被釘入封神釘,打入天牢最底層的消息,如同在滾沸的油鍋中潑入了一瓢冰水,瞬間在皇都中州最頂層的圈子裏炸開了鍋,並以驚人的速度,向著更外圍的勢力蔓延。
    盡管人皇武明空有意控製消息的傳播,尤其是關於鎮國劍顯聖、太祖法相降臨這等動搖國本、質疑皇權正統性的核心細節被嚴密封鎖,但“武魁郎雲易勾結魔族、損壞國器、衝撞人皇、弑殺親王、最終被擒,其師門黑白學宮上下因管教不嚴、涉嫌同謀而被一體擒拿”的消息,卻如同長了翅膀,通過各種隱秘渠道,飛速傳遞。
    這消息太過震撼,太過突然!
    就在不久之前,雲易還是那個在九州天才爭霸賽上力壓群雄、光芒萬丈的魁首;是被人皇親口敕封“武魁郎”、賜下府邸、恩寵有加的年輕才俊;是鎮北王府的座上賓,與明月郡主關係匪淺,被牧野王爺寄予厚望的未來之星。
    他斬殺福王、硬闖司天監的“狂悖”之舉,雖引人非議,但在許多勢力看來,不過是年輕氣盛、或有隱情的“莽撞”,背後有鎮北王這座大山撐著,未必沒有轉圜餘地。
    誰能想到,風雲突變如此之快!前一刻還似乎能與皇權分庭抗禮、甚至引動太祖神跡的“太祖傳人”,下一刻竟成了階下之囚,修為被封印,師門被連根拔起!這背後蘊含的信息和凶險,讓所有得到消息的勢力,都感到一陣心驚肉跳。
    天牢,最底層,寒鐵重牢區。
    這裏暗無天日,陰冷刺骨,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黴味和淡淡的血腥氣。
    厚重的玄鐵柵欄將空間分割成一個個狹小的囚室,牆壁上布滿了隔絕靈識、壓製修為的符文。關押在這裏的,無一不是重犯要犯。
    此刻,最大的一間囚室內,氣氛壓抑得令人窒息。黑白學宮上下,從掌教玄天真人,到最低階的雜役弟子,近萬餘人,被如同牲口般塞在這片有限的空間裏,人挨人,人擠人,連轉身都困難。許多人身上帶著傷,衣衫襤褸,麵色惶恐或麻木。
    隻有少數人,還能勉強保持鎮定。
    囚室中央,人群自然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派,正在激烈地爭吵,甚至推搡。往日裏森嚴的宗門等級,在這絕境之中,似乎也失去了約束力。
    “放屁!雲易絕不可能勾結魔族!” 一聲如同炸雷般的怒吼響起,震得囚室嗡嗡作響。
    說話之人,乃是靈獸堂首座徐烈。他身材魁梧,滿臉虯髯,此刻雙目赤紅,須發戟張,如同一頭被激怒的雄獅,指著對麵一群人的鼻子罵道:“段羽!白樺!你們這些老糊塗!還有沒有點良心?!雲易那孩子是什麽秉性,你們不清楚嗎?他在秘境中救過多少同門的命?他斬殺諸葛星緯那個魔崽子的時候,你們怎麽不跳出來說他勾結魔族?!現在人皇一道旨意,你們就迫不及待地跳出來落井下石,往自己弟子身上潑髒水?我呸!什麽玩意兒!”
    被徐烈指著鼻子罵的,是以太上長老段羽為首的一群人。
    段羽須發皆白,麵容清臒,平日裏在宗門德高望重,但此刻臉色卻有些蒼白,眼神閃爍,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懼和……怨毒。
    他身邊站著煉器堂首座白樺及其子白子光,煉丹堂首座天運道人,以及善功堂的一部分長老和弟子。
    這些人,大多麵色惶惶,或眼神躲閃,或帶著一種“早就知道會如此”的事後諸葛亮般的表情。
    “徐烈!你放肆!” 段羽被一個小輩(如此辱罵,臉上掛不住,厲聲喝道,“事實勝於雄辯!人皇陛下金口玉言,豈會有假?雲易此子,行事乖張,無法無天,早已埋下禍根!當日他斬殺福王,老夫就曾言此子殺性過重,非宗門之福!如今果然應驗!他竟敢勾結魔族,損壞鎮國重器,衝撞人皇,此等逆行,天人共憤!我黑白學宮數百年的清譽,都毀於此獠之手!爾等還要執迷不悟,為他狡辯,是想將整個學宮拖入萬劫不複之地嗎?!”
