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遺願成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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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遺願成真
祭天台事件後的第三天,雲州城恢複了往日的平靜,但這種平靜之下湧動著某種深刻的變化。
官府貼出的告示委婉地宣布:經查,財武書院“辦學規範,教化有功”,即日起解除查封,恢複正常教學;義商會各粥鋪、醫館等“於民生有益”,準予繼續運營。措辭雖然官方,但意思明確——來自朝堂的壓力暫時退去了。
書院重新開門的當天,來了比以往更多的學生。不隻有年輕人,還有許多中年人、老人,甚至拖家帶口。他們中有些是聽說書院重開特地來支持的,有些則是經過祭天台一夜,真正意識到了識字學藝的重要性。
曉月站在書院門口,看著湧來的人群,眼中泛起淚光。她想起財有武生前常說的一句話:“百姓心裏有杆秤,你對他們好,他們心裏明白。”
“院長,這麽多人,咱們收不收?”一個教習擔憂地問。書院的條件有限,一下子湧入這麽多人,師資、場地、物資都跟不上。
曉月沉思片刻,堅定地說:“收!來多少收多少!沒有教室,就在院子裏上課;沒有桌子,就席地而坐;沒有紙筆,就用樹枝在地上劃。財先生當年在青石鎮教孩子識字,連樹枝都沒有,就用手指在沙土上寫。咱們現在的條件,比那時候好太多了。”
她轉身對教習們說:“我知道大家辛苦,但請記住,我們每多教一個人,就可能改變一個家庭的命運。這份辛苦,值得。”
教習們被她的決心感染,紛紛點頭。很快,書院以驚人的效率組織起來:前院教識字,中院教算術,後院教實用技能。沒有年齡限製,沒有身份要求,隻要願意學,都可以來。
周鐵和柳依依也投入到忙碌的教學中。周鐵在工坊區教基礎鍛造和農具改良,柳依依則在文學院教識字和詩歌創作。他們把自己的經曆融入教學,講的不是空洞的理論,而是實實在在的經驗。
“我在野狼坡時,看到鄉親們用改良的鋤頭,一天能多耕半畝地。”周鐵拿著一把鋤頭模型講解,“關鍵在哪裏?在角度,在重心,在符合人用力的習慣。你們回去可以觀察自己家的農具,想想怎麽改進。”
柳依依則教大家用最簡單的字,寫最真實的情感:“不用追求華麗的辭藻,就寫你看到的、感受到的。比如這位大娘,你剛說兒子第一次識字後給你念了封信,那種心情就可以寫成詩。”
一個六十多歲的大娘怯生生地問:“姑娘,我……我能寫詩?”
“當然能。”柳依依溫柔地鼓勵,“詩就是心裏的聲音。您剛才說‘我兒識字念信來,老身淚落濕衣襟’,這就是詩,很美的詩。”
大娘眼睛亮了,顫巍巍地在沙盤上寫下那幾個字。雖然歪歪扭扭,雖然錯了兩處,但那是她這輩子寫的第一行字,第一首詩。
這樣的場景,在書院各個角落上演。知識像水一樣流淌,浸潤著幹渴的心田。
然而,曉月知道,光是教學還不夠。財有武臨終前最掛念的一件事,她一直記在心裏:讓所有孤兒都能吃飽穿暖。
這不是一句空話,需要實實在在的體係。早在祭天台事件前,她就在籌劃這件事,現在外部壓力暫時解除,是時候全力推進了。
這天傍晚,曉月召集核心成員開會:小蓮、周鐵、柳依依、文清、***、石磊,還有義商會各分會的負責人。不大的會議室裏坐滿了人。
“今天請大家來,是要商量一件大事。”曉月開門見山,“財先生去世前,托付我一件事:讓天下孤兒都能吃飽穿暖。當時我覺得這幾乎是癡人說夢,但現在我想,也許我們真的可以試試。”
她展開一張雲州地圖,上麵密密麻麻標著各村鎮的位置:“雲州全境,目前統計在冊的孤兒有三百二十七人,實際可能更多。他們分散在各地,有的被親戚收養但生活艱難,有的在街頭流浪,有的在寺廟道觀勉強糊口。”
小蓮補充道:“我年輕時就跟著財先生做善事,知道孤兒最難的不是一時救濟,而是長期供養和教育。給一頓飯容易,給一輩子飯難;養大一個孩子容易,教好一個孩子難。”
“所以我們要建立一個體係。”曉月手指點在地圖上,“第一層,在各縣設立‘財武粥鋪’,每天固定時間供應免費餐食,確保沒有孩子餓死。第二層,在各鎮設立‘育幼堂’,收容無家可歸的孤兒,提供食宿和基礎教育。第三層,在州城設立‘財武學堂孤兒部’,選拔有天分的孩子進一步培養,將來可以成為教員、工匠、醫者。”
她環視眾人:“這個體係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和財力。光靠義商會的積蓄不夠,需要大家共同出力。”
會場沉默了片刻,然後爆發出熱烈的討論。
“我們清河縣可以設兩個粥鋪,我出地出人!”
