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柳如煙的眼裏，自己精挑細選的這位李道友，進入廟宇之後，一點阻礙都沒有，瞬息之間就洞悉了牆壁上這些神魔仙人的道韻。
    妖孽！
    “即便是我，也要進入深層次的入定，一點點接觸，慢慢感悟，尋找與我靈魂共鳴的，那一絲一縷的道韻，才能夠感悟成功，可眼下這位李道友，什麽都沒做，進來就感悟了？”柳如煙內心極不平靜，死死地盯著李九生。
    道韻全開，李九生立刻感應到了這座庭院內無數的聲音。
    這些聲音混亂、嘈雜，交織在一起，形成了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一般人哪怕感悟到了，稍加接觸便會被轟散元神。
    因為這是整片廟宇的聲音。
    廟宇之內內藏乾坤，裏麵不知有多少古老的建築，在此刻化為一個龐大的整體，發出的聲音收集了所有怨念、混亂、殺意、咆哮、怒吼，宛若黃鍾大呂一般，在虛空之中震蕩，在庭院之內咆哮。
    正常人接觸到這些，元神能不被震碎，那已然算是幸運。
    也就是李九生悟性極高，元神又經曆了地藏本願經長久以來的洗禮，才能穩住心神，在這些混亂交織的雜亂聲音當中，將它們分門別類。
    在他心裏，這種廟宇不是死物，而是一個活過來的特殊生靈。
    這片廟宇曾經必然經曆了極其可怕的戰鬥，那些與這片土地、這個廟宇共同戰鬥的人，所留下來的各種聲音，都被它收集起來，儲存在其內，似為了懷緬，又似有其他目的，不得而知。
    李九生意識通明，念頭如仙光一般，將這些雜亂的聲音一一分解、排列、重新組合在一起，真聽到了一些古老的聲音。
    “若有來世，吾將帶著宿慧重新投胎，屆時定要殺光這群無恥之人。”這是一道偉岸的身影在崩碎前發出的心願。
    “阿彌陀佛，天地為爐，眾生為草灰，想要成仙做主，何其虛妄，蹉跎半生，不過是大夢一場。今日，老衲拚死一戰，未來或許可搏一個來生。”一縷帶著佛韻的道韻，記錄了一位年老的高僧臨終前的一幕，寶相莊嚴，沒有恐懼，反而微微一笑，如那經文裏所說的，佛祖拈花一笑。
    “吾本天才，從下界走到今日，身伴大氣運，這不是我的終點，今日雖死，未來必將重回！”一縷似劍影孤鴻的道韻中，一個劍眉星目的青年冷然說道，隨後毫不猶豫燃燒全部，化作一柄長劍斬出去。
    一聲聲歎息，一幕幕臨終，這些畫麵都指向了一個可怕的結果。
    這個似真似幻的小鎮，奇異的廟宇，曾經經曆了一場驚世駭俗的大戰，不出意外，這裏的人全部戰死，而剛才李九生聽到的震耳欲聾的轟鳴聲，便是他們臨終前發出的怒吼。
    “師弟說，此處絕地從天而降，難道是所謂的仙界墜落下來？這些發出怒吼的人，難道都是仙人？”李九生內心猜想。
    他的悟性還在慢慢分解那龐大的怒吼，將這些人臨終前的聲音歸納之後，李九生開始探索他們施展道與法。
    很快他便捕捉到一縷特殊的道韻，剛一接觸，這縷道韻便像活過來一般，發出了怒吼：“域外天魔竟然敢窺探本座無上劍法，該死！”
    一聲清冷的喝聲，震動了李九生的元神。
    隨後便看到這縷特殊的道韻化作一柄仙劍，朝著他的元神斬來。
    這一劍極其可怕，似劃破了黑夜世界的天幕，潑潑灑灑，帶著數不清的大道傾瀉而來，嚇得李九生瞳孔劇烈收縮。
    但也僅是瞬間，這縷特殊的道韻便無力支撐這一劍，在李九生元神之前，轟然消散。
    “好險，剛才這一劍如若斬來，我的元神必然潰散。”李九生後怕道，這一劍的主人境界不知高他多少，僅是一縷遺留下來的特殊道韻，隔了不知千年萬年，朝他斬來，便讓他心神俱顫，隻覺毫無抵抗之力。
    “剛才那一劍攜帶潑潑灑灑的大道傾瀉而來，倒被我捕捉個明明白白，似可參悟。”李九生冷靜下來，知曉自己無法將這廟宇裏所有的道韻參透，而且貪多嚼不爛，他就專盯這一劍，仔細的鑽研。
