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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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把男子背回村裏已是深夜了,村子裏靜悄悄的,兩人亦不敢發出太大的聲響,唯恐驚醒了旁人。因時間倉促,來不及收拾屋子,隻得暫時將男子安置在蘇陌的房中。
做完這些,二胖已經累的大汗淋漓,渾身像是下河洗了澡似的。
“呼…哈…真小瞧他了!看著挺瘦的,背了一路,還挺壓身!”
將男子安置在床上,蘇陌把桌幾上的燭火往床前挪了挪,借著燭光,二人好奇的湊近瞧了瞧背回來的男子,不禁雙雙大驚失色!
這哪裏還像一個人啊?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蘇陌是萬萬不敢相信這世上竟真有人會被折磨成這個鬼樣子!
男子蓬頭垢麵,滿臉血汙,兩隻眼睛又紫又腫像是兩個大核桃。鼻梁骨像是被什麽重物擊中,已然斷裂。嘴唇青紫,應是吸入了太多的瘴氣之毒,怕一顆的劑量不夠,蘇陌忙又取出兩顆塞進男子口中。
透過那身破爛不堪幾近衣不蔽體的薄衫,蘇陌看到了裏麵大大小小或長或短或深或淺的各種傷口,不禁眉心緊蹙,下意識的捏緊了衣衫的一角。
雖然渾身因為傷口有些浮腫,但仍是瘦骨嶙峋,看樣子也不過十四五歲,應是與蘇陌和二胖同齡。
那身白色的囚服被血和泥汙暈染,早已分不清什麽顏色!
在看到男子手腕和腳踝處斷開的半截鐵鏈時,蘇陌和二胖不禁一陣唏噓,兩人張大嘴巴麵麵相覷。
就算再沒有經曆過江湖生活,兩人也還是能夠猜出此人定是因為什麽原由被囚禁,不堪折磨私逃出獄的!隻是慌不擇路,才誤闖了迷霧森林!
想著對方不是另有所圖,蘇陌懸著的心終是放下了一半,隻是這另一半…
思及此,蘇陌的眉心蹙的更緊了,心髒也跳的更快了,恍惚間,她甚至有些懷疑剛剛在林子裏自己所做的決定到底是對還是錯了。
蘇陌望著床上的那具近乎屍體一般的男子出神。
“不好了!蘇陌,你快看,他的呼吸越來越弱了!”眼見床上的人生機全無,二胖趴在他的胸前聽了聽,竟發覺呼吸聲已微弱至極。
蘇陌這才回過神來,揉了揉腦袋,再也來不及細想,忙上前查看。
“他的情況不太好,許是身上的傷口發炎感染了。”
“二胖,你去燒些熱水來,我來幫他清理衣物和傷口…”
二胖應著起身欲出門,蘇陌望著床上的人停頓了片刻,忙喊住了二胖,將一把剪刀遞給他。
“還是我去吧,你幫他把髒衣物剪下來。”
蘇陌燒完水回來,二胖已將男子身上的衣物褪去,拿了一條毯子蓋在他的身上,隻露了半條腿在外麵。
二胖愣在床邊盯著男子的左腿一動不動。
那是一條被生生削去皮肉的小腿,剝了皮剃了肉,還留著筋骨,是以短期內還能行走,隻是每走出一步就是鑽心的痛。
蘇陌怔怔的望著那半截隱約可見的腿骨,隻覺喉間一陣翻湧,險些打翻了手中的熱水盆子。
二胖忙上前扶住她,“全身上下沒有一處是好的,尤其是左小腿…”二胖垂著頭,眼中盡是無奈。
“這麽看來,你射他那一箭還數最輕了。”
蘇陌走上前,將男子身上的毯子拉下來,蓋住那半截觸目驚心的腿骨。
將一方幹淨的帕子浸在水中擰出,走至男子的床邊,略遲疑了下。
二胖似是看出了她的顧慮,“給我吧,我來擦,你來上藥。”
蘇陌怔怔的將帕子遞給二胖,許是被眼前的一幕給嚇到了,一時間竟不知自己該幹些什麽。兩隻手隻是緊緊的捏著衣角,後脊竟一陣濕熱。
轉眸又望了眼床上的人,蘇陌竟覺鼻頭一酸,眼眶也濕潤了起來。觸目驚心的傷口背後,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又經曆了怎樣殘忍的折磨?
“嘖嘖…受這麽重的傷,還能挺到現在,也真是難為他了。看他的樣子,定是得罪了江湖上的大魔頭,這是刀刀要他命又刀刀不讓他死啊!”
“以前我隻是聽說這世上有一種毒藥能讓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如今倒真是親眼得見了,這一刀刀一劍劍的,還不如直接給他一顆毒藥呢!”
二胖一邊擦拭著男子身上的血汙,一邊自言自語道。
蘇陌將藥粉小心的塗抹在傷口上,隻因傷口太多,一時竟不知該如何包紮,就讓二胖用幹淨的紗布將男子的身體從上到下裹了個遍,遠遠的看上去,像是一個死去很久的木乃伊。
“自和師父學醫起,我從沒碰上過傷得如此重的病人。能否醫的好,便看他的造化了。”
折騰了大半夜,兩人隻覺渾身疲累的酸痛難忍,二胖嘟囔著幸虧昨晚多吃了一碗肉,否則體力還跟不上呢!
