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四章 銀槍破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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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道揚塵未散,殘陽如血。
將李景隆的身影拉得頎長。
他騎在馬上,背脊挺拔如鬆,耳畔忽然傳來利器撕裂空氣的銳嘯!
那聲音急促而淩厲,帶著破風的狠厲,幾乎是貼著耳廓炸開。
刀光映著白雪,殺氣彌漫在整個山穀。
此刻,他正背對著身後黑壓壓一片的羽林衛,鐵甲鏗鏘之聲猶在耳畔回響。
所有人都以為,李景隆必定會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刀擊中!
但孟輝的怒喝還未散盡餘音,李景隆的右手已經如閃電般探出!
穩穩攥住了馬鞍上那柄用粗糲灰布層層裹住的銀槍!
槍身雖被包裹,卻依舊能感受到其下冰涼堅硬的質感,以及隱隱透出的殺伐之氣!
孟輝整個人騰空躍起,身軀在空中舒展成一道淩厲的弧線。
手中佩刀被他灌注了全身力道,寒光凜冽,直劈李景隆的後頸!
刀鋒劃破空氣的嘯聲愈發刺耳,仿佛下一刻就要將骨肉生生斬斷。
然而,就在刀刃即將觸及李景隆後頸的瞬間,李景隆的身影突然如同鬼魅般向側麵偏移了半尺!
動作看似緩慢,卻恰好避開了這致命一擊。
緊接著,原本穩坐馬背的李景隆突然身形一晃,如驚鴻般騰空而起!
他並未回頭,甚至未曾側目。
僅憑耳中捕捉到的刀風方位,便猛地將手中銀槍向後擲出!
灰布在巨力之下瞬間崩裂!
碎片紛飛中,一柄通體瑩白的銀槍驟然現身!
槍尖寒光閃爍,如流星趕月般呼嘯而出!
孟輝原本滿臉得意之色,隻道這一擊必能建功!
下一秒卻見眼前銀光乍現,瞳孔驟然縮成針眼,臉上的狂喜瞬間凝固成驚恐!
他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呼,隻能下意識地拚命收回佩刀,想要倉促格擋!
可銀槍的速度實在太快!
快到超越了人體反應的極限!
快到隻能看見一道模糊的銀影!
“呃——”
一聲沉悶的痛哼從孟輝口中擠出,他整個人如同被巨石撞擊!
猛地向後倒飛出去,重重摔落在地,激起一片塵土!
佩刀早已脫手飛出,在地上劃出一串火花。
最終釘在不遠處的土坡上,兀自顫抖不休。
再看孟輝的右肩頭,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正汩汩向外冒著鮮血!
染紅了肩頭的甲胄,順著手臂滴落,在地麵上匯成一灘刺目的紅。
他掙紮著想要爬起,左手死死捂住傷口。
指縫間的鮮血卻依舊止不住地湧出,疼得他牙關緊咬,額頭上早已青筋暴起。
他心中滿是驚駭與後怕。
方才那一槍,若是再偏毫厘,刺穿的便不是肩頭,而是他的腦袋!
那樣一來,他此刻早已是一具冰冷的屍體!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不過呼吸之間的功夫,攻守已然易位。
羽林衛眾兵卒皆是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
看著主將狼狽倒地,再看看那個依舊背對著他們的冷冽身影,一時間竟無一人再敢上前。
李景隆緩緩轉身,手中韁繩微微一拽。
白馬邁著沉穩的步伐,一步步向地上的孟輝走去。
馬蹄踏在地麵上,發出沉悶的聲響,如同敲在所有人的心頭。
他的姿態依舊悠閑,甚至還仰頭喝了一口酒,仿佛剛才那驚險的一擊從未發生過。
“你的刀,太慢了。”他的目光落在孟輝身上,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輕蔑。
孟輝心中驚駭不已,他深知自己剛才那一刀的威力。
即便是頂尖好手也未必能輕易避開,可李景隆卻應對得如此輕鬆寫意。
這樣的身手,當真是深不可測!
但事已至此,他已無退路,隻能咬緊牙關,拚盡全力從地上爬起!
抓起了地上不知哪個手下丟棄的刀,再一次衝向李景隆!
刀勢比剛才更加迅猛,帶著破釜沉舟的決絕!
李景隆輕輕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絲惋惜。
他手腕一翻,腰間酒壺隨手拋出,正好砸在孟輝的手腕上!
“哢嚓”一聲輕響,孟輝隻覺得手腕一陣劇痛!
手中撿來的那把刀再也握不住,再一次脫手飛出,插進了旁邊的雪地中。
緊接著,李景隆身形一閃,已從馬背上躍下,一腳踹在孟輝的胸口。
孟輝悶哼一聲,如同斷線的風箏般倒飛出去!
重重摔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再也爬不起來。
“本王不想殺你。”李景隆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掙紮的孟輝,眼神冷冽如冰。
臉上沒有一絲多餘的表情,唯有聲音低沉而有力,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壓。
“想要活命,回去之後就按照我剛才說的去稟報。”
“有神秘勢力突襲羽林衛,劫走吳王!”
“安定王決定親自追擊,將吳王安全帶回京都受審!”
“夠不夠清楚?!”
