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緣小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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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據說世上有種奇人,自身實力不過爾爾,卻揮金似土,壕無人性。住的是用玉石打造的房屋,吃的是山珍海味,能用錢收買一切道理。
    他隻要站出來,身邊就會自動集聚兩類人——一種是為少爺鞍前馬後的狗腿子,另一種是被閃得眼睛都快瞎掉的炮灰。
    雖然是不是炮灰還有待商酌,但青善很明顯已經被劃入了第二類。
    望山楹身為監考官,斷沒有陪這群半大孩子一起登山的道理,早就前往下一個關卡口了。
    而她一走,剩下的人窸窸窣窣了一陣,一個身披金絲綢衫,麵若冠玉的小公子被簇擁出來。
    這小公子看上去十三四歲,英眉秀目,氣宇軒昂,生得細皮白肉,眼下一顆淚痣。明明是增添俊俏感的點睛之筆,偏偏他大步向前的動作,還有那不可一世的臭屁表情,都透露出一股少年張揚的盛氣淩人。
    世道評判美人,都說先品周身那俗人模仿不來的氣度,再看骨骼,最後才談皮相。而青善覺得,欣賞男子的美色,也能套上相同的公式。
    譬如她現在就開了眼了——謔,這是從哪個洞裏鑽出來開屏的孔雀?
    被圍在人群中間觀賞的漂亮孔雀,表情已經有明顯的不耐,顯然一路上沒少聽手下的叨叨。
    他做出個手拿把掐的動作,毫不在乎地說:“哎呀知道了,你家公子有多厲害,心裏還不清楚?安心等著吧,看本公子不拿個第一回來,亮瞎你們的狗眼!”
    手下人欲哭無淚卻不敢言,正是知道公子有幾斤幾兩,老爺夫人才極力勸阻他登上流雲宗的船啊……
    青善向周圍其他人靠近了點,聽了一耳朵竊竊私語。
    這穿金戴玉的公子叫緣長齡,是修真界四大中立勢力之一,琳琅商會家中的獨苗。
    四大勢力不同於八大宗門包容的對外招收弟子,也與五大世家隻依賴家族血脈的傳統不符。
    修士到底不曾飛升上界,對世俗還存有一定欲望。而他們正掌著財、藥、名、天命四樣人們最在乎的東西。
    對正統修仙者和魔修,都秉持著不偏幫、不徇私的態度,在修真界算是一片默認的淨土。
    有道是,兩個身懷深仇大恨的人闖入他們的地盤,都得先捏著鼻子,勾肩搭背地出去,換個地方再打出勝負。
    要問這緣小公子是怎麽上的船,還多虧一個美妙的誤會——
    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流雲宗掌門,一路上隻負責斬妖除魔,一句話都不多講。不論是被毀去的家園,還是失去家園的人,都扔給之後來接應的宗門後援處理。
    其中有一個孩子,沒有在原地等飛舟來接,而是慌不擇路地跑進了琳琅商會第不知道幾百個分會會長府中後院,驚醒了來分會視察的公子。
    這位緣公子雖然腰纏萬貫,但奈何從小身子骨不結實,三歲的時候險些被場大病帶走。
    家中人盯他跟盯眼珠子似的,從不讓他跟其他人那般刻苦修行練功。
    可惜他本人對求仙問道相當敬仰,就算身子骨弱,也偷偷在房間裏比劃招式,再被自己絆倒。
    難得機會跑上門,兩個一般大的少年相互交換消息後,緣長齡以重金相誘,出了個以桃代李的餿主意。
    他隻留下一封信,然後換上那個孩子的破舊衣服,被不明真相的望山楹等人接走了。
    “身子不行,膽子倒是不小。”青善對此發表評價。
    看這前呼後擁的氣派,應該不出一天就被發現了,他爹娘竟也沒派人把他抓回去?
    “嗐,還不是緣夫人疼兒子,勸過後不成便偃旗息鼓,派了幾個實力不錯的手下帶足了靈石,又貼身護著主人家的安全。等他玩厭了,知道喊累喊痛,自然就回去了。”
    至於流雲宗的態度,明擺著是睜隻眼閉隻眼。
    畢竟眾人都估摸著,小公子隻是圖新鮮,順帶長些見識。犯不著因為這檔子事與琳琅商會鬧得難看。
    就算是幾個手下招呼一聲,哼哧哼哧地把他抬上去,人長老都得誇一聲真有力氣。
    青善對此卻不置一詞。
    依她看,這緣小公子雖然性子傲了點,但也不必先入為主,凡事都存著輕視的態度。
    畢竟她也能理解,要是現在能有兩百座四麵圍合、裝修齊全的院子都寫著她的名字……她比他還狂。
    至少眼下,緣長齡毫無要當個瀟灑看風景的老大爺,指揮人來給他抬轎子的意思。
    他的袖子向上挽了幾分,接近蒼白的腕子青筋分明,隻能從微微凸起的那一點骨頭和硬直的手部線條,看得出一點力量感。
    青善收回視線,沒什麽心思管別人了。經脈通暢後,她感覺視物比之前清晰了不少,看得也更遠了,還練就了一項新本領——分心。
    加上她從前也有過去山上采菌菇果子的經驗,極擅長挖掘那種入口處狗都看不過眼,往裏走卻能踩著滿地樹葉散步的小路。
    通過眼前這點青苔遍生的直道後,可以繞出一條還算得上平整幹淨的路。
    結果剛踩上去,感覺到什麽不對勁,立刻收回腳,忍不住在心裏罵幾句髒的。
    這幾階路本就又窄又陡,像他們這些還未完全長成的身形,並排走一次也隻能過兩人。
    到底是誰想出來的損招,往青苔裏藏了使其快速生長的陣法?
    往前走的速度但凡遲緩了幾秒,下半身就像被施加了重力。
    從鞋子底麵開始,一直到小腿,都會被蔓延上來的蘚類植物包住。
    要是想使勁甩掉它們,力氣小的掙不開不說,還會像被一隻大手摁住頭一樣往地麵壓,整個身子都縮成跪趴式,顯得狼狽至極,還動彈不得。除非等哪個好心人搭把手,拖他一把,才能免除些痛苦。
    可場上留下來的,哪個不是泥菩薩過河?
    至於力氣大的,兩邊相互使勁僵持著,最慘的就是鞋子。比如青善,要是倔驢脾氣一上來,整個鞋底都能被拔掉,後麵的路就隻能光著腳走了。
    這才隻是開始,萬一後頭有什麽尖銳突兀的石頭,這麽冒失地丟了鞋,豈不是會被割得血呼刺啦的?
    她想起來先前望山楹提醒的話,“保存體力的前提下,盡力做到更快”,心就往下一沉。
    難怪規矩裏說,通關的時間不限。真要是慢了,不就直接等於宣判死刑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