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舉高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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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布掀開,玉質基座上的靈獸虛影仿佛活了過來,散發著誘人的道韻。
    幾位心急的金丹修士在灰侍的示意下,迫不及待地按照指引,各自選擇了一尊靈獸虛影,略顯笨拙地跨坐上去。
    起初,場麵頗為嚴肅,眾人皆屏息凝神,準備迎接高深莫測的輪回淬煉。
    然而,當那“百相輪回”設施緩緩啟動,中央的輪回漩渦投下朦朧光暈,將整個設施籠罩時,奇特的景象發生了!
    隻見那位身材魁梧、以煉體著稱的金丹體修,原本選擇了一尊看似神駿的白馬虛影。
    可當他坐穩,陣法光華流轉之際,他身下的白馬虛影竟一陣模糊,下一刻,變成了一頭……搖頭晃腦、步伐慢吞吞的碩大靈龜虛影!
    這體修漢子頓時傻眼,他龐大的身軀騎在那慢悠悠的靈龜背上,兩條腿幾乎要拖到地上,那靈龜還極通人性地回過頭,用呆萌的眼神瞥了他一眼,然後以一種氣死人的緩慢速度,“悠哉遊哉”地隨著設施轉動起來。
    漢子憋得滿臉通紅,想快快不了,想下下不來,渾身肌肉贄張,與身下烏龜的慵懶形成了極致反差。
    更令人忍俊不禁的是,或許是因為這強烈的意境衝突,他頭頂不由自主地顯化出了自身的金丹虛影——
    一顆金光燦燦、卻布滿岩石般棱角的丹丸,此刻那金丹竟也模仿著靈龜,一縮一伸,節奏緩慢,看得旁邊排隊的人差點笑出聲。
    另一邊,一位以輕靈迅捷著稱的金丹女修,本想契合自身道途,選擇了一尊仙鶴虛影。
    豈料坐上去後,仙鶴清啼一聲,虛影變幻,竟化作了一頭憨態可掬、蹦蹦跳跳的靈鹿!這靈鹿似乎格外活潑,轉動時不是平穩滑行,而是帶著一蹦一跳的節奏。
    女修不得不下意識地俯低身子,緊緊抓住鹿角虛影,生怕被“顛”下去,平日裏的清冷形象蕩然無存。
    她頭頂顯化的金丹,本是一縷縹緲青煙,此刻卻被迫跟著鹿跳的節奏一顫一顫,如同受驚的兔子。
    還有一位中年模樣的金丹修士,運氣“不錯”,正好騎在了仙鶴虛影上。
    那仙鶴姿態優雅,長頸曲項,頗有仙風。
    可這修士體型微胖,坐在仙鶴纖細的背上,總有種搖搖欲墜的感覺。
    仙鶴虛影還時不時引頸長鳴,聲音清越,卻震得修士頭頂那枚略顯渾濁的金丹虛影跟著音波一陣陣地蕩漾,如同水紋,他本人則是一臉緊張,雙手死死抱著鶴頸,模樣狼狽又滑稽。
    最後一位修士更絕,他身下的靈獸虛影似乎不太穩定,在馬、鹿、鶴之間快速閃爍變幻,導致他坐姿也跟著不斷調整,一會兒做出策馬奔騰狀,一會兒變成馴鹿跳躍式,下一刻又得勉強仙鶴展翅姿,手忙腳亂,醜態百出。
    他頭頂的金丹虛影更是忙得不可開交,顏色和形態跟著身下靈獸一起變,時而熾烈如火,時而溫潤如水,時而銳利如金,引得圍觀者終於憋不住,發出低低的哄笑。
    整個“百相輪回”上,幾位在外界也算是一方高手的金丹修士,此刻卻是姿態各異,窘態百出。
    他們頭頂上顯化的金丹虛影,也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威嚴,被迫與身下“不聽話”的靈獸虛影同步,做出各種滑稽的反應。
    這景象,哪裏像是高深的輪回淬煉,分明就是一場修行界的滑稽秀!