“我們鎮上的老廟可以改造成育幼堂,僧人願意幫忙照看孩子。”
“我認識幾個商人,可以勸他們捐錢捐糧。”
周鐵一直沒說話,他在紙上寫著什麽。等大家討論告一段落,他才抬起頭:“我有一個想法。粥鋪不能隻是施舍的地方,那樣容易養出依賴心。可以讓大一點的孩子在粥鋪幫忙,幹一些力所能及的活,用勞動換取食物。既培養了他們的能力,也讓他們有尊嚴。”
柳依依點頭附和:“對!還可以在粥鋪裏教孩子們識字。吃飯前後抽一刻鍾,學幾個字,日積月累,也能有不小的收獲。”
文清推了推眼鏡,從經濟角度分析:“長期供養需要穩定的資金來源。除了捐款,我們還可以開發一些‘自助項目’。比如,育幼堂可以教大孩子做手工藝品,義商會幫忙銷售,收入部分留作堂內開支,部分作為孩子的積蓄,等他們成年後給一筆啟動資金。”
***撓撓頭:“我不懂那些複雜的,但我有力氣。建房子、搬東西的活,算我一個!”
石磊憨厚地笑:“我會種地,可以在育幼堂旁邊開墾菜園,讓孩子們學種菜,自給自足。”
看著大家積極獻策,曉月心中湧起暖流。這就是財有武精神的傳承——不是一個人的英雄主義,而是一群人的共同擔當。
計劃很快確定下來。第一步,在一個月內,在全州設立三十個粥鋪,覆蓋主要城鎮;第二步,三個月內,在十個重點鎮設立育幼堂;第三步,半年內,在雲州城建立財武學堂孤兒部。
任務艱巨,但沒有人退縮。
周鐵主動請纓,負責粥鋪的建設和物資調配。這需要大量的協調工作:選址、建房、采購糧食、培訓人員……他帶著幾個同學,開始在全州奔波。
第一個粥鋪選址在雲州城西的貧民區。這裏聚居著最窮苦的人家,許多孩子衣不蔽體、食不果腹。曉月親自來勘察,看中了一塊廢棄的菜地。
“就這裏吧。”她說,“地方寬敞,離居民區近。周鐵,你估算一下,建一個能容納百人同時就餐的粥鋪,需要多少材料,多少人工?”
