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孤言難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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裂山部先鋒潰敗後的半個月,黃帝主城暫時恢複了平靜。城牆下的戰場被清理幹淨,犧牲的族人得到安葬,巫祝們日夜祈禱,修士們則抓緊時間修煉,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暴風雨前的壓抑。
恒的日子過得簡單而規律。每日清晨,他會去城外的林地修煉《靈樞步》,借著草木的掩護,將步法與真元、靈識結合,身形在林間穿梭時,幾乎能做到踏葉無聲;白日裏,他在石室中鑽研《吐納真詮》,將丹田內的真元反複淬煉,力求更加凝練;傍晚,則會登上城牆,用靈識眺望遠方,感受著九黎部落方向傳來的越來越濃重的血煞之氣。
他能感覺到,大戰的陰雲正在加速匯聚。但主城的氣氛,卻有些詭異。
起初,族人還沉浸在擊退先鋒的喜悅中,不少修士覺得九黎不過如此,甚至有人提議主動出擊,將戰火燒到九黎的地盤。這種樂觀情緒,在一位名叫“伯奮”的部族首領的鼓動下,變得愈發高漲。
伯奮是黃帝麾下一個中等部族的首領,以勇猛著稱,在之前的阪泉之戰中立過戰功。他多次在議事會上慷慨陳詞,認為裂山部的潰敗證明九黎外強中幹,主張趁勝追擊,“奪其糧草,毀其營帳,讓蚩尤知道我人族的厲害”。
恒曾在一次修士交流時,聽到伯奮的言論,忍不住插了一句:“九黎先鋒隻是試探,其主力未動。此時追擊,若中了埋伏,恐得不償失。”
話音剛落,周圍便投來異樣的目光。伯奮更是冷笑一聲,上下打量著恒:“你這來曆不明的修士,懂什麽?我人族豈能被區區九黎嚇住?當年阪泉之戰,炎帝部落比九黎凶悍百倍,還不是被我們擊潰了?”
恒皺眉:“九黎與炎帝部落不同,他們的血煞之氣詭異霸道,且部落眾多,一旦聯合起來,戰力遠超想象。”
“哼,危言聳聽!”伯奮拂袖而去,“等我帶部眾踏平他們的前營,再來讓你看看,什麽叫真正的人族勇士!”
其他修士也大多不以為然。在他們看來,恒雖斬了裂山部頭領,卻終究是“外人”,沒資格對人族的戰略指手畫腳。石想為恒辯解,卻被恒拉住了。
“多說無益。”恒低聲道,“他們沒見識過九黎的真正實力,不會信的。”
幾天後,伯奮果然說服了幾位同樣好戰的首領,帶著五千部眾,氣勢洶洶地殺向九黎的前營。主城的不少族人還站在城牆上送行,期待著他們凱旋。
恒站在城牆的角落,看著那支隊伍消失在遠方,心中升起一股強烈的不安。他的靈識隻能延伸到數百裏,無法探知九黎前營的具體情況,但他能感覺到,遠方的血煞之氣在伯奮等人離開後,變得異常活躍,仿佛在醞釀著什麽。
結果,比預想的來得更快。
五天後,一支殘兵拖著疲憊的身軀回到了主城。為首的戰士渾身是血,帶回了一個令人絕望的消息——伯奮的隊伍中了埋伏,九黎出動了三支主力部族,不僅有裂山部的殘餘,還有擅長隱匿刺殺的“影蛇部”和能操控毒物的“蠱蟲部”。五千人幾乎全軍覆沒,伯奮力戰而亡,隻有不到三百人逃了回來。
消息傳來,主城的樂觀情緒瞬間被冰冷的現實擊碎。城牆上的送行變成了迎接殘兵的沉默,不少族人臉上寫滿了恐懼和茫然。
恒站在城門口,看著那些逃回來的戰士——他們大多身中劇毒,皮膚呈現出詭異的青黑色,即便有巫祝的淨化符,也難以壓製毒素的蔓延,口中不斷發出痛苦的呻吟。這就是九黎的真正戰力,遠超之前的先鋒營。
“我說過,他們很強。”恒低聲對身邊的石說,語氣中沒有絲毫得意,隻有沉重。
石臉色蒼白,點了點頭:“影蛇部的刺殺防不勝防,蠱蟲部的毒物更是能穿透真元護盾……我們還是太小看九黎了。”
伯奮的失敗,並沒有讓所有人清醒。幾天後,另一位首領“仲堪”站了出來,聲稱要為伯奮報仇,帶著本部族的三千人,再次出征。他吸取了伯奮的教訓,避開了九黎的前營,轉而襲擊了一個較小的九黎附屬部落,燒了對方的營帳,搶回了一些物資。
當仲堪帶著“勝利”的消息返回時,主城又掀起了一陣短暫的歡呼。仲堪更是洋洋得意,在議事會上宣稱“九黎不過是紙老虎,隻要找對方法,便能輕易擊敗”。
恒再次提出反對:“這種小規模的襲擊,隻會激怒九黎,讓他們更加團結。一旦蚩尤下令全線進攻,我們這點勝利,根本不值一提。”
這一次,沒人再公開嘲諷他,但依舊沒人相信。仲堪更是冷冷地說:“恒修士還是管好自己的修行吧。我人族的事,自有我們這些首領操心。”
恒看著他們臉上那種“以牙還牙”的快意,忽然覺得一陣荒謬。這就是他想象中的戰爭嗎?不是為了最終的勝利,而是在這種你來我往的報複中,不斷消耗著本就有限的力量。
果然,沒過多久,九黎便發動了報複。影蛇部的刺客潛入主城外圍的村落,一夜之間屠殺了數百族人;蠱蟲部則在主城的水源上遊投下毒物,雖被巫祝及時發現,沒有造成大規模傷亡,卻讓主城陷入了水源恐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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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日子,雙方徹底陷入了這種詭異的拉鋸戰。
人族這邊,總有首領為了“複仇”或“立功”,帶著部眾出去襲擊九黎的小部落,偶爾能取得一些小勝,便歡欣鼓舞;九黎那邊,則會很快發動報複,用更殘酷的手段屠殺人族的村落或小股隊伍,血煞之氣愈發濃重。
主城的兵力在這種拉鋸中不斷消耗,修士和巫祝們也越來越疲憊,而蚩尤的主力,依舊在涿鹿之野按兵不動,仿佛在耐心地等待著人族的力量被一點點削弱。
恒看得越來越心焦。他多次找到大巫祝,陳述自己的擔憂:“大巫祝,再這樣下去,不等涿鹿大戰爆發,我們的力量就會被消耗殆盡。必須停止這種無意義的報複,集中力量備戰,等待黃帝陛下出關。”
大巫祝坐在祭壇前,眉頭緊鎖,手中的法杖輕輕敲擊著地麵:“我何嚐不知?但各部族首領意見不一,有的主張死守,有的主張反擊,還有的擔心九黎會聯合其他部族……人心不齊,難啊。”
“可再不齊心,就是自取滅亡!”恒急道,“蚩尤的目的很明顯,就是想通過這種拉鋸戰,瓦解我們的士氣,消耗我們的實力。我們不能如他所願!”
