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絲黑氣如同被無形的手拽住，極不情願地、發出細微尖嘯。
    但是一點用也沒有，悉數被吸入了那塊看似不起眼的灰撲撲石頭。
    整個空間的溫度仿佛都回升了幾分。
    那塊原本其貌不揚的契約石，此刻已然變得烏漆嘛黑，表麵不再光滑。
    反而像是凝結了無數扭曲的麵孔和掙紮的陰影，絲絲縷縷的陰寒怨氣仍在不斷滲出。
    林珺然長長地、帶著一絲疲憊地舒了一口氣。
    這座契約山，可是她在某個女尊修仙的快穿世界裏，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從天道手裏挖來的好東西。
    原主在這股無法控製的怨靈力量裹挾下，確實血洗了昊天宗。
    但隨之而來的，是力量失控後更加瘋狂的殺戮，最終引起了這個時代氣運之子的注意。
    在一場驚天動地的大戰後，原主不敵主角光環，被聯手擊殺。
    更悲慘的是，在死亡前夕，那強行凝聚的邪骨因無法承受百萬怨靈的反噬而崩潰。
    連帶著她殘存的一點真靈都被撕得粉碎。
    真正意義上的形神俱滅，連輪回的機會都沒有。
    林珺然可不想重蹈覆轍。
    隨著契約的瓦解，那股如同附骨之疽般纏繞在她靈魂深處、冰冷刺骨的怨恨執念漸漸淡去。
    但同時，支撐這具身體行動的、那由龐大怨氣強行支撐的邪骨也失去了能量來源，開始慢慢消失。
    原本被怨氣與邪骨強行粘合、維持生機的千瘡百孔的肉身，瞬間露出了慘烈的真容。
    “噗——”
    一大口暗紅色的、帶著內髒碎塊的淤血猛地從林珺然口中噴出，濺落在空間潔白的地麵上，顯得格外刺目。
    劇烈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湧來。
    林珺然眼前一黑，差點直接暈厥過去。
    她勉強支撐住身體，看著地上那灘血跡，嘴角扯出一個無奈的苦笑。
    “咳咳……慘不忍睹、命不久矣的原狀也是原狀嘛……我懂，理解，完全接受。”
    她低聲自嘲著。
    當務之急，是治療這具破敗不堪的身體。
    她意念一動，身影便從主空間消失。
    下一刻，出現在了一片靈氣更加濃鬱、環境更加幽靜的區域。
    她的隨身空間，範圍極其廣袤，麵積近乎無限。
    這得益於她那位前搭檔係統十七卓越的規劃能力。
    十七將整個空間大致劃分為了八個風格迥異的區域：
    核心的主空間，用於存放最重要的物品和作為安全屋。
    以及按照不同時代和能量層級劃分的古代區、近代區、年代區、現代區、星際區、修仙區和最高級的仙界區。
    每個區域都模擬了相應世界的環境和資源。
    比如仙界區，就彌漫著精純而磅礴的仙靈之氣，裏麵甚至有一口效果逆天的仙靈泉。
    可惜，以林珺然現在這具連凡人都不如的殘破軀體，哪怕隻是吸入一絲仙氣，都足以讓她爆體而亡。
    退而求其次，她來到了修仙區。這裏山巒起伏，雲霧繚繞，靈氣充沛程度遠勝外界。
    一條寬闊的靈河蜿蜒流淌，貫穿多個區域，而在修仙區的核心地帶，則匯聚成了兩片清澈見底、靈氣氤氳的靈湖。
    這裏的靈湖水的效果，比主空間療養區的靈湖效果更強一些，同樣分出來了一片湖水作為自己的泡澡池。
    林珺然慢慢悠悠地褪去身上那件早已被血汙浸透、破爛不堪的衣物，將自己緩緩浸入冰涼的靈湖水中。
    湖水觸及皮膚的瞬間，一股溫和卻持續的清涼氣息便順著毛孔滲入體內，開始滋養那些受損的經脈和髒腑，緩解著灼痛感。
    她靠在湖邊的光滑岩石上，又從主空間取來靈泉水，時不時仰頭喝上一口。
    靈泉水入口甘洌，化作暖流滑入腹中，與外部靈湖水的修複效果裏應外合。
    “主打一個內外兼治，中西醫結合療效好。”
    她苦中作樂地想著。
    不得不說，原主這具天生靈體的資質，確實堪稱逆天。
    即使是在如此重傷的狀態下，空間裏濃鬱的精純靈氣，依舊不受控製地、自發地朝著她的丹田匯聚，仿佛那裏有一個無形的漩渦。
    這種體質，簡直就是為修仙而生的，對靈氣的親和度達到了令人發指的程度。
    泡在湖中，為了引導這些自發湧入的靈氣，避免它們雜亂無章地衝擊本就脆弱的經脈。
    林珺然下意識地開始在心中默誦《太乙玄清真訣》。
    這是她在某個頂級修仙快穿世界裏，完成了一個超高難度任務後獲得的獎勵。
    品階高達仙階，遠超這個普通修仙世界的認知。
