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舟如同受創的鳥兒，掙紮著降落在債尊閣後院。王多魚一步踏出舟艙，眼前的景象讓他的心沉入了穀底。
    昔日井然有序的庫房區域，此刻已淪為廢墟。防禦陣法被暴力破除，殘存的符文如同垂死的螢火般明滅不定。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血腥味和一股熟悉的、令人作嘔的腥甜氣息——正是“蠱債”殘留！焦黑的牆壁上，那個用鮮血描繪的、巨大而猙獰的蟲形印記，仿佛在無聲地嘲笑著他。
    趙乾臉色慘白，身上帶著傷，在幾個同樣狼狽的夥計攙扶下迎了上來，聲音帶著哭腔：“東家！您可算回來了！昨夜子時，毫無征兆，庫房防禦就被一股黑紅色的霧氣腐蝕了！然後……然後就是一群戴著鬼臉麵具的人衝了進來，見人就殺，見東西就搶！我們拚死抵抗，可他們修為太高，手段又詭異……”
    王多魚麵無表情，聽著趙乾的匯報，目光掃過那些被白布覆蓋的遺體，以及更多躺在地上呻吟的傷員。他拳頭悄然握緊，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損失如何？”他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庫房裏囤積的、準備用於兌付第二期債券和日常周轉的三十五萬下品靈石，被洗劫一空！還有我們收購的大量材料、符籙，以及……以及您從南疆帶回來的那批特產，也全沒了！”趙乾的聲音都在發抖，“更重要的是……我們發行的部分信用憑證的底賬和印版……也被他們搶走了！”
    底賬和印版被搶！這意味著對方可以肆意偽造憑證，進一步擾亂市場，摧毀他辛苦建立的信用體係！
    “巡天閣呢？玄璣前輩可知此事？”淩霜冷聲問道，眸中寒芒閃爍。
    趙乾苦澀地搖頭：“事發後我們立刻報了案，玄璣前輩親自來查看了，臉色很難看。但他隻說……現場留下的幽冥道痕跡太過明顯，反而像是故意為之，他需要時間調查，讓我們……暫且忍耐。”
    “忍耐？”石猛怒吼一聲，一拳將旁邊半截斷牆轟成了齏粉，“俺們老家都被端了，還忍個屁！”
    王多魚抬手，止住了石猛的咆哮。他走到那巨大的蟲形印記前，【債務視野】全力開啟。印記上纏繞著濃鬱的、充滿惡意的因果債線，其源頭直指南疆幽冥道，但其中又夾雜著幾縷極其隱晦、帶著其他陌生氣息的線條。
    “係統，深度分析此次襲擊的因果，重點排查非幽冥道因素。”
    【叮！分析啟動……檢測到多重因果糾纏。】
    【主要因果線：幽冥道“蠱債”印記，手法與南疆同源）。】
    【次要因果線a：暗影閣部分襲擊者戰鬥風格與途中影傀高度吻合，疑似雇傭關係）。】
    【次要因果線b：未知殘留一絲極其微弱的、帶有淨化屬性的靈力波動，與現場破壞風格不符，疑似第三方）。】
    第三方？帶有淨化屬性的靈力？王多魚眼神微凝。這潭水，果然比想象的更深。
    “東家，還有一事……”張凡檢查完受損的陣法核心，臉色凝重地走來，“襲擊者似乎對我們的防禦體係很了解，避開了幾個主要的殺傷節點，精準地破壞了能源核心和儲物區。我懷疑……有內鬼，或者，我們的陣法圖紙泄露了。”
    內憂外患！王多魚感到一陣棘手。
    就在眾人心情沉重地清理廢墟、救治傷員時，閣外突然傳來一陣喧嘩。一名夥計急匆匆跑來稟報：“東家！青雲劍宗……青雲劍宗的飛舟到了！木清玄長老，親自來了！”
    王多魚心中猛地一凜！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他最狼狽的時候來了！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神魂深處那“血蠱債契”帶來的不適，對淩霜等人道：“整理一下，隨我迎接木長老。”
    無論如何，不能在外人，尤其是潛在的強大盟友麵前，露出頹勢。
    債尊閣殘存的大堂內，木清玄負手而立。他身著青色道袍，麵容清臒，目光平靜如水，卻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他身後站著數名氣息沉凝的青雲弟子，木清苓也在其中，看到現場的慘狀，她眼中閃過一絲擔憂。