周鐵拿出隨身帶的皮尺測量,又在紙上快速計算:“如果簡單些,用土坯建房,茅草鋪頂,大概需要木材五十根,土坯三千塊,茅草兩百捆,人工……如果請工匠,要二十人幹十天;如果咱們自己幹,可以慢些,但省錢。”
“自己幹。”曉月果斷決定,“讓書院的學生來幫忙,既鍛煉了他們,也節省開支。周鐵,你來組織。”
第二天,粥鋪建設工程正式啟動。消息傳開,不僅書院的學生來了,附近的居民也來幫忙。有出力的,有送水的,有提供工具的,甚至有個老木匠把自己的家夥什都搬來了。
“我老了,幹不動重活了,但還能指點指點。”老木匠說,“曉月院長為咱們窮苦人做事,我不能幹看著。”
工地上熱火朝天。學生們分成幾組:一組和泥打坯,一組搭建框架,一組鋪草苫頂。周鐵忙前忙後,既是工頭,也是工匠,手把手教大家怎麽砌牆、怎麽上梁。
柳依依也沒閑著。她組織婦女們做飯送水,還在工地上擺了個“識字角”,休息時教孩子們認字。
“咱們現在建的這個房子,以後是給大家喝粥的地方。”她指著剛寫好的幾個字,“來,跟我念:粥,鋪,幫,人。”
孩子們跟著念,雖然發音不準,但很認真。
七天後,粥鋪主體建成。雖然簡陋,但結實寬敞。正門上掛著一塊木匾,上麵是曉月親筆寫的三個字:“財武粥”。
開張前一天,曉月召集所有參與建設的人,鄭重地說:“明天粥鋪就要開張了。我想請大家記住三句話:第一,這不是慈善,是責任——作為人,幫助需要幫助的人的責任。第二,來喝粥的孩子,不是乞丐,是我們的弟弟妹妹。第三,粥要熬得稠,心要放得正。”
開張當天,天還沒亮,粥鋪外就排起了長隊。有衣衫襤褸的孩子,有拄著拐杖的老人,有麵黃肌瘦的婦人。他們都聽說這裏免費供粥,抱著將信將疑的態度來了。
辰時正,粥鋪大門打開。熱氣騰騰的粥香飄散出來,那是用糙米、豆子、紅薯熬的稠粥,雖然簡單,但管飽。工作人員——都是自願來的書院學生和附近居民——有條不紊地維持秩序,分發粥食。
曉月親自掌勺,給第一個孩子盛了滿滿一大碗。那是個八九歲的男孩,瘦得皮包骨頭,接過碗時手都在抖。
“慢點吃,燙。”曉月輕聲說,“以後每天都可以來,早上晚上各一次。”
男孩抬起頭,髒兮兮的臉上眼睛格外大:“真的……每天都來?”
“真的。”曉月點頭,“隻要粥鋪還在,隻要你還需要。”
男孩捧著碗,走到旁邊的長凳上坐下,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滴進粥碗裏。他沒有擦淚,隻是一口一口地吃著,吃得很慢,很珍惜。
這一幕被許多人看在眼裏。有人偷偷抹眼淚,有人低聲議論,更多人默默排著隊,眼中有了光。
第一天,粥鋪接待了八十三人。第二天,一百二十人。第三天,一百五十人……消息像風一樣傳開,越來越多需要幫助的人來到這裏。
但問題也隨之而來。首先是糧食消耗巨大,僅靠捐款難以為繼;其次是人員管理,誌願者熱情高但缺乏經驗;最棘手的是,有些不是孤兒的人也來蹭粥,甚至有人想多領一份轉賣。
周鐵麵臨著巨大的壓力。他每天天不亮就要去市場采購糧食,要計算用量,要培訓人員,要處理各種突發狀況。短短十天,人就瘦了一圈。
這天晚上,他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書院,發現曉月在等他。
“院長,您還沒休息?”
“等你。”曉月指了指桌上的飯菜,“先吃飯。”
周鐵確實餓了,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曉月靜靜地看著,等他吃完,才開口:“遇到困難了?”
“嗯。”周鐵也不隱瞞,“糧食不夠,錢也不夠。今天我去買米,糧商坐地起價,說知道咱們用量大,故意抬價。還有,今天抓到三個人重複領粥,想拿去賣……”
“你怎麽處理的?”
“糧商那邊,我找了另外兩家,貨比三家,選了最合理的。重複領粥的……我讓他們在粥鋪幫忙三天,用勞動補償。”周鐵苦笑,“但這不是長久之計。”
曉月點點頭:“你做得很好。但我們要想得更遠。粥鋪不能永遠靠捐款,必須有自己的‘造血’能力。文清之前提過手工藝品的事,我覺得可以試試。還有,糧食采購可以聯合其他粥鋪,統一購買,爭取批發價。”
她頓了頓:“至於那些想占便宜的……財先生說過,人心有善有惡,我們要做的是激發善,限製惡。可以建立登記製度,每個領粥的人都要登記,每天限量。對於那些確實困難的非孤兒,也可以酌情幫助,但要讓他們參與勞動——掃掃地、洗洗碗,讓他們知道,幫助是互相的。”
周鐵眼睛一亮:“我明白了!粥鋪不隻是施舍的地方,更是培養互助精神的地方!”
