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元撕開信封，倒出卷成小筒狀的絹布，展開後呈豎條狀，輕柔如羽，上麵寫著朱砂紅字：速歸鎮魔司
    簡短五個字，前後有標記符號，以防傳信過程中有人篡改。
    陸元還不懂這是飛鴿傳信格式，還是王榮心細謹慎。
    從這五個字中，他看不出有什麽問題，又覺得飛鴿傳書來的蹊蹺，像是在提醒他什麽。
    “陸大人，請問是否需要回信？”
    傳信使郭三恭敬問道。
    陸元回過神來，客氣道：
    “需要向王大人回信，請問該怎麽回？”
    傳信使從布袋裏掏出一卷油紙和一卷絹布，解釋道：
    “有的大人習慣用油紙，防潮防雨，有的大人喜歡用絹布，顯得有禮節有規格，不知陸大人要用哪一種？”
    陸元考慮到剛下過雨，天氣潮濕，接過油紙卷，又問道：
    “請問書寫筆墨用哪一種，是朱砂，還是研墨？”
    傳信使低微卑賤，被官爺使來喝去，少見陸大人這般客氣，回答的很細致：
    “朱砂雖防雨防潮，官方通信極少見用，多是黑墨書寫。
    “陸大人寫好之後，小人把信紙塞進信鴿腿上的竹筒裏，放飛後它自會飛往鎮魔司的驛馬房信使處，有專人呈遞信件。”
    陸元拱手感謝，邀請傳信使進屋喝茶歇息。
    傳信使婉拒，在原地等候。
    陸元快步往屋裏走，小英跟在後麵。
    他回自己房間寫回信，小英去了東屋，跟婆婆說悄悄話。
    陸元把油紙條展開，拿起普通石雕刻成的虎形鎮紙，壓著邊，提筆蘸墨後，猶豫寫什麽。
    王榮這個時候傳信讓他急著回去，肯定有重要的事發生。
    是殺趙祺事發了？
    還是有關王家村的事？
    亦或者，有重要的獵魔任務要執行？
    無論哪一種，都躲不開，他都要聽從召喚回鎮魔司，先把信回了，便寫下：
    副使陸元頓首，明早必歸。
    放下毛筆，雙手抻著油紙，匆忙出門，走向傳信使。
    傳信使雙手接著，見墨跡幹了，對內容視若無睹般，卷成筒狀。
    從馬背上的籠子裏取出一隻白鴿，把信紙塞進綁縛在它腿上的竹筒裏，揚手放飛。
    “陸大人，不出兩個時辰，回信便可到鎮魔司，卑職告退！”
    傳信使朝他拱手告辭。
    “郭信使慢走。”
    陸元拱手回應。
    傳信使躍上黑色大馬，一擺韁繩，朝著西向奔策馬奔去。
    陸元側頭望向朝西北向飛的白鴿。
    天空殘留著灰色雲，露出一片片藍天，夕陽籠罩著赤紅的山林。
    白鴿化為一點，飛掠過燕歸山，消失在視野裏。
    “速歸，鎮魔司。”
    陸元不停重複這句話，仿佛有一層窗戶紙擋著，參悟不透獵魔使王榮的深意。
    明早必到鎮魔司，此刻就要收拾東西出發。
    莫名的有種束縛感。
    仿佛命運被一根繩子牽引著，好似李老拐的驢，獵戶老奎家的牛，不得自由，身不由己。
    回到屋裏。
    陸元把來信遞給母親看，說道：
    “娘，鎮魔司的王大人急召我回去，應該是有什麽任務，明早要到鎮魔司。”
    小英還在糾結晚上住這裏，還是回家，心裏羞澀尷尬又欣喜期待，結果白焦慮半天，詫異道：
    “這麽著急啊？”
    陸元點頭：
    “我去城裏當差，你在家照顧著娘，有什麽事讓二虎哥去城裏給我說。”
    小英嘻嘻笑道：
    “你好好去當差，家裏交給我。”
    蘇蓉細致端看片刻來信，說道：
    “王大人字跡規整，柔中帶剛，是個心思縝密，做事滴水不漏的人，你跟著他能學不少東西。
    “他用絹布傳信，說明對召你回去這件事很重視，用朱砂寫信倒少見，也許鎮魔司獵魔使辦案養成的習慣，像判官勾筆。