    “段師叔此言差矣!” 一個沉穩的聲音響起,乃是傳功堂首座軒轅城。
    他麵容儒雅,此刻卻眉頭緊鎖,語氣凝重,“雲易之事,疑點重重。僅憑人皇一麵之詞,便定其勾結魔族之罪,未免武斷。況且,即便雲易有罪,也該由宗門戒律堂審議,依門規處置!如今朝廷不分青紅皂白,將我全宗上下萬餘口一體擒拿,關入這天牢死地,此舉,與魔族何異?!這分明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軒轅城!你也要跟著他們一起瘋嗎?” 煉器堂首座白樺尖聲叫道,“朝廷法度,豈容你置喙?雲易罪證確鑿,我等受其牽連,已是無妄之災!當務之急,是劃清界限,向陛下表明忠心,或可求得一線生機!你們如此維護那叛逆,是想讓所有人都給他陪葬嗎?!”
    “貪生怕死,賣徒求榮!我黑白學宮沒有你們這樣的軟骨頭!” 徐烈怒極,一拳砸在冰冷的玄鐵牆壁上,發出沉悶的巨響。
    “徐烈!你想動手嗎?!” 白子光年輕氣盛,仗著有太上長老和父親撐腰,梗著脖子叫道。
    “都給我住口!”
    一直沉默不語的掌教玄天真人,終於開口了。
    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瞬間壓下了所有的爭吵。
    眾人目光都看向他。
    玄天真人看起來約莫四五十歲年紀,麵容清瘦,三縷長須,眼神深邃如古井,此刻卻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與沉重。他緩緩掃過爭執的雙方,目光在段羽、白樺等人臉上停留片刻,又看向激憤的徐烈、沉凝的軒轅城,以及身後那些眼巴巴望著他、充滿恐懼或期待的弟子們。
    “事已至此,爭吵無益。” 玄天真人的聲音帶著一絲沙啞,“雲易是否勾結魔族,非你我可以定論。但朝廷此舉,將我全宗羈押於此,已是不爭之事實。”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一絲決然:“我黑白學宮,立派百年,秉承的便是‘黑白分明,問心無愧’八字!門人弟子有錯,自有門規處置!但若有人欲以莫須有之罪,行那傾軋之事,我黑白學宮上下,也絕非任人宰割之輩!”
    “哪怕王法超然,也要講究一個天理昭彰,決不能由任何人對我宗弟子進行構陷!”
    他看向段羽等人,語氣轉冷:“段師叔,白師弟,天運師弟,爾等欲明哲保身,本座可以理解。但若想以汙蔑同門、搖尾乞憐的方式換取生機,恕本座……不能苟同!黑白學宮的脊梁,不能斷在我等手中!”
    “掌教師兄!” 白樺臉色一變,還想再說。
    “不必多言!” 玄天真人揮手打斷,目光堅定,“是黑是白,自有水落石出之日。在此之前,我黑白學宮,同進同退!誰若再行那分裂宗門、構陷同門之事,休怪本座……以門規論處!”
    最後一句,帶著凜冽的殺意。
    段羽、白樺等人臉色頓時變得難看無比,但懾於掌教平日積威和此刻決絕的態度,終究沒敢再反駁,隻是眼神中的怨毒之色更濃。囚室內暫時恢複了壓抑的寂靜,但那無形的裂痕,卻已深深刻下。
    鎮北王府,水靈月閨房。
    “咳咳……咳咳咳……” 劇烈的咳嗽聲在房間內回蕩。水靈月倚在床頭,臉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原本靈動的眼眸此刻充滿了焦急、擔憂與無助。雖然雲易以先天之炁為她拔除了道傷魔氣根源,但二十年的折磨早已讓她本源大損,身體極度虛弱,需要長時間靜養。
    此刻驟聞噩耗,急火攻心,傷勢頓時有反複的跡象。
    “蓮姨!消息……消息是真的嗎?雲易他……他真的被……” 水靈月抓住床邊一位身著素衣、氣質清冷的中年美婦的手,聲音顫抖,帶著哭腔。
    這美婦,正是從小看她長大,實為母親水笙當年貼身侍女的餘小蓮,水靈月一直以“蓮姨”相稱。
    餘小蓮(蓮姨)看著水靈月毫無血色的臉和眼中的淚水,心疼如絞,但她卻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用力反握住水靈月冰涼的手,語氣堅定地安慰道:“月兒,別急,別怕!消息……消息還未證實,或許是謠傳!你現在最重要的是養好身子!王爺不在府中,你若是再出事,讓蓮姨怎麽辦?”
