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陰謀暗許與離別微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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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丞相府,書房。
    檀香嫋嫋,卻驅不散空氣中凝滯的沉重。
    當朝丞相,位極人臣的盧明遠,正負手立於窗前。
    他年約五旬,麵容清臒,一雙眼睛卻銳利如鷹,此刻正微微眯起,盯著窗外沉沉的夜色。
    腦海中,不斷回放著皇朝大比中,三皇子薑玖那看似狼狽、實則一次次“僥幸”過關的畫麵。
    “凝丹初期……哼。”盧明遠從鼻子裏發出一聲冷哼,帶著濃濃的不屑與一絲不易察覺的不安。
    “可就是這凝丹初期,竟讓他混進了八強!雖然後來敗於長公主,但這份‘運氣’,也未免太好了些!”
    他轉過身,目光落在書房暗處一道模糊的身影上。
    “你覺得,這位三皇子,是真廢物,還是……在裝?”
    那模糊的身影沉默片刻,聲音沙啞如礫石摩擦:“屬下觀察多時,其氣息確為凝丹境無疑,步伐虛浮,招式散亂,不似作偽。但……其眼神,過於平靜。”
    “過於平靜……”盧明遠重複著這幾個字,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窗欞。
    是啊,一個常年被欺淩、被鄙夷的皇子,在那種場合下,眼神怎能如此古井無波?
    這不合常理。
    一絲陰霾掠過盧明遠心頭。
    他想起了十幾年前,那個風華絕代、性格剛烈的女人——揚靈兒。
    想起了她背後那個曾經顯赫一時,卻因“勾結魔族”、被滿門抄斬的揚家。
    更想起了,他與皇帝薑世淵,為了得到揚家那據說蘊含著一絲突破至“亞聖”境界機緣的密寶與秘法,是如何精心策劃了那場陰謀。
    引鬼魔族為外援,裏應外合,將揚家及其麾下勢力連根拔起!
    揚靈兒被廢去修為,打入冷宮,最終鬱鬱而終。
    而那密寶與秘法……至今仍無線索。
    難道,這個揚靈兒留下的孽種,知道了什麽?或者,他在暗中積蓄力量,意圖報複?
    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如同毒藤般纏繞住盧明遠的心髒。
    寧殺錯,勿放過!
    尤其是這種可能潛藏的威脅,必須扼殺在搖籃中!
    他眼中寒光一閃,心中已有了決斷。
    次日,金鑾殿偏殿。
    “陛下,”盧明遠躬身奏道,“南山族近來屢犯邊境,劫掠商隊,氣焰囂張。邊境守軍多次清剿,皆因地形複雜,無功而返。臣以為,當遣一皇子代天巡狩,督軍鎮壓,以顯天威,亦可曆練皇子。”
    龍椅之上,皇帝薑世淵麵容隱在旒珠之後,看不清神情。
    “丞相以為,派哪位皇子前往合適?”
    盧明遠低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三皇子殿下年歲漸長,雖醉心典籍,然皇室子弟,終需為國效力,曆練一番。且此行有邊軍護衛,安全當可無虞。”
    他將“安全無虞”幾個字,咬得稍重。
    薑世淵沉默了。
    他如何不知盧明遠的用意?
    南山族凶悍,且其地多瘴氣毒蟲,更有傳聞與一些異族勾結。
    派一個“僅有”凝丹境、且“不諳世事”的皇子前去,說是督軍,與送死何異?
    虎毒尚不食子……
    然而,那句“曆練皇子”,以及盧明遠話語中隱含的殺機,讓他猶豫了。
    他想起了揚靈兒,想起了那場血流成河的清洗,想起了那至今下落不明的揚家密寶。
    這個兒子,留著,終究是個隱患。
    若他真知道了什麽……不如借此機會……
    帝王心術,終究壓過了那微薄得可憐的父子之情。
    他緩緩開口,聲音聽不出喜怒:“準奏。命三皇子薑玖,為欽差,三日後啟程,前往南疆,督鎮南山族之亂。”
    消息傳出,舉朝皆驚。
    清心苑內,薑玖接到聖旨,臉上適時地露出驚愕、茫然,最終化為一絲無奈的苦澀。
    他跪地接旨,聲音“微顫”:“兒臣……領旨。”
    心中,卻是一片冰封的冷嘲。
    果然,坐不住了嗎?
    也好,這遠離京城的是非之地,正是他暗中發展勢力、查探真相的絕佳機會!
    很快,薑嫣與薑理聯袂而來。
    “父皇!南山族凶險,玖兒他修為尚淺,怎能去那種地方?還請父皇收回成命!”薑嫣俏臉含霜,語氣急切,甚至帶著一絲哀求。
    薑理也跪在一旁,磕頭道:“是啊父皇!三哥他性子溫和,不擅爭鬥,此去太過危險!求父皇開恩!”
    薑世淵看著自己最寵愛的女兒和這個心思單純的兒子,心中掠過一絲煩躁。
    “君無戲言!”他沉聲道,語氣不容置疑,“薑玖身為皇子,理應為國分憂!此事已定,無需再議!”
