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9章 嫂子,把門鎖死,誰叫也別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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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太大了。
    李懷安剛拉開門,那股子妖風就跟瘋了一樣灌進來,夾著雪粒子劈頭蓋臉地砸人。
    “砰!”
    他還沒來得及邁出門檻,那扇破木門就被狂風狠狠帶了回來,重重關上,震得整個屋子都抖了一下。
    屋裏,林婉兒嚇得一哆嗦,手裏的碗差點掉地上。
    李懷安抹了把臉上的雪水,啐了一口。
    “他娘的,這鬼天氣。”
    他沒再急著出門,而是轉身,把門栓死死插上。
    風聲在門外呼嘯,像是有無數野獸在撓門。
    李懷安走到案板前,看著鍋裏剩下的小半鍋魚湯和那些零碎的魚肉。
    就這麽放著,明天準壞。
    他把鍋裏的魚肉都撈出來,瀝幹湯汁,然後從牆角那個快見底的鹽罐子裏,把剩下的粗鹽全都摳了出來。
    他把鹽均勻地抹在每一塊魚肉上。
    “二郎,你這是……”林婉兒小聲問。
    “醃起來,能多放兩天。”
    李懷安頭也不回,找來一塊還算幹淨的破布,把醃好的魚肉緊緊包好,又用麻繩捆了個結結實實。
    他踩上那張缺了腿的板凳,踮起腳,把魚肉包掛在了房梁最角落,最黑暗的地方。
    那裏灰塵最厚,老鼠都懶得爬。
    做完這一切,他才跳下板凳,拍了拍手上的灰。
    他走到林婉兒麵前,看著她那雙依舊帶著驚惶和不解的眼睛。
    “嫂子。”
    “欸……”林婉兒下意識地應了一聲。
    “我剛才說的話,你記住了嗎?”
    林婉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連忙點頭:“記住了,記住了,鎖好門,誰來也不開。”
    “不夠。”李懷安搖頭。
    他指了指牆角那口缺了角的米缸,又指了指屋裏唯一一張還算完整的桌子。
    “等我走了,把米缸和桌子都搬過去,把門給我頂死。”
    林婉兒的臉色刷一下白了。
    用米缸和桌子頂門?
    這是要出多大的事?
    “二郎……你到底要去哪?”她的聲音都在抖,“外麵……外麵會死人的!”
    “是不是……是不是趙癩子他們要來報複?”
    “我們把魚給他們就是了,我們鬥不過他們的……”
    “不是他們。”李懷安打斷了她。
    他看著林婉兒,一字一頓地又重複了一遍。
    “把門頂死。”
    他的眼神很平靜,沒有以前的暴戾,也沒有任何情緒。
    可就是這種平靜,讓林婉兒心底發寒。
    她不敢再問,也不敢再勸,隻能像個木偶一樣,用力點頭。
    “我……我知道了。”
    李懷安這才移開目光,走到床邊。
    小丫頭已經睡熟了,小臉紅撲撲的,嘴角還帶著一絲滿足的笑意,大概是夢到魚湯了。
    他把身上那件破棉襖脫下來,蓋在了小丫頭身上,把她裹得更嚴實了些。
    “去吧,把丫頭抱到角落裏,離門窗遠點。”
    林婉兒照做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小丫頭連同被子一起抱起來,縮到了最裏麵的牆角,用自己的身體擋在外麵。
    李懷安看了一眼,然後開始搬東西。
    那張老舊的八仙桌很沉,他一個人搬得有些吃力。
    林婉兒看到,咬了咬牙,也跑過來幫忙。
    兩人合力,把桌子和那口空米缸,一前一後,死死抵在了門後。
    做完這一切,屋裏徹底安靜下來。
    隻有灶膛裏殘存的火星,還在發出微弱的“劈啪”聲。
    李懷安沒有立刻走。
    他盤腿坐在了地上,靠著牆,閉上了眼睛。
    林婉兒抱著小丫頭,縮在牆角,大氣都不敢出。
    她看著閉著眼睛的李懷安,心裏充滿了恐懼和疑惑。
    二郎這是怎麽了?
    不像是要去賭錢,更不像是要去惹事。
    他坐在那裏,一動不動,像廟裏的泥塑菩薩。
    可他身上那股子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卻讓這間破屋子裏的空氣都變得凝重起來。
    李懷安確實沒動。
    他所有的心神,都沉浸在了左手掌心的那方水墨羅盤裏。
    羅盤在他腦海中緩緩旋轉,幽藍色的光華流轉。
    【大凶之兆轉機】那幾個血紅色的字,像烙鐵一樣燙著他的神經。
    【方位:滄瀾江下遊,蘆葦蕩,正西三百丈,三岔河口。】
    【畫麵:一艘破爛烏篷船被卷入漩渦,船上三人,兩死一重傷。傷者為女子,左肩中箭,毒已攻心。】
    【追兵:十二人,皆為悍匪,乘快船,距此一裏,半刻鍾即到。】
    【機緣:女子身上攜帶‘鎮國龍紋玉佩’,乃開啟皇室秘藏的鑰匙之一,更是調動禁軍的信物。】
    【戰術推演:蘆葦蕩地形複雜,水流湍急,冰層薄弱。可引追兵入冰麵陷阱,利用鐵鎬和地形,逐個擊破。】
    【成功率:不足一成。】
    李懷安的眼皮跳了一下。
    不足一成?
    這他娘的開局就是地獄模式,連個新手教程都不給?
    而且還要極度厭男的長公主?這救回來要是反手給自己一刀,那可真是純純的大冤種了。
    可羅盤最後那行字,又讓他沒得選。
    【不救,三日後,追兵屠村,雞犬不留。】
    這是陽謀。
    赤裸裸的陽謀。
    把他,把整個漁陽村的命,都和那個素不相識的長公主綁在了一起。
    “呼……”
    李懷安緩緩吐出一口濁氣,睜開了眼睛。
    他眼底再無半分猶豫,隻剩下冰冷的決斷。
    他站起身,走到林婉兒麵前。
    林婉兒被他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抬頭驚恐地看著他。
    李懷安沒說話,隻是伸出手,輕輕摸了摸她冰涼的臉頰。
    林婉兒渾身一僵,整個人都定住了。
    這是……
    他認識她這麽多年,別說摸臉,就是一句好話都沒對她說過。
    李懷安的手很冷,帶著外麵的寒氣,可那指尖的觸感,卻讓林婉兒的鼻子瞬間就酸了。
    “等我回來。”
    李懷安收回手,聲音很輕。
    說完,他不再有任何留戀,轉身,走向那扇唯一沒有被堵死的,通往後院的破木窗。
    他檢查了一下腰間的鐵鎬和麻繩,確認無誤。
    然後,他單手一撐窗台,翻了出去,動作幹淨利落,像一隻準備捕獵的狸貓。
    他的身影,瞬間就消失在了濃稠如墨的夜色和漫天風雪裏。
    屋裏。
    林婉兒還保持著那個姿勢,呆呆地坐在牆角。
    她抬起手,輕輕撫摸著自己剛才被他碰過的地方,那裏似乎還殘留著一絲冰冷的溫度。
    “吱呀——”
    後窗被風吹得晃動了一下,發出刺耳的聲響。
    林婉兒一個激靈,猛地回過神來。
    她連滾帶爬地跑到後窗邊,學著李懷安的樣子,把所有能找到的破爛木板,都死死釘在了窗戶上。
    直到最後一絲風都透不進來,她才癱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她抱緊懷裏睡得正香的小丫頭,豎起耳朵,聽著門外那如同鬼哭狼嚎的風聲。
    二郎……
    你一定要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