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不過十幾分鍾，停在院子裏的車內便有了熱氣。
    葉霜坐在駕駛室，卻覺得渾身冰冷。
    陸慕白那句“姨姨那麽優秀，爸爸喜歡她不是正常的嗎？”
    像根冰錐。
    紮在葉霜的五髒六腑裏，寒意順著血管往四肢蔓延。
    在車裏坐了許久，她才找回些力氣。
    剛啟動車輛，手機鈴響。
    “小霜，今天家宴，帶小白來吃飯，你舅舅特意訂的包廂。”
    葉霜透過後視鏡，看了眼身後別墅的雕花大門，“舅媽，小白在老宅，我今天不方便過去接他。”
    按照林若珩發過來的定位，葉霜開了半小時才到。
    原本以為隻是普通家宴，推開包廂門，葉霜愣了愣。
    隻見舅舅周宏坐在主位旁，而主位上坐著許久沒見的魏岐川母親——江婉儀。
    “江姨。”
    葉霜連忙打招呼。
    “哎。”
    江婉儀同身側魏岐川笑道：“我們小霜還是這麽漂亮。”
    “不過看起來好像瘦了，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魏岐川冷冷看了葉霜一眼，沒搭話。
    葉霜走到唯一空著的位置上坐下，“沒有，我還覺得最近長胖了呢！”
    “好像是比之前看起來瘦了些。”
    林若珩嘟噥：“你這快4個多月了吧，怎麽還沒顯懷，去醫院檢查過嗎？”
    “嗯，檢查過，都正常。”
    葉霜怕舅媽擔心，敷衍道。
    周卿清激動地抓住葉霜的手臂，剛想開口，卻聽魏岐川咳了一聲，想起今天的正事。
    “今天真是雙喜臨門，不但是我和岐川訂婚的日子，小霜還懷孕了，真好。”
    葉霜看向周卿清，她今天穿了身藕粉色連衣裙，襯得她溫婉得體。
    “恭喜你，表姐，祝你幸福。”
    “你看你，哪有女孩子該有的矜持。”
    周宏清了清嗓子，“今天大家聚在一起，主要是想把卿清和岐川的事定下來。”
    “倆孩子在國外這麽多年，現在事業有成，感情穩定，我看不如就年底辦婚禮？”
    江婉儀笑得合不攏嘴：“我沒意見，卿清這孩子懂事又能幹，我看著就喜歡。”
    “周叔。”
    魏岐川端著酒杯起身。
    “卿清陪著我在國外吃了這麽多年的苦，我以後一定會對她好的。”
    說罷，他仰頭，將杯中酒一口飲盡。
    周卿清羞澀地笑了笑。
    魏岐川又到了杯酒，目光掃過葉霜，帶著玩味。
    “我這輩子最該感謝兩個人。”
    “一個是卿清，這些年她陪著我從一無所有到現在，沒有她就沒有我的今天，我絕不會辜負她。”
    他頓了頓，端起酒杯，視線直直鎖在葉霜臉上。
    “另一個，是我前女友，當初我最難的時候，她和我分手，攀了高枝，若不是她，我也不會和卿清走到一起。”
    周宏不知其意，附和道：“岐川自謙了，你能有今天，全靠你自己。”
    周卿清垂著眼，嘴角悄悄勾起。
    葉霜臉上的笑容有一瞬間凝滯，夾起一塊豆腐，慢慢嚼著。
    商量好兩人的婚禮細節，賓主盡歡，酒也喝了不少。
    散席時，魏岐川已經醉得站不穩。
    周宏拍著周卿清的肩：“你送岐川回去，幫著江阿姨照看下。”
    葉霜走在後麵，看著周卿清半扶半抱著魏岐川上了車。
    男人頭歪在她頸窩，含糊地喊著“老婆”，手摟住她的腰，慢慢滑到她腿上躺下。
    周卿清臉上泛著紅暈，低頭時，發梢掃過魏岐川的臉頰。
    “我在，我送你回去，乖啊。”
    車門關上的瞬間，魏岐川忽然抬頭，眼睛半睜著，目光想起透過車窗看向人群後的葉霜。
    周卿清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身體僵了僵。
    可隨即，魏岐川便躺到她腿上，像是睡了過去。
    周卿清怕他躺著不舒服，去拿後排的抱枕，不經意間碰到了個文件袋。
    “這是什麽？”
    “是魏總前幾天讓人查的東西，一直放在車上。”
    司機透過後視鏡回了句。
