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嫣行事周密，時機拿捏得恰到好處。
    宮中密派的宮女來報，皇後賈鳳以“為國祈福、還願燒香”為名，儀仗煊赫地出了皇宮，前往京郊最大的皇家寺院。
    楊嫣知道，所謂的祈福還願隻不過是掩人耳目的借口，賈鳳定然是借機與那柳如風，或是又新覓的什麽“妙人”私會去了。
    坤寧宮主力隨從人員隨駕出宮，宮內防衛相對鬆懈，正是行動的大好時機。
    楊嫣早有準備。她換上了一套毫不起眼的低等宮女服飾，用特製的藥水稍稍改變了膚色，使其顯得暗沉粗糙，又將眉毛畫得稀疏了些，用頭巾包住了大半頭發，隻留下幾縷碎發垂在頰邊。
    對鏡自照，鏡中之人氣質平庸，眼神低垂，與平日那個光彩照人的淑妃判若兩人。即便是琥珀和珍珠，若非提前知曉，乍看之下也未必能立刻認出。
    她隻帶了絕對忠誠的心腹的侍衛及其兩名宮女，借著采買物資的由頭，悄無聲息地混出了翊坤宮，直奔禦林軍在皇城外的駐紮營地。
    禦林軍隊正楊火所部的營地，位於皇城西側。楊嫣等人持有偽造的、但足以亂真的內務府令牌，聲稱是來送宮中賞賜下來的時新瓜果，很容易便通過了外圍崗哨的盤查。
    進入營地後，楊嫣示意侍衛依計行事，去引開楊火營帳附近的閑雜人等。
    她自己則低著頭，捧著一個看似裝著點心的食盒，步履匆匆，如同任何一個奉命行事的普通宮女，徑直向著楊火的營帳走去。
    營帳內，楊火正對著輿圖發呆，眉頭緊鎖，神色間充滿了揮之不去的陰鬱與焦慮。
    自從那日從坤寧宮出來之後，他就如同驚弓之鳥，寢食難安。
    皇後的威脅如同懸頂之劍，而那份屈辱更是日夜啃噬著他的內心。
    他不知前路在何方，隻覺得一片黑暗。
    “楊隊正。”一個低柔的女聲在帳外響起。
    楊火煩躁地抬起頭：“誰？”
    帳簾被輕輕掀開，一個端著食盒的宮女低頭走了進來。
    “奴婢奉內務府之命，給隊正送些點心。”
    那宮女聲音平靜，將食盒放在案幾上，卻並未立刻離開。
    楊火覺得這宮女有些眼熟，但並未多想，宮中宮女成千上萬，他哪裏認得全。他揮揮手，不耐道：“放下就出去吧。”
    那宮女卻抬起頭，目光平靜地看向他，聲音依舊不高，卻帶著一種奇異的穿透力：“隊正近日，可是夜不能寐，食不知味否？”
    楊火心中猛地一跳，霍然起身，手已按上了刀柄，厲聲道：“你是誰？！”
    宮女並未驚慌，反而上前一步，逼近他，壓低聲音，一字一頓道：“火哥哥，連自家堂妹，都認不出了嗎？”
    堂妹？！楊火如遭雷擊，瞳孔驟縮，死死盯著眼前這張看似平凡無奇的臉。
    仔細看去，那眉眼輪廓，那沉靜如水的眼神……不是楊嫣，又是誰？！
    她……她怎麽會這副打扮出現在這裏？！
    巨大的震驚讓他一時失語。
    楊嫣不再多言，快速掃視了一眼帳外，低聲道：“此地不宜久留，隨我來。”說罷，不等楊火反應，便轉身向外走去。
    楊火心亂如麻，但知道楊嫣冒險前來，必有極其重要之事。
    他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定了定神，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跟著楊嫣走出了營帳。
    在侍衛統領的暗中接應下，兩人七拐八繞，避開巡邏的士兵，來到了營地邊緣一處廢棄的、堆放雜物的倉房。
    侍衛守在門外，楊嫣推開那扇吱呀作響的木門，率先走了進去。
    倉房內光線昏暗，彌漫著灰塵和黴味。
    楊嫣反手關上門，插上門栓，這才轉過身，麵對著一臉驚疑不定的楊火。
    她不再偽裝，挺直了脊梁，雖然依舊穿著宮女的粗布衣服，但那份屬於淑妃的威儀與氣度，卻瞬間回歸，讓這昏暗的倉房都仿佛為之一亮。
    “淑妃娘娘……您、您這是……”楊火聲音幹澀，心中有無數疑問，卻不知從何問起。
    楊嫣沒有回答，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布包，放在旁邊一個積滿灰塵的木箱上，緩緩打開。
    裏麵是幾樣東西。一小塊撕裂的、帶著幹涸暗紅色血跡的裏衣布料，這是那日他從坤寧宮出來時，慌亂中未曾留意被扯破的。
    一枚不屬於禦林軍製式、造型精巧的赤金耳釘，這是賈鳳那日強行塞給他的“賞賜”。
    還有一張折疊的紙條，上麵用一種刻意掩飾、卻依舊能看出幾分女子柔媚的筆跡寫著：“今夜子時，老地方。”
    這些，都是楊嫣通過安插在坤寧宮最底層的、不引人注意的粗使宮女眼線，和負責漿洗的宮人，費盡心機才搜集到的，指向楊火與皇後有染的物證！
    楊火的臉色在看到這些東西的瞬間，變得慘白如紙，毫無血色！
    他踉蹌著後退一步，撞在身後的雜物架上，發出哐當一聲響，灰塵簌簌落下。
    他指著那些東西，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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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沒想到，楊嫣竟然連這些……這些隱秘的東西都拿到了！
    “現在，你還覺得，本宮是在跟你開玩笑嗎？”楊嫣的聲音冰冷，如同臘月的寒風，“與當朝皇後私通，穢亂宮闈，這可是誅九族的大罪！楊火，你有幾個腦袋夠砍？你的父母、兩個哥哥，和我們楊家，又有多少條人命夠填？！”
    “我……我沒有！是皇後她……她逼迫我的！”楊火終於崩潰地低吼出來，聲音裏充滿了恐懼與屈辱，“她拿家族，拿金哥木哥的前程性命威脅我！我……我不敢不從啊！”
    “逼迫？”楊嫣冷笑一聲，步步緊逼，“一次是逼迫，兩次、三次呢？她給你的那些金銀賞賜，你可曾拒絕？她許你的前程富貴，你可曾動心？楊火，別自欺欺人了！你心裏清楚，這條路一旦踏上，就再無回頭之日！”
    她盯著他驚恐失措的眼睛，字字誅心：“你以為順從她，屈服於她的淫威，就能保全自身，保全家族？我告訴你，癡心妄想！”
    “第一種可能，”楊嫣豎起一根手指，“賈鳳把持朝政，權傾天下。屆時，你這個知道她太多肮髒秘密的‘枕邊人’，她會留著你這個活口嗎？兔死狗烹，鳥盡弓藏的道理，你不懂？你隻會死得比任何人都快，都慘！”
    “第二種可能，”她豎起第二根手指，“賈鳳倒台，無論是因為何事。你作為她的奸夫、男寵，第一個就會被推出來頂罪！皇帝會如何對待給他戴了綠帽子的人？你會被千刀萬剮，淩遲處死！而我們楊家，也會因為你的醜事，被徹底打入萬丈深淵，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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