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諸天氣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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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搖光持劍而立,衣袂在紊亂的靈流中無風自動。
    空氣中彌漫開來的,不再是靈氣,而是一股源自九幽深處的、令人神魂都感到刺痛的陰冷死寂氣息。
    這氣息如同無聲的瘟疫,不再滿足於縫隙的滲透,而是從秘境的地脈深處、瘋狂地噴湧、彌漫開來。
    仿佛意圖將整個秘境拖入永恒的幽冥。
    “空間被徹底鎖死了。”
    淩傲塵的聲音低沉,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幹澀。
    季搖光微微頷首,清冷的眸光掃過指間一枚已然黯淡無光的高階傳送符籙。
    退路已絕。
    濃鬱得化不開的、帶著萬年腐朽與無盡怨恨氣息的森森鬼氣,有恃無恐的從秘境的四麵八方洶湧而出。
    它們不再是悄然的侵蝕,而是狂暴的吞噬。
    所過之處,秘境中原本純淨盎然的靈氣如同被潑上了濃墨,迅速被染黑、同化、湮滅。
    光線急劇暗淡,溫度驟降,草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枯萎凋零,化作飛灰。
    外界,九天華府廣場。
    由精妙陣法構築、用以觀禮的數十麵水幕,幾乎在同一時間發生了劇烈的異變。
    清晰的影像開始瘋狂晃動、扭曲,畫麵迅速變得模糊不清,最終被一層不斷流動、汙濁不堪的黑灰色霧氣所覆蓋。
    隻能偶爾透過霧氣的縫隙,勉強捕捉到一些劇烈晃動的模糊輪廓。
    “不好!是鬼族!”
    觀禮台上,莫存希猛地站起身,臉色瞬間鐵青,眼中除了震驚與怒火,更有一絲難以置信的驚悸。
    “鬼族?!他們不是一直龜縮在九幽歸墟之下嗎?”
    “九天華府是如何監察的?竟能讓鬼族悄無聲息地潛入核心試煉秘境?!”
    “快!聯手強行打開秘境入口!必須把孩子們救出來!”
    觀禮台上瞬間一片嘩然,各宗宗主、長老再也無法保持平日裏的仙風道骨與鎮定自若,驚呼聲、質問聲、怒吼聲交織成一片。
    這些進入秘境的弟子,無一不是各自宗門傾注了無數心血與資源培養的未來棟梁,是傳承延續的希望所在。
    若是在這裏被潛伏的鬼族一網打盡,對整個修真界年輕一代而言,將是無法承受的毀滅性打擊。
    無需任何動員,幾乎是本能驅使,所有在場的頂尖強者都在第一時間悍然出手。
    霎時間,觀禮台上空靈光爆閃,璀璨奪目。
    數十道屬性各異卻同樣蘊含著毀天滅地之威的靈力洪流,帶著各自主人的焦灼與怒意,齊齊轟向廣場中央那已然劇烈扭曲、呈現出不穩定波紋的秘境漩渦入口。
    “轟——!!!”
    震耳欲聾的、仿佛能撕裂靈魂的巨響轟然爆發,整個九天華府的山門都在這恐怖的合力一擊下微微震顫。
    然而,那漩渦狀的入口,此刻卻被一層濃鬱如實質、翻滾不休的漆黑鬼氣死死封住。
    鬼氣之中,無數痛苦扭曲的怨魂麵孔不斷浮現、無聲嘶嚎、繼而湮滅,周而複始。
    更令人心驚的是,在那翻騰鬼氣的核心深處,隱約可見一口古樸、殘破卻散發著亙古死寂氣息的漆黑古鍾虛影沉浮不定。
    古鍾表麵刻滿了冥文,鍾聲雖未響,卻有一種鎮壓時空、凝固一切的詭異力量彌漫開來。
    集合了數十位修真界頂尖強者的合力一擊,轟在這被古鍾虛影加持的鬼氣屏障之上,竟如同泥牛入海,絕大部分力量被其吸收、分散。
    隻是讓那鬼氣屏障劇烈震蕩翻滾,泛起了層層疊疊的漣漪,卻未能將其立刻撕裂破開。
    “鎮空鍾!”
    莫存希瞳孔驟縮,失聲驚呼,臉上寫滿了駭然。
    他身為九天華府宗主,又是器修大能,一眼便認出了這鬼族至寶的來曆。
    鬼族竟然把這件先天冥器都帶出來了!