大巫祝歎了口氣,看向恒:“恒修士,你的眼光沒錯。但你要明白,人族不是一個人,而是由無數部落組成的。每個部落都有自己的利益和想法,想要讓他們放棄仇恨,一心備戰,太難了。”
他頓了頓,繼續道:“更何況,你是人族修士,卻非任何部落的人。你的話,分量不夠啊。”
恒沉默了。他知道大巫祝說的是實話。他沒有部落作為後盾,雖然斬過裂山部頭領,得了兩部法門,卻終究是“外人”。在那些世代生活在這裏的部族首領眼中,他的話,可信度甚至比不上一個普通的部落長老。
人微言輕,莫過於此。
他走出祭壇,看著主城上空彌漫的壓抑氣息,心中充滿了無力感。這就是人族,既有神農氏、黃帝這樣的遠見卓識者,也有伯奮、仲堪這樣被仇恨和短視蒙蔽的人。而往往,後者的存在,會讓前者的努力變得異常艱難。
這天,他正在石室中修煉,石匆匆跑了進來,臉色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凝重:“恒壯士,出事了!南方的苗蠻部族,正式宣布加入九黎陣營,已經出兵三萬,抵達涿鹿之野了!”
恒猛地睜開眼,心中一沉。苗蠻部族擅長山林作戰,與九黎的戰法相得益彰。他們的加入,意味著蚩尤的力量又壯大了一分,而人族的處境,更加危險了。
“議事會怎麽說?”恒問道。
“還在吵!”石苦笑,“有的說要立刻派人去聯絡東方的夷族,請求支援;有的說要主動進攻苗蠻部族,阻止他們與九黎匯合;還有的說……幹脆退守主城,等黃帝陛下出關再說。”
恒站起身,走到窗邊,看向涿鹿之野的方向。那裏的血煞之氣,已經濃鬱到肉眼可見的程度,如同一片烏雲,壓在天地之間。
“不能再等了。”恒低聲道,“再這樣吵下去,不等黃帝陛下出關,我們就已經被包圍了。”
石看著恒堅毅的側臉,忽然道:“恒壯士,或許……我們可以做點什麽。”
“做什麽?”
“風伯部落雖然損失慘重,但我父親風伯部落的老首領)在幾個小部落中還有些威望。”石道,“我們可以去聯絡那些主張死守備戰的部落,說服他們聯合起來,至少先停止這種無意義的拉鋸,保存實力。”
恒看著石,眼中閃過一絲亮光。是啊,他無法說服那些大部落的首領,但或許可以從底層做起,團結那些真正看清局勢的人。
“好。”恒點頭,“我們去試試。”
接下來的日子,恒和石開始在主城的外城和周邊村落奔走。他們拜訪那些在拉鋸戰中損失慘重的小部落,講述九黎的真實實力,分析繼續報複的危害,勸說他們放棄私仇,以大局為重。
起初,很多人不相信,甚至有人認為他們是在散布謠言。但當恒將自己在戰場上對九黎各部族的觀察、對血煞之氣的分析一一說出,當石展示風伯部落保存的、被血煞之氣侵蝕的武器時,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動搖。
“恒壯士說得對,我兒子就是死在影蛇部的刺客手裏,可我們去報複,又死了十幾個兄弟,值得嗎?”一個失去兒子的部落長老紅著眼眶說。
“苗蠻都加入九黎了,我們再內耗,就是等死啊!”另一個小部落的首領歎息道。
半個月後,在恒和石的努力下,三十多個小部落達成了共識——他們不再主動出擊,而是將剩餘的力量集中起來,協助主城加固防禦,訓練族中子弟,等待黃帝出關。
雖然這些小部落的力量加起來,也比不上一個大部落,但他們的聯合,至少在主城內部,發出了一種不同的聲音。大巫祝得知後,對恒點了點頭:“你做得很好。星星之火,或許可以燎原。”
恒站在城牆上,看著那些小部落的族人在城外挖掘壕溝、搬運巨石,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他知道,這遠遠不夠,距離涿鹿大戰的爆發,已經越來越近了。但至少,他不再是那個隻能站在一旁看著鬧劇發生的無力者。
遠方的天際,血煞之氣與日俱增,蚩尤的陰影越來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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