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情形，無論是道錄司還是欽天監，對淩策的卦象都屬吉兆。如此，短期內當不必再擔憂試探，連監視也會鬆懈許多。
    賈母見氣氛微妙，岔開話題道：老神仙這是算準策哥兒將來必中金榜了？
    張道長失笑道：這何須占卜？既有太上皇金口玉言，三年後大考，小侯爺必定高中！
    眾人聞言皆喜，唯獨賈寶玉滿麵愁容，已然預見賈政日後要如何嚴加管教了......
    姑娘們這邊也是一樣，趁著主桌上眾人道賀、打探、議論的喧鬧聲中，湘雲悄悄拽著探春低語：
    三妹妹，給你道喜啦！
    探春佯裝惱怒地輕哼一聲，卻止不住心頭小鹿亂撞......
    酒過三巡，淩策忍不住向張道長打聽：
    道長，那位如塵大師究竟什麽來曆？如此年輕便達宗師之境，竟能硬接箭道宗師的攻勢。原以為天下唯有寒衣有此機緣，不想還有這般年輕的宗師。
    張道長撫須歎道：
    如塵命途多舛，約莫五六歲時被逃荒的父母遺棄。幸得一位老僧收留，可惜不過兩年老僧便圓寂了。
    後來他一路化緣至神京，因慧根深厚，被清潭寺方丈收入門下。短短十餘年間，不僅佛法精進神速，武道造詣更是突飛猛進。
    不過他去年歲末才突破，境界尚未穩固。根基不及李姑娘紮實，所學武藝也多以守勢見長。曾單槍匹馬闖山寨三百餘匪眾，人稱神僧。
    淩策忍俊不禁：
    度化
    張道長正色道：
    正是。小侯爺雖得李姑娘這般高手相伴，但對武道諸多玄妙似乎所知有限。佛門與道門不同，確有諸多不可思議之法，這度化之術雖令人難以置信，卻是真實存在的。
    淩策略一皺眉，心想這不就是深度 或催眠麽？莫非是王鵬的異界奇遇記？
    道長，難道道門沒有類似手段？這可是招攬信眾的絕佳法門。
    張道長不屑一顧：
    道門何曾缺過信眾？愛信不信，不信拉倒。哪有閑工夫理會這些？當年道錄司與僧錄司合並，道門險些連十幾個要職都湊不齊人手。
    若非太上皇委派，老道才懶得當這掌印。既耽誤參悟天道，又妨礙煉丹修行，俗務纏身擾人心神，這些年修為停滯不前，皆因此故。
    他說得雲淡風輕，旁人卻聽得心驚肉跳。除淩策外，眾人皆麵色發白，暗忖這話若傳到太上皇耳中如何是好？
    王熙鳳見狀連忙上前斟酒，笑吟吟打圓場：
    我可不信老神仙這話。說道門不貪香火我信，可若說不要信眾，將來道統豈不斷絕？
    張道長抿了口酒，悠然道：
    斷了就斷了，與老道何幹？自家修行尚且顧不過來。
    淩策暗自咋舌，這道門作風與佛門截然不同。難怪佛門香火鼎盛卻始終壓不倒道門，足見這群道士的本事！
    老神仙，先前我去探望馮紫英他們，傷勢已好轉許多，可是服了什麽靈......
    話音未落，忽聽寶玉欣喜道：
    寶玉興致勃勃地問道：“策哥兒今日可遇見紫英了？還見了哪些人？可曾與柳二哥和琪官相聚？
    他尚不知淩策遇襲之事，滿心歡喜地想著：這般清俊的人物，果然與我誌趣相投，都能與紫英他們結交...
    淩策微微頷首，隻字不提白日驚險，含笑答道：自然都見了，且相交甚篤。
    寶玉愈發欣喜，正欲追問，忽覺兩道銳利目光如箭射來，頓時心頭一顫，慌忙垂首默念：父親瞧不見我，瞧不見我...
    張道長見狀失笑，對寶玉溫言道：方才還說少年人不必過分拘束，正是貪玩好動的年歲...
    賈政肅然接話：仙長所言極是。隻是犬子頑劣，若不嚴加管教恐成禍根。且看策哥兒這般年紀已連中小三元，三年後大考即便沒有聖意眷顧，金榜題名也是十拿九穩。寶玉雖不及策哥兒聰慧，也該專心向學。縱然不走科舉之路，讀書明理總是立身之本。若終日嬉戲，日久豈不性情乖張？
    賈母欲言又止。終究賈政是府中二老爺，更是寶玉生父，管教子嗣之事她不便插言，何況此刻這番話說得在理。
    張道長微怔，旋即明白是淩策給賈政的壓力過大，便搖頭不再多言。百年閱曆讓他深知此時多說無益。
    宴飲至三更，賈母、賈赦皆已醉倒。席散後，張道長借醒酒之名攜淩策至庭院。見四下無人，老道蹙眉道：小侯爺今日麵見長公主了？
    淩策心知正題來了——這才是張道長此行的真正目的！當即坦言：歸途被長公主府女官攔下，說是殿下召見。
    張道長歎息：長公主早年本是好的，如今早已性情大變。無論她說什麽，你務必謹慎。今日所為何事？莫這般看老道，我為賈家計，你既常住賈府，在外人眼中早已休戚與共。
    淩策自然明白，這本就是他想要的效果——若非如此，日後如何借賈家牽動開國勳貴？如何文武並進？
    仙長苦心我明白。不過長公主今日之舉確有蹊蹺。先讓我枯坐許久，見麵後又隻說些閑話。臨別時卻道箭道宗師燕小乙是她的人，但聲明此次刺殺與她無關，言語間似有招攬之意，我未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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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道長明顯鬆了口氣。無論真假，總算能給太上皇一個交代了！
    ...