    此鍾一出,可短暫鎮壓一方時空,隔絕內外。
    怪不得能如此輕易封鎖秘境!
    而且,鎮空鍾非鬼王不能驅使。
    這意味著,秘境之內,至少存在一位相當於人族合體期大能的鬼王。
    “他們這是孤注一擲!想要將我們所有的精英弟子獻祭。”
    天玄青握緊手中的太阿劍,指節因用力而發白,眼神冰冷如萬載寒淵。
    莫存希已毫不猶豫地捏碎了一枚傳訊玉符,一道流光瞬息沒入虛空。
    他在召喚九天華府閉關的太上長老們。
    鎮空鍾雖強,九天華府傳承萬載,亦非沒有與之抗衡的底蘊。
    然而,催動宗門至寶需要時間,集結力量需要時間……
    而現在,他們最缺的,就是時間。
    秘境之內。
    季搖光與淩傲塵相隔數丈,目光在空中短暫交匯。
    片刻前,兩人還是劍拔弩張、欲決高下的對手。
    但在此等突如其來、關乎生死存亡的詭異災劫麵前,個人的那點競爭嫌隙顯得如此微不足道,甚至有些可笑。
    兩人幾乎是出於本能,同時取出了各自的靈玉牌,嚐試聯係同門。
    結果令人心沉穀底。
    無論他們如何催動靈力,都如同石沉大海,毫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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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訊……被完全切斷了。連最簡單的定向傳訊都做不到。”
    淩傲塵聲音沙啞,臉色難看。
    先是敗給了元嬰期的季搖光,道心受挫。
    又瞬間身處這等靈力被壓製、強敵環伺、退路斷絕的絕境,讓他這位素來順風順水的天之驕子,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深深的無力與瀕臨死亡的危機感。
    “冷靜。”
    季搖光的聲音依舊清冷如雪。
    她目光如電,掃過四周越來越濃、幾乎要凝結出黑色冰霜的陰氣。
    陰氣中開始迅速凝聚成型的、扭曲模糊、散發著純粹惡意的鬼影。
    “鬼族擺出這麽大的陣仗,所圖非小。慌亂,隻會死得更快。”
    當務之急,是盡快,固守待援,或尋機突圍。
    她與淩傲塵幾乎同時想到了下一步。
    然而,還沒等季搖光有所動作,淩傲塵已搶先一步,雙手疾速結印,體內靈力不顧消耗地洶湧而出。
    “九霄雲聚,華府同心!”
    一道巍峨壯麗、細節清晰無比的九天華府山門虛影在空中驟然凝聚。
    金光閃閃,穩定地懸浮於他正上方。
    釋放完信號,淩傲塵立刻轉向季搖光。
    臉上那點屬於天之驕子的傲氣收斂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審時度勢的務實,他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討好,拱手商量道:
    “季道友的實力,淩某親身領教,深感佩服。更何況道友還有能硬抗六階符籙的法衣護體。”
    “眼下危局,單打獨獨鬥恐難幸存。淩某願將此次試煉玉符中所有積分盡數轉讓道友,隻求道友能護我一程。”
    “此外,出去之後,淩某乃至九天華府,必有重謝!”
    季搖光目光清冷地看著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翻手取出了另一枚特製的玉符。
    她沒有釋放,隻是握在手中,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她搖了搖頭,語速快而清晰:
    “可以。積分與謝禮,我收下。但是,我必須立刻去找我的小師妹林珺然,她隻有煉氣期修為,處境比你我都危險百倍。”
    “我不可能帶著你去找她,將她置於更不可測的險境。所以,我隻能護你一段路程。”
    淩傲塵隻是略一遲疑,便咬牙道:
    “成交!”
    他明白,這是當前形勢下自己能爭取到的最好條件。
    二人的商量看似繁瑣,實則不過發生在三四息之內。
    而就在這短短時間內,仿佛是響應淩傲塵,又仿佛是各宗精英弟子不約而同的決斷——
    “咻——轟!”
    “咻——轟!”
    ……
    金劍矗立、冰鳳長鳴、佛蓮綻放……
    七八道形態各異卻同樣耀眼、同樣帶著強烈防禦或挑釁意味的信號,接二連三地在這被陰氣與絕望籠罩的秘境各處悍然亮起。
    能進入此地參與天英賽的弟子,果然無一庸才。
    若有心人仔細觀察,便會發現這些信號與尋常的集結信號截然不同。
    它們不再是溫和的、指向遠方的指引。
    它們是戰旗!