“對。”曉月欣慰地笑了,“這才是財先生真正的遺願:不是讓人依賴施舍,而是讓人學會自立,學會互助。”
接下來的日子,粥鋪開始調整運作方式。建立了登記製度,每個常來領粥的人都有記錄;設立了“工分製”,參與勞動可以累積工分,工分可以兌換額外的食物或生活用品;還開辟了一個小角落,展示和銷售孩子們做的手工藝品——簡單的草編、木雕、布偶,雖然粗糙,但有人願意買,因為知道這是善舉。
更讓周鐵驚喜的是,附近的居民開始自發捐助。不是大富大貴的捐贈,而是一袋米、一把菜、幾個雞蛋,甚至是一捆柴火。有個賣豆腐的婦人,每天送五塊豆腐;有個菜農,每周送一筐賣相不好的蔬菜;甚至有個乞丐,把乞討來的兩個銅板塞進了捐款箱。
“我窮,但還有比我更窮的。”乞丐說,“這兩個銅板,給孩子們買塊糖。”
這些點點滴滴的善意,匯聚成一股溫暖的力量。粥鋪的糧食危機暫時緩解,更重要的是,一種社區互助的氛圍開始形成。
一個月後,雲州境內的三十個粥鋪全部建成運營。雖然規模大小不一,條件有好有差,但都遵循同樣的原則:免費供餐,鼓勵勞動,注重教育。
曉月帶著周鐵等人,開始逐個巡查這些粥鋪。他們看到了許多感人的場景,也發現了很多問題。
在清河縣,粥鋪設在一座廢棄的祠堂裏。負責人是個退休的老先生,把粥鋪打理得井井有條,還自發教孩子們讀書。但他年紀大了,精力有限。
“我還能幹幾年,但得培養接班人。”老先生說,“我看中兩個大孩子,很懂事,想重點培養他們。”
在平山鎮,粥鋪遇到了地痞的騷擾。幾個混混想收“保護費”,被當地的鐵匠聯合幾個漢子趕跑了。
“曉月院長放心,有我們在,粥鋪倒不了!”鐵匠拍著胸脯。
但在黑石鎮,情況不太樂觀。粥鋪的糧食經常短缺,負責人是個年輕書生,不懂管理,賬目混亂。
“我……我隻是想做好事,沒想到這麽難……”書生很沮喪。
曉月沒有責備他,而是派周鐵留下來協助整頓。周鐵用了三天時間,重新梳理了采購、儲存、分發流程,培訓了工作人員,還聯係了當地的農戶,以優惠價格直接采購糧食。
“管理粥鋪和打鐵一樣,要有章法。”周鐵對書生說,“熱情重要,方法更重要。”
巡查一圈下來,曉月心裏有了底。粥鋪體係初步成型,但需要更規範的製度和更專業的管理。回到雲州後,她立即著手編寫《粥鋪管理手冊》,詳細規定了從選址建設到日常運營的各個環節。
同時,育幼堂的建設也提上日程。第一個試點選在距離雲州城五十裏的青山鎮。這裏孤兒相對集中,而且鎮上有義商會的分會,可以提供支持。
建設育幼堂比粥鋪複雜得多。不隻是提供食宿,還要有教育、醫療、心理關懷。曉月親自設計規劃:前院是生活區,有宿舍、食堂、浴室;中院是教學區,有教室、圖書室、活動場;後院是勞動區,有菜園、養殖場、工坊。
“孩子們在這裏,不僅要活著,還要活得好,活得有尊嚴。”曉月對建設團隊說,“他們要學會自理,學會互助,學一門將來能養活自己的手藝。”
資金是最大的難題。建一個像樣的育幼堂,至少需要五百兩銀子。義商會掏空了家底,也隻湊出三百兩。
就在這時,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出現了——劉老爺。
那天下午,劉老爺親自來到財武書院,要求見曉月。周鐵等人立刻警惕起來,以為他又要搞什麽鬼。
但劉老爺的態度完全變了。他不再是那個囂張跋扈的地主,而是一個神色複雜的老人。
“曉月院長,老夫……是來賠罪的。”劉老爺開門見山,“祭天台那一夜,老夫也在場。看著那麽多百姓為財有武發聲,看著那些孩子因為你們的幫助有了活路……老夫慚愧啊。”
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這是五百兩,捐給育幼堂。不是贖罪,是……是想做點人事。”
曉月沒有立即接,而是問:“劉老爺為何改變主意?”