    她嘴上安慰著,心中卻已沉到了穀底。她剛剛從覆滅的浮雲宗舊址探尋線索無功而返,一回到王府,就聽到了這個如同晴天霹靂的消息。她比水靈月更清楚皇權的冷酷和宮廷鬥爭的險惡。
    雲易被扣上“勾結魔族”這等十惡不赦的罪名,打入天牢,還連累了整個師門……這絕對是精心策劃的死局!對方這是要趕盡殺絕!
    “我要進宮!我要去見陛下!我要去問個明白!” 水靈月掙紮著想要起身,卻被蓮姨死死按住。
    “不行!月兒,你絕對不能去!” 蓮姨語氣前所未有的嚴厲,“皇宮現在就是龍潭虎穴!你去了非但救不了雲易,反而會把自己搭進去!陛下……陛下他如今……” 她沒有說下去,但眼中閃過一絲深深的忌憚和憂慮。
    人皇武明空近年來的變化,以及宮中隱隱流傳的某些詭異傳聞,讓她感到不安。
    “可是……可是雲易他……” 水靈月淚如雨下,無助地靠在蓮姨懷中,“他是因為我……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他不會得罪那麽多人……蓮姨,我該怎麽辦……”
    蓮姨輕輕拍著水靈月的後背,眼中寒光閃爍。她看著窗外陰沉的天色,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小姐(水笙)唯一的骨血,她拚死也要護住。而雲易那孩子……或許,該動用一些塵封已久的關係了,盡管那可能會暴露她隱藏多年的身份,帶來滅頂之災……
    皇都某處隱秘的府邸,觀星台。
    一襲星袍的楚滄瀾,負手立於高高的觀星台上,夜風吹拂著他的衣袂。他抬頭望著繁星點點的夜空,手指無意識地掐算著,眉頭微蹙。
    “熒惑守心,妖星衝紫……這皇都的星象,越來越亂了。”他低聲自語,隨即搖了搖頭,目光似乎穿透了重重樓宇,望向了天牢的方向。
    “雲易啊雲易……引動鎮國劍,顯化太祖法相……你果然非同尋常。可惜,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潭水,比你想象的要深得多,也渾得多。”
    他輕輕歎息一聲,語氣中帶著一絲惋惜,一絲了然,更有一絲難以言喻的深邃。
    “這或許,就是你的命數。一場劫難,亦是一場造化。若能破劫而出,則魚躍龍門,從此海闊天空,天高任你飛,這九州乃至諸天萬界,都將有你一席之地。若破不了……”
    楚滄瀾沒有再說下去,隻是微微搖頭,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弧度。
    “下一個有緣人……又不知要等多久了。”
    中州某處靈氣盎然的秘境入口外。
    一名身著樸素青衫、氣質沉穩、眼神明亮的少年,剛剛從秘境中走出,身上還帶著曆練後的風塵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銳氣。正是黑白學宮弟子,鄭長生。他並未參加比幹秘境的試煉,而是由家族安排,進入了另一處更為古老神秘的秘境。
    一名家族老仆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低聲將皇都傳來的關於雲易的消息稟報。
    鄭長生靜靜地聽著,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無喜無悲,仿佛在聽一件與己無關的事情。直到老仆說完,他才輕輕“嗯”了一聲,表示知道了。
    他抬頭,望向皇都的方向,目光平靜如水,深處卻仿佛有漩渦在流轉。
    “雲易……”他低聲念了一遍這個名字,隨即轉身,向著家族深處走去,隻留下一句淡淡的話語飄散在風中。
    “知道了。準備一下,我要閉關。”
    消息,如同投入湖麵的石子,激起的漣漪,正在以皇都為中心,悄然擴散。而風暴的核心——天牢最底層,那個被四枚封神釘封印了修為的少年,他的命運,又將走向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