    法訣一經運轉，效果立竿見影。
    那些原本無序湧入的靈氣仿佛瞬間找到了統帥的士兵，變得溫順而有序，按照《太乙玄清真訣》的特定路線，開始在她體內緩緩流轉。
    靈氣所過之處，斷裂的經脈被輕柔地接續、拓寬，受損的髒腑被滋養修複，堵塞的穴竅被逐一衝開……
    不到一刻鍾的功夫，林珺然體內傳來一陣細微的、如同春筍破土般的“劈啪”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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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筋骨重塑、經脈再生。
    一股微弱卻純淨無比的氣感，終於在她丹田深處穩穩紮根。
    引氣入體，成功！
    修為直接恢複到了煉氣一層。
    雖然隻是最基礎的煉氣一層，但意義重大。
    這標誌著這具身體徹底擺脫了廢人的狀態，重新踏上了修仙之途，而且是仙階功法奠基，潛力無窮。
    林珺然從靈湖中站起身，水珠順著光滑的肌膚滑落。
    此時的她，與剛才那個吐血瀕死的模樣已是天壤之別。
    她心念一動，一套月白色的流仙裙便出現在身上。
    換好衣服，林珺然的目光再次落回了那塊依舊在庫庫冒著黑氣的烏漆嘛黑的契約石上。
    看著那濃鬱得幾乎化不開的怨氣，林珺然摸了摸下巴，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嘖嘖，百萬怨靈啊……就這麽封著，是不是有點太浪費了？”
    她低聲自語
    “能量守恒懂不懂？外麵那些昊天宗的弟子長老們，好歹也算貢獻了肉身和靈魂，總不能讓他們白死一次吧？物盡其用嘛……”
    一個念頭在她心中升起。
    萬魂幡，在修仙界是典型的魔道法器，通過收取、煉化生魂來增強威力，魂魄的數量和質量直接決定了法幡的強弱。
    百萬怨靈，而且是在葬魂淵那種極陰之地滋養了不知多少年、怨氣衝天的厲魂，這要是煉入幡中……
    那威力，簡直不敢想象。
    林珺然是個行動派，她立刻在自己的存貨裏翻找起來。
    她的收藏堪稱一座移動寶庫，經曆了那麽多世界，好東西自然不少。
    很快，她找出了一麵巴掌大小、材質非布非帛、呈現暗銀色、上麵繡著粉色詭異曼陀羅花紋的旗幡。
    這麵旗幡散發著一股幽冷的氣息，正是她曾經頗為喜歡的一件魂道法器——
    天品萬魂幡。
    這幡雖然還沒有吸收過任何靈魂，卻是由頂級材料打造而成，底子極好，正好用來作為承載這百萬怨靈的主材料。
    她對著契約石，刻意夾起了嗓子，用一種溫柔得能滴出水來的、仿佛誘哄小朋友般的語氣說道：
    “小寶貝們，別擠在那黑乎乎的石頭裏啦，快到這裏來呀——”
    話音落下，她運轉起剛剛煉氣一層的微薄靈力，結合渡劫期大圓滿的強大神識。
    小心翼翼地引導契約石中的怨靈，向著天品萬魂幡轉移。
    幡麵上的曼陀羅花紋仿佛活了過來，開始緩緩旋轉，散發出強大的吸力。
    “嗚嗚嗚——”
    契約石劇烈震動起來，更加濃鬱的黑氣噴湧而出，其中似乎夾雜著無數怨靈不甘的嘶吼和尖嘯。
    但失去了契約的支撐，它們就像無根之萍。
    在天品萬魂幡的吸力和林珺然特意準備的法訣作用下，開始如同黑色潮水般，源源不斷地被吸入那麵小小的旗幡之中。
    萬魂幡懸浮在半空之中，原本暗銀色的幡麵在接觸到第一縷怨靈黑氣時，便如同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暈染開來。
    “嗚嗚——嗷——！”
    怨靈們的尖嘯聲變得更加淒厲和抗拒。
    它們並非毫無意識的能量體，而是承載著無數痛苦、怨恨與不甘的殘魂。
    被強行從契約中剝離，又即將被煉化到一件法器之中，永世不得超生，這激起了它們本能的反抗。
    黑色的怨氣不再溫順地流入，而是開始衝撞、扭曲，試圖凝聚成各種猙獰的鬼臉和利爪，撕扯著萬魂幡散發出的吸力場。
    整個修仙區空間的溫度驟然下降。
    林珺然眉頭微蹙，但眼神依舊冷靜。她早就預料到不會這麽順利。
    百萬怨靈，若是能輕易降服，那原主也不會落得形神俱滅的下場了。
    “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輕哼一聲，夾子音瞬間收起，取而代之的是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
