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風坊市依舊喧囂，隻是這喧囂中，似乎多了幾分不同往日的浮躁與緊張。
    當王多魚四人駕馭著新購的、其貌不揚的青色飛舟降落在坊市入口時，並未引起太多注意。他們風塵仆仆，氣息收斂，與數月前離開時相比，除了眼神更加銳利深沉，並無太多顯眼之處。
    然而，這份平靜在他們踏入坊市主幹道“千金街”的瞬間便被打破。
    “是…是王債尊！他們回來了！”
    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嗓子，整條街仿佛被施了定身術，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修士，無論是擺攤的、閑逛的、還是酒樓裏探出頭的，目光齊刷刷地聚焦在四人身上。那目光中，混雜著敬畏、好奇、恐懼，還有一絲…幸災樂禍？
    王多魚眉頭微蹙，【債務視野】無聲開啟。隻見滿街修士頭頂，債務數字依舊五花八門，但比起離開前，似乎普遍膨脹了不少，而且顏色更深，帶著一股焦躁的紅色。空氣中彌漫著一種無形的壓力，仿佛暴風雨前的沉悶。
    “大人，情況不對。”淩霜低聲傳音，手已按在劍柄之上，“他們的眼神…太複雜了。”
    石猛冷哼一聲，上前半步，雄壯的身軀如同一堵牆，將那些探究的視線擋開大半。
    “王債尊！您可算回來了！”
    一個略帶哭腔的聲音響起，隻見一個胖乎乎的修士連滾帶爬地從人群中擠出，正是之前受過王多魚恩惠，幫忙管理過一些零散賬目的錢掌櫃。
    “錢掌櫃，這是何故？坊市出了何事？”王多魚扶住他，沉聲問道。
    錢掌櫃一把鼻涕一把淚：“債尊，您走之後，可就亂了套了！‘黑蛇幫’是垮了，可來了個更狠的‘血狼團’！他們聯合了幾個原本不起眼的放貸鋪子，搞了個什麽‘聯合信貸’，利息高得嚇人！借一百靈石，三個月後就要還兩百！還不起的就強行抓去挖礦、或者逼著簽下賣身契！”
    他指著街上一些眼神麻木、脖頸上帶著詭異符印的修士：“看，那些都是還不起債，被打了‘奴契’的！現在坊市裏人人自危，有點積蓄的都不敢露富，沒靈石的更是被逼得走投無路！”
    王多魚眼神漸冷。他看到了，那些“奴契”本質上是一種極其惡毒的、將人身自由和未來收益完全抵押出去的“不良債務契約”。
    “巡天閣不管嗎？”張凡推了推眼鏡，問道。
    錢掌櫃苦笑：“玄璣道人前段時間被調回總部述職了。新來的那位副閣主，據說…和血狼團走得很近。而且，血狼團的團長屠剛，是築基大圓滿的體修，凶悍無比，手下還有三個築基後期的副手，勢力龐大啊！”
    正說著，一群身著血色勁裝、氣息彪悍的修士簇擁著一個臉上帶著刀疤、眼神陰鷙的壯漢，大搖大擺地走了過來，所過之處，人群紛紛避讓，如同躲避瘟神。
    為首那壯漢，正是血狼團團長，屠剛。
    屠剛的目光掃過王多魚四人，最後落在王多魚身上，咧嘴露出一口黃牙，笑容帶著毫不掩飾的惡意：“喲，這不是咱們黑風坊市大名鼎鼎的‘王債尊’嗎？聽說你去葬骨山脈發財了？怎麽，活著回來了？”
    他身後的手下發出一陣哄笑。
    石猛拳頭捏得嘎嘣響，就要上前，被王多魚用眼神製止。
    王多魚麵色平靜，看著屠剛頭頂那鮮紅的【1,850,000】並且還在緩慢跳動上漲）的數字，淡淡道：“看來屠團長生意做得很大，債務規模增長迅猛。”
    屠剛臉色一沉，他最討厭別人提“債務”二字，尤其是王多魚這種“專業人士”。“少他媽廢話！王多魚，識相的就趕緊滾出黑風坊市！這裏的‘債’，以後歸我血狼團管！你那個什麽狗屁‘債尊’的名頭，老子不認！”
    他上前一步，築基大圓滿的威壓混合著血腥煞氣，狠狠壓向王多魚：“要麽滾，要麽…老子不介意把你和你這幾個手下，也打成‘奴工’，替老子挖礦還債！”
    強大的壓力讓錢掌櫃和周圍看熱鬧的人臉色發白，連連後退。
    淩霜、張凡、石猛瞬間氣息勃發，毫不示弱地頂了上去，雖然修為略遜，但經曆葬骨山脈生死磨練的氣勢，竟與對方僵持不下！