    周卿清心頭一動，悄悄抽出文件袋打開。
    看清第一頁上“葉霜”兩個字，她指尖有些發顫，翻開後麵幾頁，越看臉色越白。
    “水……”
    魏岐川喃喃出聲。
    周卿清將手中的資料放在腳背上，又從中央扶手中的冰箱內取出水，擰開瓶蓋，卻沒遞過去。
    趁著魏岐川仰頭的瞬間，她猛地傾斜瓶口，整瓶水都潑在了文件上。
    “哎呀！”
    她慌亂地擦著，看著紙張迅速暈開字跡，心裏鬆了口氣。
    魏岐川迷迷糊糊間，握住她的手，“老婆，別忙活了，抱抱我好不好？”
    ————
    葉霜站在街邊等代駕，就那麽看著那輛車匯入車流，尾燈越來越小，直到消失在拐角。
    因喝了酒又吹了風，第二天醒來，葉霜頭痛欲裂，明明渾身滾燙，卻冷的發顫。
    她掙紮著起身，打了車去醫院。
    掛號，排隊，測了體溫，高燒39°。
    醫生看著她的病曆，眉頭緊鎖：“你這身體像是流產後就沒好好養過。”
    “沒做小月子嗎？本來就虧了氣血，不好好養著怎麽行？”
    “你這身體，怎麽也要住幾天院，我再給你開些食補的方子，自己回去弄來吃。”
    葉霜道謝，拿著處方，強撐著去繳費。
    等到了繳費窗口，看著窗口前的身影讓她腳步一頓。
    隻見葉卿棠靠在陸知箋肩膀上，坐在候診椅上，不遠處陸慕白踮著腳站在窗口下，用電話手表在掃碼繳費。
    “小朋友，你真乖，這麽小就會心疼媽媽，替媽媽幫忙了。”
    得了誇獎，陸慕白白嫩的小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蹦到葉卿棠身前。
    “姨姨，我繳完費，現在就去替您拿藥，吃了藥就不難受了。”
    “謝謝，小白，姨姨就是點小感冒，沒事的。”
    葉卿棠笑著摸了摸他的頭，
    待到三人離開，葉霜才挪到繳費窗口前，將單子遞了進去。
    “一個人嗎？”
    醫生見她一個人，指了指她身後的候診椅。
    “去休息會兒，辦好住院，我叫你。”
    葉霜衝他笑笑，走到候診椅上坐下，卻沒注意到等電梯的陸慕白，回頭看了一眼。
    看到葉霜，陸慕白眼睛亮了亮。
    想到昨天葉卿棠到家裏練習做蛋糕，到晚上材料不夠了，兩人又一同出去買，這才吹風感冒了，鼻尖皺了皺。
    “中午想吃什麽？”
    陸知箋扶著葉卿棠走進電梯。
    “沒什麽想吃的。”
    葉卿棠聲音有些懨懨，“不過上次去你辦公室吃的川貝雪梨粥到不錯。”
    “嗯，我讓人做了送過來。”
    陸知箋點點頭，剛拿出手機，衣角被陸慕白拉了拉。
    “爸爸，我知道那粥是誰做的，你讓別人做也不是那個味兒。”
    “姨姨不舒服，你去病房陪著她，我去打個電話。”
    陸慕白將兩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楚，那粥是媽媽之前托人給爸爸送到公司去的，他在家裏也喝了一碗，甜甜的很好喝。
    三人出了電梯，陸知箋和葉卿棠去了病房，陸慕白坐在走廊上用電話手表撥通了葉霜的電話。
    “喂？”
    陸慕白沒注意到那邊的聲音有些嘶啞，隻道：“媽媽，你做點川貝雪梨粥送到醫院來吧，就是你剛剛在的那家醫院。”
    “沒空，沒心情，沒時間。”
    葉霜掛了電話，辦好住院，走進電梯。
    見到有人慌張跑來，她下意識地按住開門鍵。
    “太太？”
    周晨快步走來，看到她通紅的臉，愣了一下：“您發燒了？”
    葉霜沒應聲，目光落在他手裏的文件袋上。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那是她上周送到陸知箋公司的，離婚協議。
    周晨順著她的視線看去，解釋道：“老板最近太忙了，一直沒時間看。”
    “昨天才讓我找出來，不過時間太晚，今天一早我就送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