    “王某不知木長老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更讓長老見此狼藉之象，實在慚愧。”王多魚上前，拱手行禮，語氣不卑不亢。
    木清玄的目光緩緩掃過廢墟，在那巨大的蟲形印記上停留了一瞬，淡淡道：“王閣主不必多禮。看來，老夫來得不是時候。”
    “讓長老見笑了。”王多魚苦笑一聲，“不過是些許跳梁小醜的騷擾，很快便能解決。長老遠道而來，還請移步內廳奉茶。”
    他試圖將話題引開，維持表麵的體麵。
    然而，木清玄卻並未移動腳步，反而看向王多魚，目光似乎能穿透人心：“王閣主，明人不說暗話。我青雲劍宗有意與貴閣合作，看中的是貴閣的潛力與秩序。但合作，需建立在實力與穩定之上。”
    他頓了頓，語氣依舊平淡，卻帶著無形的壓力：“如今貴閣遭此重創，信用受損，庫房空虛，甚至連核心憑證印版都已丟失……不知王閣主，打算如何善後？又如何讓我青雲劍宗，相信貴閣仍有合作的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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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話如同刀子，直接剖開了王多魚此刻最致命的弱點！跟在王多魚身後的淩霜、張凡等人，臉色都變得極其難看。
    大堂內一片寂靜，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王多魚身上。
    王多魚能感覺到木清玄那審視的目光，也能感覺到身後團隊成員緊繃的神經。他知道，這是危機，也是機遇。如果不能給出一個令人信服的答案，之前所有的努力都可能付諸東流。
    他沉默了片刻，忽然抬起頭，臉上非但沒有頹喪，反而露出了一絲奇異的、混合著賭徒般的瘋狂與絕對自信的笑容。
    “木長老所言極是。庫房被劫，憑證印版丟失，確是危機。”他緩緩開口，聲音清晰而堅定，“但危機危機，危中有機。此事，或許正是我債尊閣，向長老、向整個修真界，證明我們真正價值的……最佳機會！”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木清玄：“他們搶走的，不過是冰冷的靈石和死物的印版。但他們奪不走的，是我債尊閣立身的根本——‘信’與‘規則’！”
    “請長老給我三日時間！”王多魚斬釘截鐵地說道，“三日之內，我不僅會追回部分損失，更會向長老展示，何為真正的‘金融秩序’，何為……‘無中生有’！”
    “無中生有？”木清玄古井無波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些許感興趣的神色。
    “沒錯！”王多魚重重點頭，“他們想用暴力摧毀我的體係，我就用規則，重建一個更堅固、更強大的體係！屆時，若長老仍覺得我債尊閣不堪合作，王某絕無怨言！”
    木清玄深深地看著王多魚，似乎要將他從裏到外看透。半晌，他緩緩頷首：“好！老夫便等你三日。希望王閣主，莫要讓老夫失望。”
    說完，他不再多言，帶著青雲劍宗眾人，轉身離開了這片廢墟。
    送走木清玄，王多魚臉上的自信瞬間收斂，取而代之的是無比的凝重。
    “東家，三日時間，我們……”趙乾憂心忡忡。
    王多魚打斷他，眼神銳利如刀：“通知下去，債尊閣即日起，暫時封閉！所有業務暫停！”
    “啊？”眾人都是一愣。
    王多魚沒有解釋，他走到那殘破的庫房前，看著那猙獰的蟲形印記，一字一句地說道：
    “他們不是喜歡玩‘債’嗎？這一次，我就跟他們玩一把大的！係統，啟動最高權限推演！目標：構建‘虛擬信用錨定體係’！”
    一場關乎生死存亡的豪賭，就此拉開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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