    淩策返回後院時夜色已深。行至院門，隻見香菱攜惜春，帶著小角兒、小吉祥和入畫，正借著窗內燭光圍作一圈。
    小角兒眼尖，最先瞧見淩策回來，連忙起身行禮道：侯爺回來啦！
    淩策笑嗬嗬地說：都起來吧。你們在這兒做什麽？四姑姑怎麽不進屋裏去？夜裏風涼，當心著涼。
    小惜春仰著臉笑道：我們在看螞蟻呢，這兒有個新蟻穴。方才爬出幾隻螞蟻，晴雯要叫人撒藥，我沒讓。
    淩策蹲下身查看，果然是剛築的蟻穴。賈府這樣的宅院，平日少有蟲蟻，見了就要滅除的。隻見她們幾個手裏拿著樹葉、木棍，地上滿是劃痕，還在蟻穴周圍畫了個圈。
    香菱討好地朝淩策笑道：爺......那神情分明是她帶著小角兒她們先玩起來的，小惜春不過是替她擔著。
    淩策笑著摸摸她的頭。這時晴雯和襲人聞聲出來。晴雯無奈道：爺就慣著她們吧，看看都慣成什麽樣了。醒酒湯備好了，爺快進屋吧。
    襲人也上前道：四姑娘非要在這兒陪香菱玩，我們正在屋裏收拾......
    淩策點頭：我曉得，襲人和晴雯最是妥當，自然不會怪你們。兩個丫鬟聽得臉紅，倒也習慣了主子這般誇讚。
    淩策轉向小惜春：四姑姑，其他幾位姑姑怎麽沒來？
    小惜春嘟著嘴：策哥兒和張爺爺說了那麽久話，後來又出去說話。我們等不到你回來，二哥哥說要到他那兒玩，雲姐姐不願去，氣呼呼地走了，大家就都散了。
    見淩策不語，她又道：策哥兒，你說天上的星星這麽亮，要是離近了看該多好？咱們家這麽大，從高處往下看一定很小吧？
    淩策知她還想讓李寒衣帶她飛。這時辰本已該歇息，因有守夜嬤嬤巡視，姑娘們不便去寶玉處，也不便來他這兒，湘雲才會生氣離去。
    淩策當即吩咐：襲人、晴雯，去請姑娘們來，就說寒衣設了小宴。對了，就說這次三娘和一勺也在。不必勞煩她倆，讓小廚房備些點心送去。
    襲人柔聲道：那就準備些解酒消食的茶點吧，姑娘們在宴上想必飲了些果酒，正好解解酒氣。
    淩策讚許地點頭。見二人離去，小惜春歡喜道：策哥兒說話算話！咱們這就去吧！
    淩策笑著起身，領著一眾小丫頭往隔壁院子去。雖說對外稱李寒衣要靜養，實則無礙，隻是不喜應酬罷了。
    走進李寒衣的院落，隻見她早已立在門前。以大宗師的敏銳聽覺，自然將淩策方才的話語盡收耳中。她朝淩策丟了個白眼，轉而笑吟吟地對小惜春說道：
    四姑娘可想體驗騰雲駕霧？
    原本羞怯的小惜春聽到騰雲駕霧四字，立刻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卻又不好意思開口，下意識拽住了淩策的衣袖。
    淩策微微一怔，隨即會意地握住她的小手，溫聲道：四姑姑不必害怕，寒衣武功高強，定會護你周全。
    若換作其他姑娘，這般舉動未免失禮。但小惜春尚不滿十歲，稚嫩可愛，旁人見了也不會多想。
    小手被握住時，小惜春先是一愣，旋即感受到從淩策掌心傳來的溫暖與力量，頓時重重點頭，脆生生應道：
    淩策牽著她走到李寒衣跟前，叮囑道：別飛得太高......他雖不知宗師究竟能飛多高，但李寒衣身為大宗師，即便未盡全力，也怕嚇著小姑娘。話未說完，小惜春已迫不及待地嚷道：高些才好！高些才好！
    李寒衣忍俊不禁，蹲身將小惜春抱起，狡黠道：那一會兒四姑娘可不許哭鼻子哦！
    小惜春激動得小臉泛紅，眼中滿是期待，連連搖頭保證。李寒衣朝淩策頷首示意，足尖輕點，抱著小惜春翩然躍起，如飛鳥般直上雲霄。
    見李寒衣僅升至五六層樓高度，淩策稍感安心。忽聞空中傳來小惜春驚喜的歡呼，他無奈扶額喊道：慢些飛，當心缺氧！
    這聲傲嬌的回應尚在耳畔，李寒衣的身影已融入夜色。聽到這聲輕哼，淩策便知她早有準備。見入畫要追趕，連忙拉住她笑道：你哪追得上？讓她們玩會兒吧，轉一圈就回來了。
    小角兒和小吉祥仰著小腦袋，目瞪口呆地望著夜空，似乎難以理解為何有人能飛天遁地，還把四姑娘帶走了！唯有香菱神色自若——她與一勺早已體驗過多次飛行之樂。
    當小惜春歡快的笑聲在賈府上空回蕩時，東城最繁華的女子會館中，一頂軟轎悄然入內。
    李雲睿步下軟轎，聽聞各處傳來的歡聲笑語，不禁感慨：這般時辰還有如此多人，這會館果然非同尋常。
    話音剛落，角落傳來悅耳女聲：長公主殿下過獎了......
    李雲睿神色如常，身旁女官卻驟然變色，雙掌成爪撲向聲源，不料下一秒便地一聲倒飛而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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