    王多魚卻笑了，他輕輕拍了拍石猛緊繃的手臂，示意他放鬆。他迎著屠剛凶狠的目光，非但沒有動怒，反而像是看到了什麽有趣的獵物。
    “屠團長，火氣別這麽大。談生意，要心平氣和。”王多魚語氣輕鬆，“你剛才說，這裏的‘債’歸你管？意思是，你現在是黑風坊市最大的‘債權人’，或者說，‘不良資產持有者’？”
    屠剛一愣，沒明白王多魚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哼道：“是又怎樣？”
    “不怎樣。”王多魚笑容更盛，“我隻是想好心提醒你一句。根據我的初步觀察，你以及你手下持有的這些‘債務資產’，質量極差，風控基本為零，全靠暴力催收維持現金流。這種模式，短期來看收益高，但長期來看，壞賬率會指數級攀升，一旦資金鏈斷裂，或者遇到更強的‘外力’幹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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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頓了頓，目光掃過那些帶著奴契的修士，以及周圍敢怒不敢言的攤主，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傳入每個人耳中：
    “你猜，是你這建立在流沙上的‘高杠杆債務帝國’先崩潰，還是我先把你……‘強製平倉’？”
    “強製平倉”四個字，王多魚說得輕描淡寫，卻讓屠剛心頭莫名一寒。他不懂什麽杠杆、風控，但他聽懂了“崩潰”和“平倉”！尤其是王多魚那雙眼睛，平靜無波，卻仿佛能看穿他所有的虛實，讓他這刀頭舔血的悍匪，第一次產生了一種事情脫離掌控的感覺。
    “你…你少嚇唬人！”屠剛色厲內荏地吼道，“老子倒要看看，你怎麽平我的倉！”
    王多魚不再看他，轉身對錢掌櫃，以及周圍所有豎著耳朵聽的修士們，朗聲說道：“即日起，‘債尊閣’重新開張！地址不變！業務範圍，除原有討債、債務谘詢外，新增‘債務重組’、‘破產保護’、以及……針對特定惡劣債務的‘反催收法律援助’！”
    人群中頓時響起一陣壓抑的騷動和驚呼！反催收？這簡直是直接捅血狼團的肺管子！
    “另外，”王多魚目光再次落回臉色鐵青的屠剛身上，語氣帶著一絲戲謔，“屠團長，你和你核心團員的那一百八十五萬零三千的聯合債務，年化利率似乎嚴重超出了《無名契約》的指導紅線。按規則，我有權發起‘債務仲裁’。準備好相關賬本，我的助手會很快上門核對。”
    說完，不再理會氣得渾身發抖的屠剛，王多魚帶著三人，徑直朝著記憶中原“債尊閣”的方向走去。人群自動分開一條道路，目光已從最初的複雜，變成了驚愕，以及……一絲微弱的希望。
    屠剛盯著王多魚離去的背影，眼中殺機畢露，卻又摻雜著一絲忌憚。他猛地一腳踹翻旁邊的攤位，低吼道：“給老子盯死他們！還有，去請‘鬼算師’來！媽的，跟老子玩陰的？看誰玩死誰！”
    而在走向債尊閣的路上，淩霜低聲問：“大人，我們真要直接和血狼團全麵開戰？他們背後可能還有巡天閣的新副閣主。”
    王多魚看著眼前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感受著空氣中湧動的焦躁債務氣息，緩緩道：“不是我們要開戰，而是有人破壞了這裏的‘金融生態’。我們回來，就是要重建秩序。至於那位鬼算師……”
    他想起剛才【債務視野】驚鴻一瞥下，在血狼團駐地深處感知到的那一縷異常精於算計、幾乎與債務網絡融為一體的晦澀氣息。
    “看來，這次的對手，不止是打打殺殺那麽簡單了。有點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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