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栽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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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武鴻梅倒也樂觀,過了最初慌亂的那股勁兒後,就尋思小男孩都好麵兒,被食堂打雜的拿長條凳掄了這事兒指定不能告家長。
    她沒事,不代表呼磊也沒事。
    後頭兩次下晚班跟呼磊一起走,發現這孩子臉上又添了新傷,看著怪可憐的。
    不好直接跟孩子打聽,武鴻梅尋著機會問了曹秀娟呼磊家的情況。
    “嗐,那孩子也是可憐......”曹秀娟踩兩下縫紉機的踏板,手上的活兒不停,絮絮的說起呼家的事情來。
    呼磊三歲的時候他媽生二胎難產醫院去晚了一屍兩命,七歲的時候當鐵路檢修員的爸為救撿煤塊腳絆枕木裏的孩子被火車撞死了,自那以後就跟爺爺生活。
    呼爺爺給國營澡堂燒鍋爐,成天窩在濕熱、嘈雜、揚塵的鍋爐房裏做下一身病,六十不到就耳背,彎腰駝背拄拐棍,白天晚上的咳不停還老喘不上來氣,幾乎都靠呼磊照顧。
    雖然有街道和鐵路部門的幫助,但這一老一少的能吃飽穿暖就不錯了,其他方麵真沒辦法講究。
    所以呼家常年味道熏人,夏天打門口路過都能聞到,爺孫倆更是埋汰的不像樣,衣服髒的跟打鐵的似的,頭臉和手也沒見幹淨過。
    “回頭你仔細瞅瞅那孩子的手,指甲蓋子裏的泥兒摳出來能種兩畝白菜了,我瞅著都犯膈應。”末了曹秀娟歎息道:“你說他這樣混在一幫幹淨孩兒中間能不被欺負嗎?誰都知道他家裏沒人欺負他沒事,估摸著學校老師也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武鴻梅也歎口氣:“那孩子確實可憐,回頭我打菜多給他打點兒,別的咱幫不上就手的事多幫幫唄。”
    曹秀娟停下手頭的活兒抬頭看她,詫異的笑道:“你特意來跟我打聽,我還以為你知道呼家的事要大包大攬呢。”
    “我也得攬過來才行啊。”武鴻梅無奈搖頭:“咱都不容易,先得過好自己的日子才能管別人。”
    自這以後武鴻梅真的會在打飯的時候鳥悄的照顧一下呼磊,有剩菜飯食堂的人分完武鴻梅會把自己那份分一半給呼磊,管咋地比回家瞎對付一口好吧。
    原本相安無事,直到那天,鐵路局分管生活福利的副局長帶著生活管理處處長、分局生活管理段段長和地區生活供應站主任對鐵四進行突擊檢查。
    事前一點風聲都沒有,學校食堂管理員脫崗被抓現行不說,不知道誰私藏的食材還被翻出來了。
    普通的印有“大米”兩個字的編織袋,裏邊有用報紙裹著的白菜土豆,有小布袋裝的玉米、白麵,還有汽水瓶分裝的食用油,都是耐儲存的東西,肯定不是一兩天攢出來的。
    從編織袋被發現武鴻梅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東西不是她拿的,卻藏在她經常掛衣服和布包的掛鉤下邊的破儲物箱子裏。
    武鴻梅剛來上班時箱子就擱那放著,上邊是無人認領丟了又白瞎的破手套髒圍裙啥的,武鴻梅就以為整個箱子裝的都是這些破玩意,壓根就沒翻過箱子。
    要是揪不出真正偷東西的人,那她這個每天都要在箱子前停留不止一次的人肯定會被懷疑。
    偷公家東西不是小事,檢查團和學校都很重視,當天把所有人隔開進行單獨談話。
    和武鴻梅談話的人特別直接的問她是不是她藏的東西,她說不是,又問她知不知道是誰藏的,她答不知道,然後這場談話就結束了。
    問別人的大概也是這些,折騰大半天什麽都沒查出來。
    接下來兩天挺平靜,大家湊一起還會聊起這件事,好像每個人都很懵,都不知道是誰藏的東西。
    越是平靜,武鴻梅就越不安。
    事不可能輕易揭過去,最後肯定會有一個偷東西的人被揪出來。
    又過兩天,懸在鐵四食堂上方的鍘刀終於落下!
    當武鴻梅走進總務主任辦公室,看到裏邊正襟危坐的鐵路局相關領導和校領導時,心知自己完蛋了。
    她就是那個被揪出來的人,有沒有真的偷東西已經不重要,因為幾乎所有人都需要她成為偷東西的人。
    新食堂管理員告訴她已經有多名食堂工作人員揭發她偷盜,隻要她承認各方會考慮對她從輕處罰,但她若死強到底生活管理處和學校將對她從嚴處罰。
    承認偷竊是最識時務的辦法,但武鴻梅咽不下這口氣。
    沒根基沒靠山就要甘願當別人的替死鬼嗎?
    她不服,她不願。
    因為她的死強事情要拖後幾天才會有結果,辦公室裏的所有人都用不耐煩的眼神看她,好像在怨怪她不識好歹耽誤他們工夫。
    回到食堂,一幫人跟沒事人似的湊過來問她情況,她突然覺得這些人笑的很惡心。
    不對,是這些人本身就很惡心!
    “惡心咋整?不幹了?”
    曹秀娟一點不見外的脫鞋上炕,看著在給襯衫釘扣子的武鴻梅皺眉問道。
    15瓦的燈泡發出淡黃的微光,才釘幾個武鴻梅就覺得眼睛疼,幹脆連針線帶襯衫扔到一邊,強壓情緒說道:“我倒是想,可我不在那幹又能幹啥呢?”
    揚起下巴點了點扔到一邊的襯衫,武鴻梅無奈道:“街道辦這活一天有一天沒有,就算是天天有我這笨哢哢的手又能掙多少?沒了工作,我得帶思瑩喝西北風。”
    “那你還強啥?直接承認不得了麽。”曹秀娟把那件襯衫拿過來,一邊快速縫扣一邊說道:“就衝你敢和宋老師離婚我就知道你是眼裏揉不得沙子的人,不改性子你那班早晚上不下去。”
    可是,人的性子哪裏是說改就能改的啊。
    她幾乎一晚沒睡,一直在想工作的事,終於在天剛蒙蒙亮的時候下定決心——忍。
    再忍一次,先保住工作,管咋地都得等有其他出路了再想著離開鐵四食堂。
    跟往常一樣去上班,才走出巷子就被一道粗嘎的聲音叫住。
    “是不是因為我?”
    是呼磊。
    “啥啊因為你?”武鴻梅有點兒懵。
    呼磊跟上來,倔強的看著她:“就是他們誣賴你偷東西要開除你這事?”
    武鴻梅心下一咯噔。
    昨天是關起門來的談話,咋能傳的連學生都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