    然而,在這看似搞笑的場麵之下,細心之人卻能發現,每一位修士的眼神,在最初的慌亂和窘迫之後,都迅速變得專注甚至震驚。
    因為他們感受到,身下靈獸虛影的每一種姿態變化,都引動著一種獨特的輪回意境衝擊著他們的神魂。
    那白龜的沉穩,靈鹿的活潑,仙鶴的超然,駿馬的奔騰……每一種意境都在以這種近乎“強迫”的方式,淬煉著他們金丹中對應的薄弱之處。
    那體修漢子漸漸發現,靈龜的緩慢,正是在磨礪他因煉體而略顯躁進的心神;那女修在靈鹿的蹦跳中,體悟到了另一種動態的平衡;那胖修士在仙鶴的鳴叫中,神識中的雜質仿佛在被音波滌蕩……
    排隊的人群看著場上修士們古怪的姿勢和變幻的金丹虛影,想笑又不敢大笑,隻能捂著嘴,肩膀不停抖動,眼神中卻充滿了愈發濃烈的期待和好奇。
    就在“百相輪回”周圍彌漫著既滑稽又嚴肅的修煉氛圍時,一個不和諧的聲音如同鈍刀割布般響起,打破了這份奇特的和諧。
    “哼!裝神弄鬼!什麽狗屁輪回木馬,我看就是蠱惑人心的邪魔歪道!”
    聲音蘊含著一絲金丹巔峰的靈力,震得一些練氣期修士耳膜嗡嗡作響。
    眾人循聲望去,隻見一個身穿鑲金邊錦袍、麵容倨傲的中年修士,帶著幾名同樣神色不善的隨從,分開人群,大步流星地走了過來。
    他腰間懸掛的隆昌號令牌格外顯眼,正是金萬山派來的那名金丹巔峰管事,姓胡。
    胡管事目光掃過場上那些姿態“不雅”的同階修士,眼中鄙夷之色更濃,最後死死盯住那玉光流轉的“百相輪回”,冷笑道:“我隆昌號走南闖北,什麽洞天福地沒見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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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卻從未見過靠孩童玩物修煉的!柳玄風那老兒定是被爾等用邪術蒙蔽了心智!今日,我便要拆穿你這騙局!”
    說罷,他竟不管不顧,周身金丹巔峰的強悍靈力轟然爆發,形成一股氣浪推向四周,引得人群一陣驚呼後退。
    他右手抬起,掌心烈焰翻騰,化作一隻火焰巨掌,就要朝著那“百相輪回”的玉質基座狠狠拍下!
    “放肆!”
    “住手!”
    雲青嵐、韓立等人又驚又怒,但他們修為最高不過築基,麵對金丹巔峰的含怒一擊,根本來不及阻攔,也無力抗衡。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一直如同雕塑般靜立在設施旁的灰侍,動了。
    沒有驚天動地的氣勢,沒有絢爛奪目的光華。
    他隻是抬起了那隻看起來有些虛幻模糊的手,對著那咆哮而來的火焰巨掌,輕輕一拂。
    如同拂去塵埃。
    那蘊含著金丹巔峰修士全力一擊的火焰巨掌,在接觸到灰侍手掌的瞬間,竟無聲無息地湮滅了,連一絲火星都未曾濺起。
    胡管事臉上的獰笑瞬間僵住,轉化為極致的錯愕與難以置信。
    怎麽可能?!
    他可是金丹巔峰!含怒一擊,就算同階修士也要慎重對待,怎麽可能被如此輕描淡寫地化解?
    然而,更讓他魂飛魄散的事情還在後麵。
    一招拂去攻擊,灰侍那模糊的麵容似乎“看”向了胡管事。
    下一刻,胡管事隻覺得周身空間驟然凝固,他澎湃的靈力如同被凍住一般,絲毫無法調動。
    緊接著,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扼住了他的咽喉,將他整個人提離了地麵!
    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視下,凶神惡煞、修為高達金丹巔峰的胡管事,就像一隻被捏住了後頸皮的雞仔,四肢徒勞地掙紮著,被灰侍用一隻手,穩穩地舉過了頭頂。
    舉高高。
    畫麵極具衝擊力,也充滿了荒誕的喜劇感。
    一個金丹巔峰大高手,此刻滿臉漲成豬肝色,眼中充滿了驚恐和屈辱,在空中手腳亂蹬,卻連一絲聲音都發不出來。
    灰侍舉著他,如同舉著一件無關緊要的雜物,然後,手臂隨意地一甩。
    咻——!