    她雙手法訣一變，原本溫和的引導之力驟然變得強硬起來。
    更多的靈識之力注入萬魂幡，如同無形的巨網，鋪天蓋地地壓向那團躁動的黑氣。
    “鎮！”
    一聲清冷的低喝，神識巨網收攏，強行將試圖擴散反抗的怨氣壓縮回核心。
    她的聲音如同重錘，敲打在每一個怨靈的意識上，讓它們的尖嘯都為之一滯。
    趁此機會，萬魂幡的吸力大增——
    曼陀羅花紋的漩渦急速旋轉，形成一股強大的拉扯力。
    黑色的怨氣如同決堤的洪水，更加洶湧地湧入幡中。
    幡麵的顏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深邃，從暗銀轉向灰黑，再轉向濃墨般的漆黑。
    旗幡無風自動，獵獵作響，散發出的氣息也越來越陰冷、恐怖。
    隱約間，似乎能看到無數痛苦扭曲的麵孔在幡麵上一閃而過。
    林珺然全神貫注，不敢有絲毫鬆懈。
    這個過程極其消耗心神和靈力。
    不到一炷香的時間，林珺然光潔的額頭上就滲出了細密的汗珠，臉色也有些發白。
    煉氣一層的靈力儲備實在太少了，完全是靠著她強大的神識底蘊在硬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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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不得不再次喝下一大口靈泉水，精純的能量迅速補充著消耗的靈力，滋潤著疲憊的神魂。
    “真是自找苦吃。”
    她自嘲地笑了笑，但眼神中的興奮之色卻越來越濃。
    築基……金丹……元嬰……
    萬魂幡的品級壁壘在這股磅礴力量的衝擊下，變得脆弱不堪。
    “哢嚓……”
    仿佛某種瓶頸被打破的聲音響起。
    萬魂幡猛地一震，散發出的氣息陡然提升了一個巨大的層次！
    幡麵變得更加幽暗，仿佛能吸收所有光線，周圍的空間都微微扭曲起來。
    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壓彌漫開來，連靈湖的湖水都停止了蕩漾。
    突破了。
    萬魂幡的實力，從元嬰，晉升到了化神。
    然而，契約石中的怨氣才被吸收了不到三分之一。
    百萬怨靈的數量，實在太過龐大。
    林珺然既欣喜又感到壓力。
    她猶豫了一下，眼神一狠。
    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既然做了，就做到極致。
    她決定冒險一搏。
    她深吸一口氣，雙手法訣再變，引導著最精純的怨氣，如同鍛打鋼鐵一般，反複衝刷、錘煉著萬魂幡的幡杆和幡麵。
    這是一個極其痛苦的過程，無論是對怨靈還是對法器本身。
    “嗤嗤……”
    幡麵上開始出現細小的裂紋，但又迅速被湧來的怨氣修複。
    林珺然的嘴角溢出了一絲鮮血，但她咬緊牙關，死死支撐著。
    時間一點點流逝，契約石的顏色逐漸變淡，從烏漆嘛黑變成了深灰色，最後隻剩下一點點殘存的濁氣。
    當最後一絲怨靈被吸入萬魂幡時，整個幡體爆發出衝天黑光。
    原本巴掌大小的萬魂幡，此刻已經變成了三尺長短，通體漆黑如墨，幡麵上纏繞著粉色的奇異花紋，凝視久了連靈魂都要被吸進去。
    幡杆烏黑，上麵的怨咒符文如同活物般緩緩流動。
    它靜靜地懸浮在那裏，散發著令人窒息的煉虛後期威壓。
    成功了。
    嘻嘻。
    林珺然長舒一口氣，身體一軟，差點癱倒在地。
    她勉強穩住身形，伸出手，萬魂幡乖巧地飛入她的掌心，大小隨意變幻，最後化為一枚小巧的黑色粉紋鈴鐺，掛在了她的腰間。
    氣息內斂，看起來毫不起眼。
    “以後，就叫你小粉紅吧。”
    林珺然輕輕撫摸著鈴鐺，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大女人，就要玩小粉紅！
    她再次泡進靈湖，恢複消耗的心神和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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