    “父皇!”薑嫣抬頭,美眸中已盈滿水光,“您就忍心……”
    “退下!”薑世淵猛地一拍龍案,聲音帶著帝王之威。
    即使是最心愛的女兒,觸及他的根本利益與帝王權威時,亦不能例外。
    薑嫣看著父皇那冷漠而威嚴的臉,一顆心沉了下去。
    她從未覺得,父皇如此陌生。
    最終,兩人隻能黯然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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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發的前一夜,月色清冷。
    清心苑內,薑玖正在做最後的準備,其實也並無多少行李,無非幾卷經書,幾件換洗衣物。
    “玖兒。”
    一個輕柔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薑玖回頭,看到薑嫣提著一個食盒,俏生生地立在月光下,眼中帶著化不開的憂色。
    “皇姐?”他有些意外,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欣喜。
    在這種時候,還能來看他的,也隻有她了。
    薑嫣走進來,將食盒放在桌上,裏麵是幾樣他愛吃的小菜,還有一壺酒。
    “明日你便要走了,皇姐……來為你送行。”她聲音有些哽咽,強忍著沒有落淚。
    兩人對坐,薑嫣為自己和薑玖都倒滿了酒。
    “此去南疆,山高路遠,你一定要……多加小心。”她舉起酒杯,眼神懇切,“凡事不要強出頭,安全最重要。”
    “我知道,皇姐。”薑玖看著她擔憂的模樣,心中暖流湧動,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或許是離愁別緒,或許是心中積壓了太多對父皇決定的不解與委屈,薑嫣一杯接一杯地喝著。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小時候的事,說他是如何從一個沉默寡言的小豆丁,長成如今這般清俊少年的。
    說她是多麽舍不得他離開。
    “玖兒,你知道嗎……皇宮裏,除了母後留下的那些模糊記憶,就隻有你和小八,是皇姐最親的人了……”
    她的臉頰緋紅,眼神開始迷離,說話也帶上了醉意。
    “你不要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終於,她不勝酒力,身子一軟,向前倒去。
    薑玖下意識地伸手,將她穩穩接住。
    溫香軟玉滿懷。
    薑嫣靠在他胸前,呼吸帶著酒氣的灼熱,噴灑在他的脖頸間,帶來一陣戰栗。
    她似乎找到了一個舒適的姿勢,在他懷裏蹭了蹭,發出細微而滿足的囈語,徹底醉倒過去。
    薑玖身體僵直,抱著懷中這具柔軟馨香的身體,一動不敢動。
    她的重量,她的體溫,她毫無防備的睡顏,都像是最烈的酒,衝擊著他的感官。
    識海中,那被經文鎮壓的魔種,似乎嗅到了這極致誘惑與情感波動,開始劇烈地躁動起來!
    一股強烈的、原始的占有欲和破壞欲,如同岩漿般在他血脈中奔湧!
    他的眼眸深處,一抹猩紅驟然亮起,呼吸也變得粗重。
    他隨後視線下移,那近在咫尺的、泛著誘人光澤的唇瓣……
    不!
    不能!
    他猛地閉上眼睛,心中瘋狂默誦起晦澀的梵文與道經!
    指尖死死掐入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幫助他維持著最後一絲清明。
    “該死的魔種。”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
    一遍又一遍,與內心翻騰的惡魔做著殊死搏鬥。
    許久,那躁動的魔性才被他以絕大的意誌力,重新壓回識海深處。
    他睜開眼,眼底已恢複清明,隻剩下深深的疲憊與一絲後怕。
    他小心翼翼地將薑嫣橫抱而起,動作輕柔地仿佛捧著稀世珍寶。
    將她安置在自己的床榻上,細心地為她蓋好錦被。
    看著她恬靜的睡顏,他伸出手,想要撫摸她的臉頰,卻在即將觸碰到時,猛地收回。
    最終,他隻是靜靜地在床邊站立良久,仿佛要將她的模樣刻入靈魂。
    然後,他轉身,走到窗邊的蒲團上,盤膝坐下。
    繼續誦經,直至天明。
    第二天清晨,朝陽初升。
    薑嫣從宿醉中醒來,揉了揉發痛的額角,發現自己竟睡在薑玖的床上,而薑玖則在蒲團上打坐,不由俏臉一紅。
    “玖兒,我……”
    “無妨,皇姐。”薑玖睜開眼,神色如常,仿佛昨夜什麽也未發生。
    城門外,旌旗招展。
    一隊精銳的邊軍騎士已列隊等候。
    薑嫣和薑理站在送行的人群最前方。
    “三哥,你一定要平安回來!”薑理眼圈紅紅的,用力握著薑玖的手。
    薑嫣看著他,千言萬語,最終隻化作一句:“保重。”
    薑玖點了點頭,目光在薑嫣臉上停留片刻,仿佛要記住她此刻的模樣。
    隨後,他翻身上馬,不再回頭。
    隊伍緩緩啟動,離開這座繁華而危險的帝都。
    薑玖端坐馬上,看著身後逐漸遠去的巍峨城牆,眼中平靜無波,心中卻波瀾萬丈。
    京城,是他的囚籠,也是他的戰場。
    而南疆,將是他的獵場,是他積蓄力量、磨礪鋒芒的新起點。
    那些欠下的債,他終將一一討回!
    風,吹起他素白的衣袍,獵獵作響。
    前方的路,彌漫著南疆的瘴氣與未知的危險。
    但也充滿了……無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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