劉老爺苦笑:“我今年六十有二,家財萬貫,但子孫不肖,整天隻知道爭家產。前些日子病了,躺在床上下不了地,那些不肖子一個都沒來看我。倒是我府上的老仆,天天端茶送水,還從你們粥鋪討了碗粥給我……嗬,真是諷刺。”
他長歎一聲:“財有武說得對,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與其留給不肖子孫揮霍,不如用在有用的地方。這錢,請收下。算是我……為過去贖罪,也為自己積點德。”
曉月沉吟片刻,接過銀票:“錢我收下,會全部用在育幼堂建設上。每一筆支出都會公示,您可以隨時來查。”
“不必了。”劉老爺擺擺手,“我相信你們。”
劉老爺的捐助解決了資金問題。青山鎮育幼堂的建設進度大大加快。兩個月後,第一所育幼堂正式落成,接收了三十七個孤兒。
開院那天,曉月帶著周鐵、柳依依等人前來。孩子們換上了新衣服——雖然是粗布,但幹淨整齊;吃上了有菜有肉的飯菜;住進了明亮通風的宿舍。更重要的是,他們有了老師,有了同伴,有了未來。
一個叫小草的姑娘,父母雙亡後跟著奶奶生活,奶奶去世後流浪了三年。她被收進育幼堂時,渾身是傷,見人就躲。
柳依依負責照顧她。第一天,小草不肯吃飯;第二天,柳依依陪她坐在院子裏,給她講故事;第三天,小草小聲問:“我真的可以住在這裏嗎?不用再去討飯了嗎?”
“真的。”柳依依握住她冰冷的小手,“這裏就是你的家。”
一個月後,小草變了。她開始主動幫忙打掃,開始跟其他孩子說話,開始跟柳依依學認字。她在沙盤上寫的第一個句子是:“我有家了。”
曉月看到這句話時,眼淚奪眶而出。她知道,這就是財有武想看到的。
育幼堂的成功模式迅速推廣。半年內,雲州建起了八所育幼堂,收容了二百多個孤兒。每所育幼堂都有自己的特色:有的側重農事教育,有的側重手工藝培訓,有的則注重文化學習。
而財武學堂的孤兒部,也選拔出了第一批學生。二十個孩子,來自各個育幼堂,有天分,肯努力。他們將接受更係統的教育,將來可能成為教員、工匠、醫者,去幫助更多的人。
秋天的一個傍晚,曉月獨自來到財有武墓前。銀杏樹的葉子已經金黃,落了一地。她清掃了墓前的落葉,點上三炷香。
“財先生,您的遺願,正在一點點實現。”她輕聲說,“雲州的孤兒,現在都有飯吃,有衣穿,有地方住,有人教。雖然還做不到天下所有孤兒都如此,但我們在努力。”
風吹過,銀杏葉沙沙作響,像是回應。
“我知道,這條路還很長。會有新的困難,新的挑戰。但請您放心,我們不會停步。因為這不是慈善,是責任——是生而為人的責任,是受過您恩惠的人的責任,是看到了光就想把光傳下去的責任。”
她站起身,望向遠方。夕陽西下,雲州城的燈火漸次亮起。那些燈火中,有粥鋪的炊煙,有育幼堂的讀書聲,有無數普通人互相幫助的身影。
這不隻是一個遺願的實現,更是一種精神的生根發芽。
曉月轉身離開,腳步堅定。在她身後,墓碑靜靜立著,墓碑上的字在夕陽餘暉中泛著溫潤的光。
而在雲州城的各個角落,新的故事正在發生:粥鋪裏,一個大孩子正在教小孩子認字;育幼堂裏,孩子們在菜園裏澆水;書院裏,孤兒部的學生正在埋頭苦讀;尋常人家裏,父母在給孩子講財有武的故事……
這些平凡的畫麵,這些微小的善舉,這些點滴的溫暖,正在匯成一條河,流淌在這片土地上。
財有武雖然不在了,但他種下的種子,已經破土而出,長成了樹,開出了花,結出了果。
而這些果實裏,又孕育著新的種子。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使命,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擔當。曉月知道,她和她的同伴們,正在完成財有武未竟的事業。而後來的人,會接過他們手中的火炬,繼續走下去。
路很長,但方向已經明確:讓每一個孩子都有飯吃,有學上,有希望。
這不再是一個人的遺願,而是一群人的信念,一個時代的追求。
夜色漸深,星光升起。明天,太陽會照常升起,粥鋪的炊煙會照常升起,孩子們的讀書聲會照常響起。
而這一切,就是最好的紀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