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三章 案發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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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冷笑過後,李景隆收回目光,抬腳朝著臥房走去。
    腳步落在青石板上,沉悶而堅定。
    推開那扇厚重的木門,一股濃重的藥味混雜著血腥氣撲麵而來。
    臥房內,光線昏暗,隻有床頭點著一盞昏黃的小燈,將床榻上的人影拉得長長的。
    朱允熥一動不動地躺在錦榻之上,臉色蒼白得如同一張紙,毫無血色。
    身上的衣衫早已被換下,取而代之的是潔白的紗布。
    從胸口到腰腹,幾乎纏滿了,紗布上還隱隱滲出淡淡的血跡,觸目驚心。
    兩名婢女正垂手立在床前,手裏端著換藥的瓷碗。
    見李景隆走了進來,連忙放下手中的東西,屈膝跪地行禮,聲音細若蚊蚋:“見過王爺。”
    李景隆擺了擺手,目光落在朱允熥毫無生氣的臉上。
    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都先下去吧。多加些炭火,夜裏天涼,別凍著殿下。”
    “是。”兩名婢女連忙應了一聲,不敢多做停留。
    低著頭,縮著脖子快步退出了臥房。
    出門時,還小心翼翼地將房門輕輕帶上,生怕驚擾了還在昏迷的吳王。
    臥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朱允熥微弱的呼吸聲,在寂靜的空氣裏,格外清晰。
    李景隆緩步走到床榻邊,俯下身,伸出手,輕輕為朱允熥掖了掖被角。
    指尖觸碰到朱允熥那微涼的手臂,不由得微微皺了皺眉頭。
    看著朱允熥緊閉的雙眼,看著那蒼白的唇色,又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聲音低沉而凝重,像是在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著昏迷的人傾訴。
    “我現在,已經不確定當初將你弄出重華宮,究竟是對是錯了。”
    說話間,記憶如潮水般湧來。
    他第一次見到朱允熥的時候,朱允熥還被禁錮在重華宮的深處。
    四麵都是高高的宮牆,抬頭隻能看見一方小小的天。
    那時的朱允熥,雖然落寞,雖然鬱鬱寡歡,卻至少過得平安。
    不用像現在這樣,整日提心吊膽,時刻麵臨著生死危機。
    可自從他設計將朱允熥送出皇宮,恢複了所謂的自由之後。
    短短一年的時間裏,朱允熥已經遭遇了不止一次刺殺。
    每一次,都凶險萬分。
    而這一次,差點回天乏力。
    李景隆的心裏,湧上一股濃濃的愧疚。
    或許,若是沒有他的介入,朱允熥現在還在重華宮裏。
    雖然失去了自由,卻能安穩度日,不會像如今這般,身陷險境,命懸一線。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忍不住苦笑。
    他需要朱允熥。
    隻有朱允熥在,他心中那個籌謀已久的計劃,才有實現的可能。
    那個計劃,關乎著太多人的性命,關乎著大明江山的未來,也關乎著他的畢生抱負。
    他欠朱允熥的,實在太多了。
    “我欠你的,將來一定慢慢還你。”李景隆遲疑了片刻,目光落在朱允熥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
    語氣鄭重,像是在許下一個沉重的誓言。
    “希望你能快點好起來,別讓那些躲在暗處的敵人,陰謀得逞!”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狠厲起來,眸底閃過一絲凜冽的殺氣。
    “無論那些殺手是什麽來曆,背後是誰在指使,我都不會放過他們!”
    “現在,我當著你的麵許諾...”
    “就算是把整個京都掘地三尺,翻個底朝天,我也要把他們一個個全都找出來!”
    “一個都別想逃!”
    話音落下的瞬間,臥房裏靜得落針可聞。
    就在這時,昏迷中的朱允熥,似乎冥冥之中感應到了什麽。
    他那緊閉的眼皮,突然極其輕微地跳動了一下。
    放在床邊的左手小拇指,也輕輕抖動了一下,幅度小得幾乎讓人無法察覺。
    可這一切並沒有瞞過李景隆的眼睛。
    他一直揪著的心,猛地一跳。
    緊緊盯著朱允熥的臉,看著那微微顫動的眼睫,原本沉鬱的眼底,瞬間閃過一絲光亮。
    他抿了抿嘴,嘴角緩緩勾起一抹釋然的笑容,聲音裏帶著幾分難得的暖意:“好,那就這麽說定了!”
    “等你醒來之時,我一定陪你大醉一場!”