    正巧，他也是練劍的。
    李九生摒棄外物，專心將剛才所見到的道韻一一參悟、歸納總結，最終發現，這不是完整的劍法，這隻是其中一招。
    隻不過這一招的威力遠超他過往所修行的劍法。
    “這門功法如果完整，遠超祖師級別功法？難道是傳說中的仙法？”李九生思緒蔓延，默默想著。
    這一劍沒有名字，沒有來曆，隻有李九生參悟的一切。
    以至於連悟性逆天都無法提示。
    “這一劍是融合了各種道韻、劍法、通明，以元神之力催動肉身，結合天地間的大道，將之斬出去，暫時就叫截天一劍。”李九生為這一劍取了個名字，也暗合他在無數混亂、紛雜的道韻裏截取的這一劍。
    將這一劍參悟後，李九生周身氣勢恢宏，肉身如煙雨般蒸騰，散發出滾滾能量，最終匯聚在眉心，進入元神之中，溫養這一劍。
    參悟通透後，李九生起身，不再繼續。
    這裏道韻混亂，身後還有一個剛認識的道友，他沒有辦法全身心投入。
    當李九生起身，看到的是一臉驚訝的柳如煙。
    “你這麽快就參悟到功法和道韻？”柳如煙滿臉複雜地問道。
    李九生輕輕點頭：“僥幸而已，且已經到了極限，不敢再繼續參悟，不過第一關算過去了。”
    柳如煙深吸一口氣，朝李九生點頭道：“好，既然如此，我們進入第二個庭院。”
    說完，柳如煙轉身朝著庭院內側走去，在那邊有一扇拱形的木門，半虛掩著。
    李九生元神之力擴散，想去窺探裏麵，卻被這扇虛掩著的木門擋住了，元神之力根本無法靠近。
    “這門是用特殊的木材建造，可阻擋元神與領域的窺探。”柳如煙告訴李九生，然後推開木門，裏麵又是一重庭院。
    第二重庭院內，沒有那刻滿神魔的壁畫，沒有紛亂嘈雜的意識與道韻，有的隻是一副破敗場景。
    庭院內，青磚破裂，野草瘋長。院落的四角有幾棵老樹在晚風中微微搖擺，樹葉掉光，頗顯淒涼。
    入眼處是一副破敗之景，倒也符合李九生剛才感悟的全員戰死的結局。
    柳如煙輕車熟路地進入第二庭院的中心，在中心地帶有一尊半人高的香爐，香爐上雕刻了佛祖與菩薩，隨著柳如煙的踏入，香爐直接亮了起來，那裏麵不知積累了多少年的香灰被吹散，露出了一根薄薄的細煙，輕輕點燃，如絲如縷般的煙氣蕩漾在香爐的上方。
    這如絲如縷般的煙氣裏，出現了一位光頭老者，身披殘破的袈裟，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一張嘴露出了幾顆殘破的牙齒，笑著道：“阿彌陀佛，兩位施主連袂而來，是想闖過老衲守的這一關？”
    “不錯，剛才我沒闖過，現在尋來一位道友聯手，必然可以通過。”柳如煙點頭。
    嘴裏隻有幾顆牙齒的光頭老者斜眼打量著柳如煙身後的李九生，嗬嗬一笑，那幾顆殘破的大黃牙十分醒目：“兩位施主，貧道允許你們結伴而行，可要是沒通過，那受到的懲罰也不輕啊。”
    “懲罰？什麽懲罰？”李九生皺眉，立刻看向柳如煙。
    “懲罰就是，你要一打二嘍。”柳如煙輕輕一笑，隨後身體如輕煙一般飄向李九生，腳下泛起神秘符文，周身將四周的月光吸引而來，化作一柄彎刀，直接朝李九生脖子斬去。
    吱！
    一直纏繞在李九生脖子上當圍脖的小狐狸受到驚嚇，立刻炸毛，下意識想要出手還擊，卻被李九生安撫下來。
    隨即並指為劍，簡單的一斬，以草木劍法為中心，伴隨著斬天拔劍術猛然出擊，兩種劍法交織在一起，瞬間燃爆。
    哢嚓！
    柳如煙以月光化作的彎刀直接被斬碎，連帶著她腳底下的神秘符文一起被擊碎，柳如煙身軀如飄絮一般，輕盈地飛起，卻重重地砸在了香爐一旁。
    “噗！”
    一口老血吐出。
    “怎麽可能？同為大宗師巔峰，我竟然連你一招都接不住？”柳如煙勃然色變。
