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英噌的一下起身，跑到小窗欞前，往外看，見陸元正牽著驢車，站在籬笆大門外，邊上是老雕爺和李二虎。
    “陸元哥回來了！”
    她哇的一聲哭了，衝出門去，大黃狗從窩裏跑出來，搖著尾巴跟在後麵。
    趙鳳蓮來到堂屋，朝跛腳李攤著手，一臉慌張無措：
    “當家的，這事可怎麽辦？”
    跛腳李起身，一瘸一拐朝臥室走，氣憤道：
    “反正我不同意！”
    砰！
    關上房門，避而不見。
    小英把老雕爺請進屋，端上茶水，提著嗓子問：
    “阿爺，陸元哥殺了狼妖送去縣衙鎮魔司，領了百兩賞銀，還做了官，吃上了朝廷俸祿，這官比兩個村長都大吧？”
    老雕爺聽出這這丫在嘲諷跛腳李，端起茶杯，配合道：
    “比十個村長都大。”
    跛腳李手裏的煙鬥一顫，以為自己聽錯了，躡手躡腳移到門邊，耳朵貼門偷聽。
    小英歡喜，揚聲說道：
    “這豈不是東風轉南了？
    “李富貴一家還不得嫉妒的氣死？
    “聘禮咋這麽多，陸元和二虎哥來回搬了兩趟，方桌上堆不下，就放地上吧。”
    李二虎憨笑：
    “花好幾兩銀子嘞，陸元還給你了花布、玉簪子和耳墜，可好看了。”
    小英的調子又提高些，婉轉悠揚，跟鳥脆鳴似的：
    “咦，還給我買了玉簪子耳墜呢。
    “娘，比起李富貴讓媒婆送來的三斤豬頭肉，幾尺布，陸元哥是不是更有出息啊？”
    趙鳳蓮笑的合不攏嘴，連聲誇讚：
    “有出息，有出息，有勞全叔跑一趟，這事我跟她爹好好商量商量。”
    小英嬌哼：
    “陸元哥把東西帶回去吧，給嬸嬸補補身子，等他們商量好了再來。”
    趙翠蓮看著聘禮眼饞，怕真帶走了，心裏一緊，攥著手，心裏責怪：
    “這閨女養不熟，胳膊肘咋還往外拐？”
    老雕爺接話：
    “聘禮帶來了，哪有拿回去的理兒，今個就把事兒定下來吧。你爹呢？”
    小英朝東屋挑頜，陰陽道：
    “我爹這兩天撞鬼了，怕見日頭，在裏間躲著呢。”
    陸元和李二虎實在繃不住，笑出聲。
    老雕爺瞪他們一眼，走到臥室門口，朝裏說道：
    “桂成，之前的事咱們就不講了。
    “我做媒，帶小元來提親，你咬個牙印兒，把事定下來。”
    跛腳李靠著門，手裏攥著煙鬥，被自家閨女羞辱的想在房梁上綁個繩子把自己吊死。
    木訥窩囊的陸元，咋就能殺了狼妖，還在縣衙裏當了官？
    前幾天晚上，在大榕樹下陸元說，他殺了一頭黑狼妖。
    當時不信，還嘲諷挖苦，真臊得慌。
    處在進退兩難的境地，比那晚斷條腿，掛在懸崖的枯樹枝上都恐懼煎熬。
    夾著屁股把屁硬生生擠了回去，怕發出一點響。
    等了半天沒有回應。
    老雕爺等了半天再次開口：
    “你要是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同意了。
    “聘禮放這，啥時候辦婚禮，讓鳳蓮跟小元她娘商量合計。
    “小元，二虎，咱們先回去。”
    跛腳李總算鬆了一口氣，一步一步挪到床邊坐下，抹下頭上的汗，用火折子點煙鬥，想抽一口緩緩氣兒。
    點了半天沒點著，發現煙鍋裏全是灰。
    啪！
    一巴掌抽在自己臉上，氣急敗壞罵道：
    “娘的，淨幹些窩囊事！”
    小英剛把他們送出門，遠遠看到打扮得花紅柳綠的馬臉媒婆，手裏擺著紅帕子，扭著水桶腰，喜滋滋的朝這邊走，大概是催辦婚事來了。
    “老妖婆子，你還來我家幹嘛！”
    小英揚聲就罵。
    媒婆看清是陸元、老雕和李二虎，腳下一頓，傻愣片刻，手指往耳後勾下頭發，轉身夾著尾巴，小步快走開溜。
    小英掐著腰，指著媒婆破口大罵：
    “回去告訴李富貴兒，陸元哥當了官，下了聘禮，趕緊把三斤豬頭肉提走！
    “李茂再敢騷擾我，就讓陸元哥打斷他的狗腿！
    “呸，嘴巴淬毒的老妖婆子！
    “敢路過我家門口，看我放不放狗咬你！”
    大黃狗伸著舌頭，搖著尾巴，一副看戲不嫌熱鬧的開心樣子。
    小英踢它一腳，責怪道：
    “呲牙，咬她！”
    大黃狗無辜遭殃，凶相畢露，呲著牙朝媒婆汪汪兩聲，嚇得媒婆一路小跑，狼狽不堪。
    陸元和李二虎捧腹笑了。
    老雕爺回來憋了一肚子氣，也被逗樂，搖頭笑。
    小英可算出了惡氣，心裏暢快，捂著臉，眼睛彎成月牙，清風掠過，青綠色裙擺飄蕩，像是山間盛開的花。
    離開小英家。
    陸元牽著驢車，來到老雕爺家的院子裏。
    聽到動靜，孫翠蘭慌忙走出來，見到他們又是笑，又是不受控製的抹眼淚，覺得失了體麵，扭頭回屋了。
    陸元和李二虎看向阿爺。
    老雕爺麵色平靜，對陸元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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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娘一個人在家需要照顧，趕緊回去吧，可別犯渾幹傻事，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陸元朝屋裏望眼了，說道：
    “我進去看看柱子叔。”
    老雕爺推著他，朝外擺手：
    “有啥看的，休息三兩天就好了，你累了幾天，回去好好休息下，過幾天還在去縣衙鎮魔司報到當差。”
    陸元僵持不下，離開了。
    走到一棵樹下，遠遠看著老雕爺家的院子。
    家裏孩子正把路上買的東西搬進屋裏，二虎哥卸下驢車，把驢子拴在樹樁上後，都進屋了。
    老雕爺一人站在院子裏，抬頭望會天，魁梧高大能跟虎豹掰命的老人，似乎一下子蒼老了許多，轉身回屋去了。
    陸元摩挲著衣兜裏的銀子，等有機會再想辦法給翠蘭嬸嬸吧。
    回家的路上。
    村裏人紛紛打來招呼，原以為他和老雕爺幾天沒見，被狼妖吃了，沒想到能活著回來，都格外驚奇。
    陸元客套回應，沒心情跟他們攀談。
    他在想。
    老雕爺說事情交給他來處理，肯定準備對村長一家動手。
    為了幫自己獵殺白狼妖，不惜葬送整個王家村，這樣的魄力和狠辣手腕，實屬讓人膽寒。
    他說動手，李富貴家的命準沒跑了。
    隻是好奇。
    王家村跟阿爺到底有什麽深仇大怨，他又會使出什麽樣的狠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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