    胡管事的身影化作一道流星,在逍遙城上空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伴隨著驚恐的、被風撕扯變調的短暫嗚咽,遠遠地飛出了逍遙城的範圍,消失在萬獸山脈的密林方向。
    至於他帶來的那幾個隨從,早已嚇得麵無人色,癱軟在地,抖如篩糠。
    灰侍看都沒看他們一眼,身形再次模糊,回到了“百相輪回”旁原本的位置,仿佛剛才隻是隨手丟了一袋垃圾。
    整個廣場,死寂一片。
    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又幹脆利落到極致的一幕驚呆了。
    那可是金丹巔峰啊!
    在大多數修士眼中,已是需要仰望的存在!
    就這麽……被像扔垃圾一樣扔出去了?
    片刻之後,巨大的嘩然如同海嘯般爆發開來。
    “我的天!剛才……剛才發生了什麽?”
    “胡管事……被……被扔出去了?”
    “那可是金丹巔峰!灰侍大人他……他到底是什麽修為?”
    “恐怖如斯!這逍遙城,果然不是能撒野的地方!”
    驚歎聲、駭然聲、議論聲交織在一起。
    先前那些還對價格有所嘀咕,或者對逍遙城規矩心存僥幸的人,此刻徹底熄了所有小心思,看向灰侍的目光充滿了前所未有的敬畏。
    雲青嵐、韓立等人也是長舒一口氣,背後驚出一身冷汗,隨即湧起的便是強烈的自豪與安心。
    有林店主和灰侍在,逍遙城便是銅牆鐵壁!
    而場上,那幾位原本還在靈獸背上“醜態百出”的金丹修士,此刻更是心潮澎湃。
    他們比低階修士更清楚金丹巔峰意味著什麽,也更能體會到灰侍那輕描淡寫一擊所代表的恐怖實力。
    “這逍遙城……底蘊深不可測!”那位被變成靈龜的體修漢子喃喃道,更加專注地體會起身下靈龜傳來的沉穩道韻。
    經此一鬧,非但無人敢再質疑逍遙城的規矩和設施的神奇,反而讓所有人的向心力和對林逸的敬畏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消息如同狂風般傳開。
    不久後,萬獸山脈某處,狼狽不堪、道袍破損的胡管事從一堆灌木中爬出,臉色慘白,眼中充滿了後怕與怨毒。
    他不敢停留,化作遁光,倉皇朝著蒼梧城方向逃去。
    他知道,這次踢到的,不是鐵板,而是通天的壁壘!
    逍遙城內,一切很快恢複了秩序。
    排隊的人群更加自覺,體驗設施的修士更加專注。
    偶爾有人望向灰侍,目光中已不僅是敬畏,更帶上了一絲看待“規則化身”的意味。
    而竹韻雅舍內,林逸通過係統界麵“看”著城外那個化作黑點倉皇逃竄的身影,嘴角微不可察地撇了一下。
    “擾人清靜。”
    ...
    胡管事幾乎是連滾爬爬地逃回了蒼梧城,一身錦袍破爛不堪,沾滿泥土草屑,臉上還帶著幾道被樹枝刮出的血痕,氣息萎靡,哪還有半分出發前金丹巔峰高手的風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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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連整理儀容都顧不上,如同喪家之犬般,徑直衝向了隆昌號總部最深處的密室。
    “會長!會長!大事不好!”胡管事噗通一聲跪倒在緊閉的石門前,聲音嘶啞惶恐。
    石門緩緩開啟,露出金萬山陰沉的麵容。
    他正在盤算如何進一步吞並百舸會留下的產業,見到胡管事如此狼狽模樣,眉頭瞬間擰緊:“何事驚慌?成何體統!那逍遙城的底細探得如何?”
    “會長!那逍遙城……邪門!太邪門了!”胡管事抬起頭,臉上滿是驚魂未定,語無倫次地將經曆說了一遍,尤其重點描述了那灰色身影如何輕描淡寫地拂去他的全力一擊,又如何像捏小雞一樣把他製住,最後直接扔出城的恐怖經曆。
    “……屬下、屬下根本毫無反抗之力!那灰衣人,絕對不止元嬰境!甚至可能……可能是化神老怪!”
