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醫師，小阿楓有件事想求你答應？”
    “都和你說了多少次了，叫我姐姐。”
    “姐姐，我想求你件事。”小阿楓放下手中的醫書，走到蘇陌的麵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
    “何事？這麽嚴肅，你且說來聽聽。”蘇陌瞟了一眼，並未停下手中的動作。
    “我想拜姐姐為師，以後好好跟著姐姐學醫，像姐姐一樣做個治病救人的醫師！”小阿楓義正辭嚴，態度誠懇的說道。
    “拜師？即使你不做我的徒弟，我也會盡心教授你。何必麻煩？”
    蘇陌放下手中的醫書，轉身將小阿楓扶起。
    “你是一個聰明的孩子，又勤奮好學，我願意教你，可卻不願意做你的師父。”
    “為什麽？小阿楓不懂，姐姐為何不收我？是不是我哪裏做得不夠好，讓姐姐失望了？姐姐你說，小阿楓一定改！”
    “小阿楓，你很好。姐姐說不做你的師父，並不是因為你不好，而是因為...姐姐是個膽小鬼，不想負責罷了。”
    “我才不信！姐姐孤身一人敢闖半鏡山，勇鬥祟獸，敢上山采藥，敢下水摸魚，這些小阿楓都知道！姐姐是這世上最勇敢的人！”
    蘇陌莞爾一笑，別過臉去。“你說的，好像是很遙遠的自己。”
    “姐姐在說什麽？”
    “沒事，我是說認你做了徒弟，姐姐就要當好你的師父，一輩子對你負責。可是姐姐是個怕麻煩的，不想對人許諾。”
    “像太師父那樣嗎？”
    “嗯？”蘇陌轉身看著小阿楓。
    “清水爺爺啊，他不是姐姐的師父嗎？認了姐姐當徒弟，卻沒有對姐姐一輩子負責。姐姐是不想像他那樣嗎？”
    “小阿楓！不可妄議師父！”蘇陌厲聲製止。
    “哦，小阿楓知錯了，再不敢了。”
    “姐姐，你會像太師父那樣離開小阿楓嗎？”少年眨著一雙大眼睛，天真而又無邪。
    沉吟片刻，蘇陌輕歎道：“天色晚了，小阿楓先回家吧。”
    少年答應著一蹦一跳的跑出了院子。
    蘇陌看著奔跑的身影，思緒被拉回了從前。
    那是她剛剛拜清水為師的時候，每日都早起一個時辰等在師父的院外，等師父起了床開了院門見到等待多時的她，清晨的露水打濕了她的頭發和睫毛。
    “陌丫頭啊，太早了，比我老年人起得還早呢！師父我還沒吃早飯呢！”
    “那我每日便早早的來先給師父做飯，這樣師父起了床便能吃到飯了，我也可以多學點了！”
    清水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鬼機靈！”
    每日課業結束，她也是像小阿楓這般，一蹦一跳的跑出院子。師父站在後麵看著她笑。
    兩年前，有一日師父突然告訴自己他要出穀一趟，短則一年半載，卻無具體歸期。
    蘇陌以為自己聽錯了，師父隱居在這無憂穀近三十年，比如今穀中的任何一個人都還要久，聽他說過最多的便是“江湖險惡，人心難測，還是穀中好”。
    如今竟說要出穀，這讓蘇陌著實有些猝不及防。
    “好端端的師父為何要出穀？可是出了什麽事？能否告訴徒兒？”蘇陌見清水麵容嚴肅，不像玩笑話，眉目間反而多了幾分愁容，總覺得師父有心事。
    “小孩子家家的，瞎打聽什麽。乖乖的，留在穀中等師父回來。”清水拂了拂蘇陌的頭，滿目慈愛。
    “我才不是小孩子！師父總說無憂穀是這世間難得的一片淨土，在這裏可以什麽都不去想，可以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徒兒一定要知道，到底有什麽重要的事，值得師父必須出穀？”
    清水沒有做聲，背過身去望著遠方，眼眸中閃過一絲愁苦。
    徑直進了屋內，蘇陌緊跟在他身後。
    “這是為師這幾年苦心研究的針灸療法手冊，還有師父這些年行醫的一些心得手劄，你且保管好，仔細研讀不可懈怠，待為師回來後定要考你！”
    說完笑著伸手朝蘇陌的腦門彈了一下，蘇陌下意識的低頭躲閃。
    “師父！”
    “不必再說了，為師心意已決。”
    轉眸看到蘇陌失落的樣子，清水上前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額頭。
    “丫頭，聽為師的話，過去的事都已經過去了，你萬不可再將自己困在其中，為師希望你能真正的快樂。”
    蘇陌低眸，“師父幾時歸？”
    “短則一年半載為師便會歸來，多則...”
    清水幽幽的歎了一口氣道：“人有悲歡離合，月有陰晴圓缺。若師父遲遲不歸，那便是你我師徒情分已盡。”
    “師父...”
    “人有相聚，終須離別。丫頭也不必難過，人這一生總會遇到很多很多的人，有的人或許隻匆匆一瞥，有的能陪你走過半程，確是很少有人能陪你走完一生。人生路上，你要學會自己陪伴自己，自己照顧自己，能夠一生平安無憂，已是最好。”
    “想什麽呢？這麽入神！”菜菜從喜宴那裏回來，一進門便看到蘇陌盯著手中的書稿發呆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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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沒什麽，整理師父留下的手稿而已。你今日怎麽這麽快就回來了？以往穀中有喜事你是恨不得連晚飯都要在那裏用過才回來的，怎麽，飯菜不合你胃口？”
    “別提了，村子裏辦喜事來來回回就那幾樣飯菜，俺老鵝都吃膩了，你說說他們怎麽就不知道換換口味呢！還是阿夜的點子多，他在時每日裏都會想方換法的變著花樣兒做好吃的，為這我可沒少挨你那黑心肝師父的針紮，一天天的為了口吃食，老鵝我容易嗎我？”
    菜菜說完才想起自己提了不該提的人，慌忙閉口掩住嘴巴，偷偷地瞟了眼一旁的蘇陌，卻發現她一反常態，好像並未聽到自己說了什麽，反而目不轉睛一動不動的盯著手中的書稿，神情肅穆。
    “你...你怎麽了？看什麽呢？”
    “菜菜，師父的手稿...”
    “我知道啊，不就是一堆廢紙嗎？老頭子沒事時總愛在上麵亂塗亂畫的，沒什麽大不了的啊！”菜菜一臉的不以為然，清水老頭可沒給它留下什麽好印象，飯沒吃他幾口，針倒沒少挨，若不是它靈氣護體，可能早就一命嗚呼了！
    “不是的，是一幅畫，你快來！”蘇陌從一堆手稿中抽出一張紙，那張紙不像是隨意夾在書稿中的，倒像是不小心混進其中了。
    那是一朵白色的小小的花，花瓣如同雪一般潔白無瑕，花蕾則呈現出鮮豔的紅色。
    蘇陌從不知師父擅長作畫，可這朵花，確是畫的栩栩如生，花蕾宛如精雕細琢的玉石，花瓣猶如染上了一層嫣紅，猶如一位紅衣女子，在風中翩翩起舞。
    菜菜扭著屁股不情不願的走上前，“什麽畫啊？一朵普通的花而已嘛，沒什麽特別之處。”
    “不對，這裏還有留字。”
    那朵花旁邊，赫然題著兩行小字，那字跡蘇陌看的真切，確是師父所題。
    “荼蘼不爭春，寂寞開最晚。一朵荼?，兩生相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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