二胖走後,蘇陌就在房間桌幾旁支著腦袋閉目休憩了一會,天剛蒙蒙亮,就跑去師父那裏了。
師父清水比蘇陌和婆婆早來無憂穀近二十年,是一位慈祥幽默的白發老翁,沒人知道他的來曆,隻知他醫術精湛,村裏人有個大病小災的,全靠他醫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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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年時的蘇陌每次見到清水背著藥箱出診,都會好奇的跟他一路,有時候會跟到他的家裏,望著那滿院子的藥草兩眼放光,驚羨不已。
清水見她可愛,便教她識藥,日子久了竟發覺,小小年紀的她竟對藥理有著與生俱來的敏感和興趣。再大一些的時候,蘇陌便央求著婆婆要正式拜清水為師,學習醫術,救死扶傷。
蘇陌聰慧機靈,且天生是學醫的好苗子,清水自是很欣喜,於是便應下了這忘年的師徒情。
清水師父來後,又仔細的瞧了瞧男子的病狀,聽著蘇陌向他講述男子的傷勢和自己的一些緊急處理辦法,眯著眼睛捋著花白的長胡須,他對蘇陌這個徒弟向來是引以為傲的。
關於蘇陌擅自帶陌生人回穀的事情隻字未提,隻丟了句:“盡人事聽天命吧,倘若他能醒來速來回我。”便離開了。
能否救得活,蘇陌心裏是沒底的。見師父來後並未多說,想來能做的自己都已做盡了,不管他是何人,此刻他都隻是她的病人,她希望他能醒來。
之後蘇陌便一直守在床前時刻關注男子的情況,前兩日並沒什麽反應,男子的脈搏和前一天晚上一樣,若有似無。期間二胖來過一次,問過男子的情況後便回去了。
第三日的時候,身體明顯有了溫度,許是蘇陌一日三次滴入他口中的湯藥起了效用,脈搏也不似之前那般虛弱無力了。雖然有些雜亂,但好在有些生機了,蘇陌心裏暗暗欣喜。
許是夢到了自己被折磨的畫麵,男子突然左右不停的晃動腦袋,眼球在眼眶裏瘋狂打轉,口中也好似在呢喃著什麽,表情異常的痛苦。隔著厚厚的紗布,男子兩隻手用力的抓扯著身下的被褥。
蘇陌見狀,怕他再次把手上的傷口掙開,忙一把握住他的雙手。說也奇怪,男子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緊緊的握住蘇陌的手,整個人也很快放鬆下來。恍惚間,蘇陌好像看到,男子嘴角好像浮出了一絲笑容。
夢裏,一個小男孩光著腳在寒冷的冬夜孤獨前行,漫天飄著雪花。
“墨兒,墨兒…”一聲聲溫暖的輕喚從前方傳來。
“墨兒…來,天冷,快到娘的懷裏來…”
小男孩聽的真切,隻見一名白衫女子在向他招手,拚命的揉了揉眼睛想看清女子的模樣,可卻怎麽都做不到。
小男孩著急的向前快跑了幾步,可每當他靠近一步,女子便後退一步,直到消失…
“娘!娘…娘!”
“呸!有娘生沒娘教的小畜生!這是我爹專門找江湖術士給我尋的寶貝,憑你也配!”一位年齡和他相仿的男孩一把奪過他手裏的機關鎖,還不忘朝他臉上啐了一口。
“你們幾個,給我好好教訓教訓他!”
幾名惡仆得令,走上前拎起他就是一頓胖揍,男孩不哭也不鬧,緊抿著唇,淚水在眼眶裏打轉,竟是一滴都沒落下。
又是一個漫天飛雪的季節,少年一身白敞,手捧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滿眼期許。
“父親,今日是孩兒的生辰。孩兒親手做了一碗長壽麵,盼能和父親一起共食。希望父親長命百歲!”
屋內坐著的男子拍案而起,一掌扇掉了少年手中的碗,望著少年的眼神盡是怒氣和嫌惡。
冷哼一聲甩袖而去,留下少年愣在原地盯著散落一地的碗碟碎片和長壽麵。
“真是下賤坯子生的下賤貨!剛出生就克死了你那短命的死鬼娘親,現如今怎還有臉過生辰呢!嗬嗬…嗬嗬…”叔母聶金花刻薄奸邪的笑聲像是一根根長刺,深深的刺入他的胸腔。
夜曇墨望著自己被燙的紅腫的雙手,苦澀的幹笑了兩聲,他險些忘了是他的到來害死了自己的娘親,那從未謀麵朝思夜想的娘親。
想必父親也和自己一樣深愛著她,所以這些年才恨極了自己,厭惡極了自己。雖貴為幽州城夜府少主,卻過活的還不如府裏的一條狗。
自那日起,夜曇墨便再沒過過生辰。
“你這個畜生!豬狗不如的東西!竟敢殺死自己的親生父親!”聶金花帶著一群護衛將夜曇墨團團圍住。
一位中年男人倒在血泊中,夜曇墨目瞪口呆的立在男人的身旁,手中卻握著一把帶血的長劍,此劍正是刺向男人的那把劍。
死者正是夜曇墨的生父,幽州城的城主,夜楚風。
人群中還有一位年輕的男子,與男子年齡相仿,揮著劍刺向男子:“娘,不要和他廢話!讓我殺了這個克死自己娘親又殺死自己父親的掃把星!”
“槐兒,住手!”一個低沉渾厚的聲音從人群後方傳來,夜沛槐忙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眾人紛紛低頭退至兩側。
隻見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緩緩走來,麵若古銅,目光如電,手持利劍,不怒自威。此人正是夜楚風胞弟夜瀟天。
“來人!把少城主帶下去,關進大牢!嚴加看管,擇日問審!”
“我殺了我爹…不…不是我…爹…”夜曇墨已有些神誌不清,語無倫次。
兩名護衛上前奪下夜曇墨手中的劍,將其強行押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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