    李九生冷著臉：“早就知道你不是什麽好東西，結盟？你可從來都沒有結盟的想法。”
    柳如煙冷笑：“我早與禪煙大師結盟，我為他誘騙更多的道友進來，助他早日化形，他則傳授我神廟之法，助我突破尊者，哪怕你再強，麵對我和禪煙大師的聯手，必敗無疑。”
    砰！
    柳如煙說完，第二重庭院入口的木門轟然關上。
    那隻存在煙氣當中的禪煙大師，忽然間冒出滾滾黑煙，桀桀笑著：“不錯不錯，是個好苗子，大宗師境界內就有如此強迫的身軀與淩厲的劍法，是我尋找的肉身之主，乖乖過來，獻上你的元神與老衲融為一體，屆時我就是你，你就是我。脫離這處樊籠之後，在這個新天地裏，我們一同踏上修行山巔。”
    此刻的禪煙大師雙目血紅，一口所剩不多的黃牙變得尖銳、漆黑，脖子上套的佛珠也變成了骷髏頭。
    他身軀虛幻不定，在香爐的煙氣裏飄蕩，但散發的氣勢卻愈發恐怖，彌漫在第二座庭院內。
    尊者！
    還不是一般的尊者。
    尊者巔峰！
    “李九生，打不過咱們跑。”小狐狸緊張地說道。
    “乖，不要動。”李九生輕輕撫摸小狐狸，真氣輸入它的體內，安撫它的驚慌，然後看著爬起來的柳如煙與虛幻縹緲不定的禪煙大師，神色鄭重。
    倒不是因為他有尊者巔峰的實力，而是對方現在的狀態是李九生從未接觸的。
    他不怕光明正大的對敵，就怕這位禪煙大師藏著一些特殊的手段，畢竟對方和這座廟宇似乎有某種關係。
    李九生仔細地觀察著禪煙大師，不斷地分析著他的狀態，然後在腦海裏尋找自己看過的各種經書，推斷出對方現在的情況。
    “那個香爐內曾經燃燒過無數起伏的香火，你就是當年燃燒的一根極其普通的香火，這座廟宇崩碎之後，曆經無數年，當年的你沒有燒完，反而借助香爐內的靈性，誕生出自己的意識，不過得也香爐，敗也香爐，你雖然有了自我意識，也修出了元神，卻無法脫離這座香爐，隻能一輩子在香爐內。”李九生冷靜地分析出了禪煙大師的狀態。
    “老道士，你挺見多識廣的，竟然將老衲的來頭推算的七七八八，這香爐確實是成就我的寶物，也是束縛我的困境，老衲知曉當年發生的一切，有海量的記憶，隻要你同意，老衲願意與你共享，助你修行，你看如何。”禪煙大師如一縷青煙，圍繞著香爐不斷旋轉，發出誘人的聲音，為李九生畫餅。
    一旁的柳如煙臉色變換，倒是頗為心動。
    “你身旁就有一具肉體，對你也言聽計從，為何不助她修行？”李九生冷笑。
    “阿彌陀佛，老衲是個男人，怎可寄生於女人身上？老衲出去之後是要當男人的，我不想當女人。”禪煙大師惱怒地說。
    柳如煙臉色難看。
    “你既將我誆騙至此，那之前說的應該都是假的，你不是長生觀的弟子，甚至你也不叫柳如煙。”李九生問道。
    “我可沒騙你，長生觀是有一位叫柳如煙的女道士，但據她上次行走江湖，已然是幾十年前的事了。”假的柳如煙冷笑道。
    李九生剛才一邊說話一邊以元神之力不斷地窺視，想摸清楚禪煙大師的根底，如今看來，他摸得七七八八，心底也算有了幾分底氣。
    “你隻有大宗師巔峰修為，卻敢與這不人不鬼的香火合作，膽子真大，也就是他看不上你的身軀，不然你早就被他給吞了。”李九生譏諷道。
    “你說誰是不人不鬼的香火？”禪煙大師尖叫，直接被這一句話激怒，周身窟窟地冒著黑煙，眼裏也不再是正常瞳孔，而是熊熊燃燒的兩團黑火，死死地盯著李九生。
    “我與你好言相道，不過是想完整的接收你的肉體，不想打壞了我接下來的身軀。你不識時務，可怪不了我，接下來就算有所損傷，我慢慢修補便是。”禪煙大師尖叫著，發出了陰功波及而來。隨後下一秒，周身發出刺目的黑光，幻化出一重又一重的煙火，直接朝著李九生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