    是壁壘!
    是挑釁!
    能成為各宗親傳首席,無一不是心智卓絕、擔當重任之輩。
    在通訊斷絕、空間封鎖、鬼族環伺的瞬間,他們就明白了最殘酷的現實。
    分散逃竄,在鬼族掌控地利和絕對數量優勢的情況下,隻會被逐一獵殺,最終全軍覆沒。
    唯一的生機,在於凝聚力量,形成拳頭,才有可能搏出一線生機。
    但如何凝聚?
    讓修為較弱的師弟師妹們,在鬼氣彌漫、殺機四伏、神識被嚴重幹擾的環境中,穿越險境,向一個固定的點靠攏?
    那無異於讓他們踏上一條九死一生的送死之路,甚至可能將鬼族的主力直接引向集結地。
    所以,他們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最直接、也最殘酷、最需要犧牲精神的方法——
    由最強的自己,主動點燃最耀眼的烽火,將自己打造成最醒目的目標,吸引絕大部分的鬼族火力。
    他們身上保命的法寶最多,個人實力最強,根基最深厚,能在絕境中支撐最久。
    他們所在的信號點,會成為鬼族眼中必須優先拔除的釘子。
    而這種信號,在消失之前,都會形成一個個臨時的防禦罩,為他們爭取更多的時間。
    從而在秘境中,為其他分散的、實力較弱的同門創造出相對安全的通道和反向集結、形成有效戰鬥力的寶貴時間。
    師弟師妹們要做的,不是盲目地、不顧一切地衝向信號源。
    而是以這些強大的信號為參照物,迅速判斷出鬼族力量薄弱的路徑,避開主力圍攻區域。
    同時與其他附近分散的小隊匯合,整合力量,形成一支支新的、有生力量的反擊隊伍。
    然後再伺機去救援那些正作為誘餌苦苦支撐的首席們。
    這是一種基於絕對信任和犧牲精神的殘酷戰術。
    首席相信同門能看懂他的意圖,並能迅速克服恐懼、組織起來。
    同門們也堅信首席的實力與決心,能支撐到他們完成集結並發起反擊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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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搖光曾經亦是宗門傾力培養的首席弟子,如何看不懂這漫天信號背後所代表的決絕與悲壯?
    她的目光尤其定格在遠方天幕中,那一枝在狂亂鬼氣中依舊傲然挺立、散發著勃勃生機與堅韌道韻的青色竹影之上。
    那是君見痕的信號。
    她不再多言,隻是對淩傲塵低沉的說了一聲:
    “走吧。”
    話一說完,季搖光便身化一道淩厲的冰藍劍光,不再理會身後是否還有更多信號亮起,循著內心最深的牽掛,朝著與那青竹指引的方向疾馳而去。
    她的小師妹林珺然修為太低,必須盡快找到。
    季搖光身若驚鴻,劍似遊龍。
    冰藍色的天河劍氣在她身前交織成一片凜冽的劍網。
    所過之處,那些從濃鬱鬼氣中凝聚成型、嘶嚎著撲來的低階鬼影,如同冰雪遇陽,觸之即潰,化作縷縷青煙消散。
    殺的越輕鬆,她的神識越是集中。
    鬼族狡詐,絕不會隻依靠這些炮灰。
    淩傲塵緊隨其後。
    畢竟是九天華府傾力培養的首席,底蘊深厚。
    他指尖不時彈出一道道銳利的破邪金光符。
    雖然金光符隻有四階,但也能精準地點殺著一些試圖繞過季搖光劍網、從側翼偷襲的迅捷鬼物。
    他們的配合在短暫的奔行中竟生出幾分默契。
    季搖光負責以絕對鋒銳之力開路斬棘,淩傲塵則查漏補缺,穩固防禦,並兼顧後方。
    他們就像是在黑暗潮水中逆流而上的孤舟,不斷劈波斬浪。
    秘境之內,一場以各宗首席為烽火台,以所有幸存弟子為援軍的慘烈生存之戰,就此慘烈展開。
    每一個耀眼的信號之下,都注定將是一場血肉與意誌鑄就的、堅守與殺戮的煉獄。
    而希望,就在這前赴後繼的犧牲與永不放棄的援救之中,如同風中殘燭,艱難而頑強地維係著。
    北都泉曲府,中有萬鬼群。
    但欲遏人算,斷絕人命門。
    束送妖魔精,斬馘六鬼鋒。
    諸天炁蕩蕩,我道日興隆。
    諸天氣蕩蕩,我道日興隆!
