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誰是“阿木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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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年代,你坑一坑外地的洋盤,以次充好,頂多就是不誠信經營的問題,通常也就是罰款了事。
可要是敢動服裝二廠的倉庫,那性質可就全變了!
尤其是這批貨還牽扯到亞運,牽扯到外賓,到時候一旦外商動怒,上麵查下來,她們這幫人,有一個算一個,都得去提籃橋監獄裏吃牢飯,甚至搞不好還得被拉去靶場吃花生米!
想到這,這幫平日裏不可一世的老板娘們,全都打了退堂鼓。
沒人是傻子,鈔票雖然好,但也得有命花才行。
“啪!”
就在這時,一名老板娘狠狠的一拍椅子扶手,衝著曹寶坤張口就罵:
“曹寶坤,儂腦子壞掉了?你當我們這幫人是第一天出來混的‘洋盤’啊?”
“拿盤也沒曉得哪裏剪來的錄像帶,就想在那兒‘搗漿糊’?我看你這就是在‘做模子’!想拿我們這些人當‘衝頭’斬是伐?”
胖阿嫂一聽這話,也回過味來了,這幫華亭路老板娘,人人懷揣著‘兩把刀’,各個都是人精,哪怕就是心裏膽怯了,嘴上也絕不肯落下風,更不會承認自己被嚇住了。
她立馬跟著幫腔,陰陽怪氣地說道:“就是!這年頭騙子比傻子都多。你說二廠就是二廠?”
“我看保不齊是你找了幾個草台班子,隨便做幾件劣質服裝,就想用這種空手套白狼的把戲騙我們的現金?曹寶坤,你這吃相也太難看了點!”
“對!當我們是‘阿木林’啊?弄兩個花架子就想‘剝皮’?”
“想斬老娘的‘洋蔥頭’?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門都沒有!”
一時間,包廂裏質疑聲四起,但這幫老板娘們罵得越凶,聲音越大,就反而暴露了她們心底的虛。
她們不是不信,是不敢做。
麵對著這群人精似得老板娘們,曹寶坤心裏冷笑一聲。
要是擱以前,他早就賠著笑臉賭咒發誓了。
可今天,他腦子裏全是李硯青剛才在裏屋交代的那句話。
上趕著的不是生意,得讓她們求著你的,那才叫生意。
“啪!”
曹寶坤猛地一拍桌子,那力道之大,震得桌上的茶杯都跳了起來。
“都給我閉嘴!”
曹寶坤霍然起身,那隻纏著紗布的斷指指著門口,臉上的戾氣徹底爆發,表情比剛才還要凶,還要橫,還要不可一世。
“不想做的,現在就滾!老子沒求著你們發財!”
“說我‘做模子’?行啊!門就在那兒,也沒上鎖,你們現在就走!出了這個門,以後這批貨要是賣瘋了,別怪我曹寶坤不念舊情,連口刷鍋水都不給你們喝!”
他重新坐下,翹起二郎腿。
由於剛才的動作太大,牽動了傷口,這導致曹寶坤的嘴角不由抽動了一下,表情顯得更加猙獰:
“實話告訴你們,這種貨本來就不好弄到手,大老板也是費了通天的手段才搞出來的,所以這第一批貨數量不多,統共也就1000來件!”
“所以嗎,這塊肥肉,本來就不夠分的,既然你們怕死,那就別占著茅坑不拉屎。”
說完,曹寶坤從桌底下掏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舊紙箱,眶的一聲扔在桌子上:
“大老板有令,為了公平起見,咱們不搞虛的。想留下來發財的,咱們就按規矩來,大家一起抓鬮!”
“這箱子裏有號,搖到誰,貨就是誰的!沒搖到的,也別在那兒哭爹喊娘,那是你們命裏沒財,怪不得別人!”
說到這,曹寶坤那雙三角眼眯成了一條縫,目光陰冷,死死的盯著眾人:
“但醜話我說在前頭,這批貨見不得光,所以隻有一個規矩——現金結賬,現款現貨!概不賒欠!誰要是拿不出錢,或者想玩賴的,別怪我身後的兄弟不認人!”
此話一出,包廂裏的空氣仿佛又凝固了幾分。
就一千來件,還要抓鬮?
在座的這些老板娘們,又有誰吃不下這區區一千來件亞運文化衫?
故而,曹寶坤此話一出,原本還有幾個在旁望風聲的老板娘徹底滅了心思。
在這個野蠻生長的90年代,草莽與亡命徒往往隻在一念之間。
華亭路的這幫老板娘們,本就是踩著時代浪潮自泥濘中而起,早就過了把腦袋別褲腰帶上討生活的階段。
大家都是在社會這口大染缸裏滾過的老法師,沒有一個是真傻子,除了那種輸紅了眼的亡命徒,誰又肯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去賭上身家性命?
作為盤踞在華亭路的一幫坐地虎,這些在座的老板娘們哪個身家沒個十幾萬幾十萬的?
穿金戴銀的日子都還沒過夠呢,誰吃飽了撐得,願意去觸這種黴頭?
更何況,曹寶坤今天擺出了這麽大的場麵,要真隻是為了那區區一千件衣服,那他才是腦子瓦特了!
在場的這幫老板娘們都是明眼人,一看便知,這分明就是投石問路的把戲,這一千件衣服不過隻是魚餌,真正的魚鉤還在後麵藏著呢!
一旦要是有人咬了鉤,上了這條賊船,往後究竟是跟著一起吃肉,還是替人頂雷,那可就由不得自己了。
更何況,能把手伸進服裝二廠倉庫裏扒貨,目標還是外商,這背後的大老板,怕還不知是哪路通天的過江龍呢。
像這種級別的人物,不動則已,一動那就是翻江倒海,幾十萬的‘生活’哪能滿足他們這種人的胃口?這分明是奔著百萬級的‘大生活’去的。
隻要想想,便知這裏麵的水有多深,像她們這種小舢板,怕是一個浪頭打過來,就得船毀人亡。
“啪!”
胖阿嫂一拍椅子扶手,第一個站了起來,她那雙畫著濃重眼影的眼睛裏,看似滿是不屑和嘲諷,實則內裏全是驚懼與退縮。
“曹寶坤,你還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搞的這麽神神秘秘,老娘還以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生活’呢,結果就這?”
“區區一千件衣服,還要我們這幫人像叫花子似得抓鬮?儂腦子瓦特了吧?拿我們當阿木林耍是吧?”
說完,胖阿嫂扭頭就往外走,沒有絲毫猶豫。
“就是,就這麽點蒼蠅肉也敢拿出來丟人現眼,你這是瞧不起誰呢?”
另一名燙著大波浪的老板娘也站了起來,一邊整理著裙擺,一邊嗤笑道:
“曹寶坤,你還是老老實實去馬路邊‘吃開口飯’(青皮的生計)吧,你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別哪天賠的褲衩子都不剩!”
“走走走!跟他費什麽話,有聽他在這兒吹牛皮的功夫,我都不知道要少賣多少條褲子,這不是耽誤我賺錢麽。”
有了胖阿嫂帶頭,其他老板娘們同樣是起身就往門外走,不願在這裏多浪費時間。
這幫老板娘,一個個都是老江湖,嘴上罵的凶,那是為了走得體麵。
可腳底抹油速度快,那是分明嗅到了危險。
然而,在一派嘈雜聲中,唯獨十三妹依舊死死的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
臉上的粉底完全蓋不住臉色的慘白,整個人滿是驚恐的盯著那早已黑下去的電視屏幕,額頭滲出了一層細密的冷汗。
“怎麽是……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