孟輝艱難地抬起頭,對上李景隆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隻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直竄頭頂。
他知道,安定王明顯是手下留情了。
“你已受了重傷,這就是你最合理的借口。”李景隆的聲音依舊平靜,卻帶著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威懾力。
話音落下,他彎腰伸手,穩穩握住了插在地上的銀槍。
稍一用力,便將銀槍拔了出來。
槍尖上還掛著幾滴鮮血,順著槍身緩緩滑落,滴落在泥濘中。
他沒有再看那群掙紮著起身的羽林衛,也不再理會重傷的孟輝。
緩緩調轉馬頭,朝著方才黑衣人消失的方向疾馳而去。
駿馬長嘶一聲,四蹄翻飛,卷起漫天塵土。
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山道盡頭的暮色之中。
孟輝捂著傷口,呆呆地坐在地上。
望著李景隆遠去的背影,忍不住搖了搖頭,眼中滿是複雜之色。
左手五指間的鮮血依舊在流淌,順著手臂滴落在地上,留下一串長長的血痕。
他心中清楚,若不是李景隆手下留情,他的整條右臂恐怕早已廢了,甚至連性命都難以保全。
他轉頭看了一眼身後的手下,隻見他們一個個滿身傷痕,甲胄破碎,臉上帶著驚魂未定的神色。
顯然,方才與黑衣人的纏鬥,已經讓他們元氣大傷,根本無法去追擊。
他隻能無奈地搖了搖頭,重重歎了口氣。
事到如今,他也隻能按照李景隆所說的去做,先行回京複命。
而且,他必須如實按照李景隆的交代稟報。
否則,不等這件事有個結果,他自己的小命恐怕就先保不住了。
...
一個時辰後,暮色漸濃,殘陽的餘暉漸漸被山林的陰影吞噬。
李景隆騎著馬,緩緩走在一條蜿蜒曲折的山中小路上。
山路崎嶇不平,兩旁是茂密的樹林,枝葉交錯,遮天蔽日。
隻有零星的光線從遠處透過葉隙灑落,在地麵上形成斑駁的光影。
他拎著酒壺,仰頭灌了一口烈酒,辛辣的液體順著喉嚨滑落,驅散了些許疲憊。
隻是不久前用酒壺攻擊孟輝手腕時,灑掉了一大半,壺中酒液已經見底。
馬鞍上,那柄銀槍依舊用已經碎裂的灰布包裹著。
槍尖處的灰布已經被鮮血浸透,幹涸的血漬暗紅發黑,透著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此地位於安遠縣境內,山高林密,人跡罕至。
按照夜梟司留下的記號,他一路追尋至此。
遠遠望去,半山腰上有一處廢棄的土地廟,那裏便是此次的匯合之地。
馬蹄踩在落葉和積雪堆積的山路上,發出沙沙的聲響。
一路追蹤至此,他早已是人困馬乏。
馬兒的呼吸也有些急促,鼻翼微微張合,脖頸處的汗水順著毛發滴落。
遠遠望去,半山腰上,一點零星的燭光穿透濃密的枝葉,在昏暗中顯得格外顯眼。
又走了約莫一炷香的功夫,李景隆騎著馬終於緩緩停在了土地廟前。
廟宇早已破敗不堪,院牆多處坍塌,露出裏麵的殘垣斷壁。
廟門虛掩著,被風吹得吱呀作響。
門前的香爐傾倒在地,上麵布滿了厚厚的灰塵和蛛網。
就在此時,一個渾身黑衣的身影從廟內快步走出。
他身形矯健,動作利落,臉上帶著一絲恭敬。
徑直來到戰馬近前,穩穩牽住了韁繩。
“少主。”來人低聲喚道,聲音壓得極低,正是福生。
今日在山道上劫走馬車,救下朱允熥的,正是福生帶領的夜梟司暗衛。
為了救出這位身陷險境的親王,李景隆不得不動用了自己暗中培植多年的勢力。
他知道,夜梟司的出現,必然會引起京都方麵的注意。
從今往後,他一直在暗中布局的事,恐怕再也瞞不住了。
朱允炆和呂太後本就對他心存忌憚,如今得知他手中竟有如此一支深藏不露的暗勢力。
必然會更加提防,甚至可能會對他痛下殺手。
但他別無選擇,朱允熥是他必須保住的人。
但他不知道的是,遠在京都的朱允炆和呂太後其實早就通過各種蛛絲馬跡,查到他的麾下很可能隱藏著一股神秘的暗勢力。
隻是他們一直沒有確鑿的證據,也摸不清這股勢力的具體底細,所以才一直未曾動手。
李景隆翻身下馬,將手中的酒壺隨手掛在馬鞍上,目光掃過眼前的土地廟,沉聲問道:“人怎麽樣?”
福生麵色凝重,眉頭微蹙,低聲回答:“回少主,性命無礙。”
“隻是...看起來受了不少折磨,精神狀態不太好。”
李景隆聞言,微微皺了皺眉,沒有再多問,抬步徑直向著廟內走去。
廟內光線昏暗,正堂之中,一堆篝火熊熊燃燒著。
跳躍的火焰照亮了不大的空間。
篝火旁,鋪著一塊破舊的氈布,朱允熥正靜靜地坐在上麵。
他穿著一身粗布衣衫,早已沾滿了塵土和汙漬。
原本就白皙的臉龐此刻顯得格外蒼白,沒有一絲血色。
嘴唇幹裂起皮,發絲淩亂地貼在額頭上。
就那麽一動不動的坐在地上,微微低著頭,眼神混沌,看起來落魄到了極點。
聽到腳步聲,朱允熥緩緩抬起頭。
當他看到李景隆現身的那一刻,原本黯淡的眼神中瞬間閃過一絲光亮。
嘴角忍不住露出了一抹虛弱卻真切的笑意。
他掙紮著從氈布上站了起來,身形微微晃動了一下,似乎有些站立不穩。
“九哥兒...”他忍不住輕聲喚道,聲音沙啞幹澀,卻帶著難以言喻的激動和依賴。
混沌的眼睛裏,那點光亮越來越亮,幾乎瞬間便燃起了熊熊的希望之火。
在他最絕望、最無助的時候,李景隆如同神兵天降,將他從絕境中救出。
這一刻,李景隆在他心中,如同擎天柱石一般,給了他無窮的安全感。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