    “有小英在這陪我，你不用掛念，趕緊去收拾東西吧。”
    她把絹布條還給陸元，溫和提醒。
    判官勾筆？
    母親無意間的一句話，讓陸元眼皮一跳，如醍醐灌頂，茅塞頓開。
    莫非……
    王榮在提醒，有一場生死大劫在等著自己，要萬分小心？
    陸元假裝無事，淡然笑道：
    “娘，家裏有什麽活讓小英做就行，你注意身體，我先去收拾東西了。”
    小英俏皮笑道：
    “放心啦，我才不舍得讓婆婆辛苦幹活呢，走吧，我幫你收拾。”
    她拉著陸元手，朝西屋走去。
    小英把草席卷成卷，換洗的衣物整齊疊好，用布條係起來，同被褥一並裝進麻袋。
    “陸元哥，我去煮幾個雞蛋，路上吃。”
    還沒等陸元回話，小英就跑了出去，前往廚房。
    陸元從床底拉出木箱，所需的法器都放裏麵，掃視一圈，覺得沒落下什麽東西，把驢牽到門口。
    收拾好的東西都讓驢載著，一側是木箱，一側是麻袋和草席。
    走到狗窩旁，蹲下身，摸了摸黑狗的頭，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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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子，願不願意跟我去城裏當差，天天有肉吃。”
    黑狗伸著舌頭，搖著尾巴，表示隻要有肉吃，去哪都行。
    陸元咧嘴一笑，揉了揉黑子的腦袋，站起身，朝廚房走去。
    驢打著響鼻搖頭，哼哼兩聲。
    傻狗。
    他也是這麽誆我的，說天天有精草料吃，總共也才吃兩頓。
    他走到廚房門口，看到小英蹲在灶台前，用衣袖抹眼睛，問道：
    “小英，怎麽了？”
    小英急忙咧嘴傻笑：
    “煙熏到了，眼睛是不是紅了，陸元哥等下，雞蛋馬上就好，我給你切點牛肉路上吃。”
    她站起身，走向案板，打開灶台櫃，取出剩下的一塊牛肉。
    陸元站在她邊上。
    她一邊切，一邊念叨：
    “我爹說，除了縣太爺的官衙門，鎮魔司就是朱雀城最有權勢的衙門。
    “你去那當差，混好了，當上獵魔使，一步一步往上爬，指不定哪天能去京城當大官，還能見到帝王呢。
    “他就是嫌貧愛富，經常被我娘指著鼻子罵，沒什麽能耐，就想指望別人往高處攀，他好風光。
    “斬妖除魔那麽危險，他怎麽不去當差，整天就會跟村裏人吹牛嘚瑟說閑話。
    “我也不稀罕你當多大的官，不被人欺負，掙的夠家裏吃就行。
    “有什麽事別第一個往前衝，看別人跑你也跑，可別逞能充大頭。”
    陸元揉了揉鼻子，笑道：
    “我可機靈了，才不會當愣頭青。”
    小英把切好的牛肉用油紙包起來，裝進幹糧袋裏，白眼道：
    “我還不知道你，又傻又笨又耿直仗義，還記仇，腦子一熱啥都敢幹。
    “老雕爺和二虎哥有多大能耐，能滅了李富貴一大家子禍害？
    “哼！
    “別以為我不知道。”
    陸元撓頭，這丫頭心裏還挺透亮。
    她把幹糧袋遞給陸元，又去鍋裏撈出六個雞蛋，放進涼水冷一下，用漏勺舀出來擦幹，裝進幹糧袋裏，灑然一笑：
    “好啦，去給娘說一聲，我送你去村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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