    與此同時,秘境某處幽靜的池塘邊。
    林珺然還在睡覺。
    “主人誒,快醒醒,情況不對勁!”
    偷偷溜出來給自己放風的玄武,趴在池塘邊,綠豆眼中充滿了警惕。
    它敏銳地嗅到了空氣中那絲縷不該屬於這個秘境的、陰森汙穢的氣息。
    “嗯?開始了嗎?”
    林珺然睡眼惺忪地睜開眼,慵懶地打了個哈欠,似乎對周圍的異變並不感到意外。
    “什麽開始不開始的!我是說這裏很危險,鬼氣彌漫,空間被封死了。”
    “你不是不想暴露自己的實力嘛,所以我們趕緊捏碎玉符,跑路吧!”
    玄武催促道。
    它雖是此方世界的守護神獸之一,但它的職責是維護世界本源的穩定與平衡。
    僅此而已。
    它並無意過多插手。
    它又不是人族。
    也不是鬼族。
    對於世界內部生靈種族之間的爭鬥,隻要不危及世界根基,其他的通通與它無關。
    林珺然輕笑一聲,那笑容裏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
    她依言取出了那枚試煉玉符,指尖微微用力,玉符應聲而碎,化作點點晶瑩的光粒,消散在空中。
    “看,玉符失效了,離不開的。”
    她平靜地陳述著這個事實,仿佛早在預料之中。
    事實也的確如此。
    她確實知道會發生這種事,隻是係統留下的信息碎片過於模糊,她無法確定具體的時間節點。
    而這一切禍端的根源,細細追溯,竟與那已覆滅的昊天宗脫不開幹係。
    昊天宗,本就是鬼族在修真界暗中扶持的棋子。
    禁地葬魂淵,實則是鬼族一位強大鬼王為了積蓄力量,意圖晉升鬼帝而布下的萬年養蠱之地。
    那深淵之中,凝聚了無數怨魂與死氣,隻待成熟之刻,便可供他吞噬吸收。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那萬年怨靈即將成熟之際,昊天宗卻誤打誤撞,將身負滔天怨氣的原主——
    也就是她這具身體的前身
    打入了葬魂淵。
    準備萬年的盛宴被突然闖入的螻蟻吸收,煮熟的鴨子眼看要飛,鬼族豈能甘心?
    可是原主體內那龐大而精純的怨靈,在失去了葬魂淵原有陣法壓製後,即便是鬼王也無法輕易吸收消化。
    於是,便有了眼前這一出精心策劃的陰謀——
    聚集修真界各大宗門最精英的弟子。
    這些年輕的天驕們,身上或多或少都承載著宗門的氣運與未來的希望。
    以他們為祭品,進行一場規模浩大的血祭,足以強行推動那位鬼王邁出關鍵一步,暫時晉升到鬼帝層次。
    隻要擁有了鬼帝級別的力量,再回頭去尋找並吸收原主身上那無法直接吞噬的龐大怨靈,便將易如反掌。
    屆時,即便與整個修真界結下死仇,即便人族尚有大乘修士坐鎮,憑借鬼帝修為以及九幽歸墟的天然屏障,鬼族也足以立於不敗之地。
    打不過?
    那便繼續龜縮於九幽之下便是。
    人族修士,根本不能活著深入九幽歸墟。
    鬼族計劃的很好。
    可是原本的世界線裏沒有她,他們的計劃還是失敗了。
    如今有了她這麽一個變數在……
    桀桀桀桀——
    小粉紅又有食物可以吃了。
    林珺然緩緩起身,素手輕揮,撤去了布置在周圍、用於隱匿和防護的陣盤。
    不逢春自發地懸浮於她的頭頂,散發出柔和而堅韌的瑩白色光暈,無聲無息地將所有試圖侵蝕她的陰冷鬼氣消融、淨化。
    她慢條斯理的拿出了一方蓮花坐台,身形輕盈地落於其上。
    在不逢春灑下的光幕保護下,蓮花坐台托著她緩緩升空,並非朝著某個安全的角落躲藏,而是徑直朝著秘境的中心區域飛去。
    怎麽說呢?
    看著眼前那一幕,林珺然覺得自己還是知道的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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