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孫思那清澈中帶著一絲茫然，茫然中又透著幾分認真的眼神，柳瑩端著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頓。
    她臉上的笑容，也隨之僵了一下。
    這小子……
    他好像，是真的不知道。
    一種荒謬的感覺，湧上柳瑩的心頭。
    一個即將參加外門試煉大會，並且被所有人視為築基期首席最有力爭奪者的弟子，竟然連大會最基本的規則都不知道？
    這說出去誰信？
    可偏偏，孫思的表情，是那麽的理所當然。
    柳瑩忽然覺得有些心累。
    她放下茶杯，揉了揉光潔的額角，耐著性子解釋起來。
    “我們太一仙宗的試煉大會，並非大亂鬥。”
    “而是按照修為境界，來劃分賽區的。”
    柳瑩的聲音，帶著一絲無奈。
    “練氣期的弟子，在練氣賽區進行比試，決出練氣首席。”
    “而你這樣的築基期弟子，則是在築基賽區，決出築基首席。”
    孫思靜靜地聽著，臉上的表情，沒有太多變化。
    但他的內心，卻掀起了一陣難以言喻的波瀾。
    所以，自己之前設想的，從練氣一層開始，一路橫推，打穿整個外門，最後在萬眾矚目之下，以築基修為挑戰金丹真人的劇本……
    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那他這麽費盡心機，用《千錘百煉》這種自虐般的功法，玩了命地壓縮靈氣，壓製修為，遲遲不肯突破到築基後期，究竟是為了什麽？
    就是為了在築基期的賽區裏，更好地……虐菜？
    一股淡淡的，難以言喻的憂傷，再次籠罩了孫思。
    白忙活了。
    早知道這樣，他現在可能都已經是築基大圓滿，開始著手準備衝擊金丹了。
    柳瑩看著他那副仿佛被全世界拋棄了的模樣，有些好笑，又補充了一句。
    “當然，每個賽區的首席，在奪冠之後，都有一次機會，可以向更高賽區的弟子發起挑戰。”
    “比如練氣首席，可以挑戰築基期的任意一名弟子。”
    “而築基首席……”
    柳瑩的目光，落在了孫思身上，帶著一絲深意。
    “則有資格，挑戰一名內門弟子。”
    孫思的眼睛，這才微微亮起。
    行吧。
    雖然劇本改了，但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至少，還有個盼頭。
    他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態，作為一個實用主義者，他更關心實際的好處。
    “長老，獲得第一的話，有什麽獎勵？”
    柳瑩聞言，神秘一笑。
    “每年的獎勵，都不盡相同，這要看宗主和各位太上長老的心情。”
    “但可以肯定的是，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曆屆的首席獎勵，最低也是一件天階法寶，或是某種能夠洗髓伐經，提升根骨的絕品丹藥。”
    孫思點了點頭，心中了然。
    看來，這個首席，還是得爭一爭的。
    談話結束，孫思便起身告辭。
    他現在滿腦子都是自己那柄剛到手的，還熱乎著的絕世凶兵。
    “孫思！”
    剛走出洞府，姬鵺那清脆的聲音就追了上來，小丫頭手裏拿著剛收服的冰晶長劍，滿臉興奮地跑過來。
    “我們再去內門逛一圈吧！慶祝我們都拿到了神兵！”
    孫思看了一眼她那亮晶晶的，充滿期待的眼睛，麵無表情地拒絕了。
    “不了。”
    “我要回去，和我的刀培養一下感情。”
    說完，不等姬鵺反應，他便直接化作一道流光，頭也不回地朝著自己的洞府飛去。
    隻留下姬鵺一個人，在風中淩亂。
    培養……感情？
    跟一把刀？
    ……
    回到熟悉的洞府，布下禁製，隔絕了外界的一切窺探。
    孫思的心，才徹底沉靜下來。
    他伸出手，心念一動。
    嗡。
    那柄名為“幽影”的半透明長刀，無聲無息地出現在他的掌心。
    刀身依舊呈現出一種詭異的扭曲質感，仿佛隨時都會融入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孫思盤膝而坐，將長刀橫放於膝上。
    他閉上雙眼，心神緩緩沉入一種玄之又玄的境界。
    天人五感！
    這是他在將《千錘百煉》修煉到一定境界後，自然而然誕生的一種神通。
    在這種狀態下，他的感知會被放大千百倍，能夠洞悉常人無法察覺的，事物最本源的細微結構。
    在他的感知中，幽影長刀不再是一柄刀。
    而是一頭由無盡血煞之氣與純粹殺戮意誌凝聚而成的，沉睡的凶獸。
    那股滔天的凶戾之氣，在他的神念引導下，竟是溫順無比，緩緩流淌，甚至可以被他調動，化為己用。
    這柄刀，天生就該屬於他。
    然而，就在孫思的神念，繼續深入，一寸寸掃過刀身的每一個角落時。
    他的眉頭，忽然微微皺起。
    在他的天人五感之下，這柄看起來完美無瑕的絕世凶兵，其內部，竟是布滿了無數道肉眼，乃至神念都無法察覺的，蜘蛛網一般的細密裂痕！
    這些裂痕，極其微小，卻遍布了整個刀身。
    就像一個精美的瓷器，雖然外表完好，但內部早已是千瘡百孔，隨時都有可能在劇烈的碰撞中，徹底崩碎。
    上古的封印，雖然鎮壓了它的凶性，卻也同樣在漫長的歲月中，損傷了它的本源。
    如何修複它？
    一個新的問題，擺在了孫思麵前。
    他沉思片刻，心中有了決斷。
    專業的事情，還是得找專業的人來問。
    看來，明天得去一趟宗門的鍛造坊了。
    將幽影小心地收起，孫思壓下心中的思緒，再次進入了修煉狀態。
    無論如何，自身的強大，才是根本。
    他引導著體內那顆已經被壓縮到極致的琉璃光球，按照《千錘百煉》的法訣，開始了新一輪的，更為痛苦也更為劇烈的錘煉與壓縮。
    就在他心神沉寂，物我兩忘之際。
    那道冰冷而熟悉的機械音，準時在他腦海中響起。
    【叮！今日簽到成功！】
    【恭喜宿主獲得術法：《藏鋒》！】
    《藏鋒》：上古刀修秘傳之法，可將自身靈氣通過特殊法門，暗蓄於刀刃之中，蓄勢時間越長，灌注靈氣越多，斬出之時，威力便越是恐怖，可一刀斷山河，斬日月。
    孫思緊閉的雙眼，猛地睜開。
    一抹明悟的光芒，在他的眼底，一閃而逝。
    蓄勢一刀流？
    這個好。
    他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