    胡管事聲音發顫,“還有那設施,雖然看著滑稽,但柳玄風體驗後閉關,還有那幾個金丹修士的模樣,不似作假!會長,那地方深不可測,我們……”
    “夠了!”金萬山猛地打斷他,臉色已經黑得能滴出水來。
    化神老怪看門?用孩童玩物輔助修煉?柳玄風因它傷勢盡複修為精進?
    這每一個信息都衝擊著金萬山的認知底線。
    他原本以為最多是個有點奇特的秘境,或者柳玄風故布疑陣,沒想到回報竟是如此離譜!
    “廢物!”金萬山怒喝一聲,心中一股邪火無處發泄,猛地一掌拍在身旁由堅硬鐵木打造的厚重桌案上。
    轟!
    元嬰巔峰的含怒一擊,那張價值不菲的桌案瞬間化為齏粉,木屑紛飛。
    密室內一片死寂,胡管事嚇得匍匐在地,瑟瑟發抖。
    金萬山胸口劇烈起伏,眼中神色變幻不定,驚疑、憤怒、忌憚,還有一絲連他自己都不願承認的貪婪。
    如果……如果那逍遙城的一切都是真的……那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那裏可能存在著能讓元嬰修士更進一步,觸及化神的天大機緣!
    而這樣的地方,竟然被柳玄風那個老對頭搶先一步投靠了?
    不行!絕不可能!
    他隆昌號辛辛苦苦打壓百舸會半年,豈能為人作嫁衣裳?
    讓柳玄風在那個窮鄉僻壤逍遙快活,甚至獲得突破機緣?
    更何況,若那地方真有如此神效,其價值簡直無法估量!必須掌握在自己手中!
    各種念頭在金萬山腦中飛速閃過,他深吸幾口氣,強行壓下翻騰的氣血和怒意,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而冰冷。
    “父親!聽說胡管事回來了?那窮山溝到底有什麽……”
    金不換咋咋呼呼的聲音從外麵傳來,人隨聲至,看到滿地狼藉和匍匐在地的胡管事,頓時噎住。
    金萬山冷冷地瞥了兒子一眼,沒有理會,目光重新落在胡管事身上:“你確定,那灰衣人並未追殺於你?”
    “確、確定!他隻是將屬下扔出城範圍,並未下殺手……”胡管事連忙道。
    “哼,看來對方還是有所顧忌,或者……根本不屑於殺你。”金萬山眼神閃爍,心中快速權衡。
    對方有疑似化神的存在坐鎮,硬闖是絕對不明智的。
    胡管事的遭遇就是前車之鑒。
    但讓他就此放棄,絕無可能。
    “父親,難道我們就這麽算了?那柳家……”金不換不甘心地叫道。
    “算了?”金萬山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怎麽可能算了。”
    他負手走到窗邊,望向萬獸山脈的方向,眼中精光閃爍。
    “一個擁有如此神奇之地,又有疑似化神存在坐鎮的地方,卻偏安一隅,行事似乎還講什麽‘規矩’……有趣。”
    他沉吟片刻,心中已有決斷。
    “胡鬧之事,暫且記下。
    傳令下去,暫時停止對百舸會殘餘產業的清剿,放緩對與其有關聯勢力的打壓。”
    “父親?”金不換不解。
    “麻痹他們而已。”金萬山淡淡道,“對方底細未明,不宜再輕易衝突。
    但如此寶地,豈能由柳玄風獨占?”
    他轉過身,臉上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笑意。
    “本座要親自去一趟那青雲鎮,親眼看看,這‘逍遙城’,究竟是何等洞天!又是何方神聖,在幕後主使!”
    “父親,您要親自去?太危險了!”金不換驚呼。
    “無妨。”金萬山擺擺手,“對方既然講規矩,那我們就按規矩去看看。
    以隆昌號會長的身份,正式拜訪,洽談‘合作’,他們總不至於直接將我打出來吧?”
    他眼中閃過一絲狡黠和自信。
    “若真如胡管事所言,此地神妙無比,那便想辦法分一杯羹,甚至……徐徐圖之。
    若隻是虛張聲勢……”
    金萬山沒有說下去,但眼中一閃而逝的寒光,已說明了一切。
    “準備一下,明日,隨我出發,去會一會那神秘的‘逍遙城’和林店主!”
    密室中,回蕩著金萬山斬釘截鐵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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