    說完最後一個字,李景隆深深看了朱允熥一眼,像是要將他此刻的模樣刻在心裏。
    而後,他挺直脊背,轉身朝著門外走去。
    步伐堅定,沒有一絲猶豫。
    雖然,他現在暫時還不能對幕後主使的天子或是呂後怎麽樣。
    但那些被派來的殺手,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這筆賬,他會一筆一筆,慢慢算清楚!
    推開房門的那一刻,冷風裹挾著寒意撲麵而來。
    李景隆抬眼望去,隻見那兩名婢女,已經端著炭正恭敬地站在門外。
    見他出來,連忙躬身行禮。
    “照顧好吳王。”李景隆轉過身,目光如寒刃般掃過麵前的兩名婢女。
    聲音冷得像淬了冰,一字一句砸在地上,帶著不容置喙的狠厲,“若有半分差池,誅滅三族!”
    那兩名婢女本就被府中這場血腥刺殺嚇得魂不附體。
    此刻被李景隆這般一喝,更是渾身一顫,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她們撲通一聲跪倒在地,身體抖得如同篩糠,連頭都不敢抬,隻能用帶著哭腔的聲音連連應道:“是...奴婢遵命!”
    “奴婢一定守好殿下,絕不敢有絲毫懈怠!”
    李景隆沒有再看她們一眼,袍袖一拂,轉身便朝著案發現場走去,眼睛裏充滿了殺意。
    朱允熥被刺重傷之地,並非在臥房,而是在他平日裏讀書理事的書房。
    那裏本是整個王府最清淨的所在,如今卻成了一片染血的修羅場。
    今夜的京都,注定又是一個不眠之夜。
    平安早已安排妥當,留了兩名身手最為矯健的暗衛守在臥房門外。
    嚴防死守,杜絕任何可能發生的隱患。
    做完這一切,他才快步跟上李景隆的腳步。
    “通知夜梟司,讓他們把所有能動用的人手都派出去!”李景隆腳步不停,一邊走,一邊沉聲下令。
    語氣裏帶著迫人的壓力,“掘地三尺也要給我查!”
    “天亮之前,我要知道這批殺手的蹤跡,還有他們的來曆!”
    “屬下遵命!”平安不敢有絲毫耽擱,立刻側身,對著守在廊下的一名暗衛低語了幾句。
    那名暗衛聞言,身形一晃,如同一隻矯健的夜梟。
    腳尖在牆頭上輕輕一點,便化作一道黑影,悄無聲息地沒入了沉沉夜幕之中。
    連半點聲響都未曾留下。
    ...
    夜色如墨,籠罩著吳王府的每一寸角落。
    書房外的庭院裏,早已沒了往日的雅致清幽。
    青石地磚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十幾具王府護衛的屍體。
    他們的衣衫被鮮血浸透,凝固成了暗褐色的硬塊。
    一個個雙目圓睜,臉上還殘留著臨死前的驚恐與不甘。
    李景隆緩步走入庭院,目光掃過地上的屍體,臉上沒有一絲波瀾。
    仿佛眼前的血腥場麵,不過是尋常光景。
    可隻有他自己知道,此刻他的心頭,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
    這些護衛,平日裏訓練有素,身手並不算弱。
    可如今死狀竟這般慘烈。
    他終於真切地意識到,那波突然出現的殺手,絕非尋常江湖草莽。
    而是一群訓練有素、下手狠辣的死士。
    濃稠的血腥味混雜著夜風,撲麵而來,刺鼻的氣息讓人幾欲作嘔。
    這股血腥氣,像是附骨之疽一般,飄散在庭院的每一寸空氣裏,久久不曾散去。
    平安蹲在地上,仔細檢查著每一具屍體。
    他的手指輕輕拂過屍體的傷口,眉頭緊鎖,臉色凝重得可怕。
    李景隆駐足片刻,沒有說話,抬腳徑直走入了書房。
    書房內的景象,比庭院裏還要觸目驚心。
    書架被推倒,琳琅滿目的古籍散落在地上,有的被鮮血浸染,有的被踩得麵目全非。
    原本一塵不染的書案上,早已被大片的鮮血染紅。
    暗紅的血漬幹涸在紫檀木的案麵上,凝成了猙獰的紋路。
    案後的太師椅,更是幾乎被血塗滿了一遍。
    猩紅的色澤,在昏黃的燭光下,透著一股說不出的詭異。
    書房的角落裏,還躺著幾具護衛的屍體。
    他們的死狀更慘,有的脖頸被利刃割斷,有的胸膛被洞穿。
    其中離書案最近的那名護衛,整個胸膛幾乎被利器生生剖開!
    鮮血和內髒流了一地,看得人頭皮發麻。
    李景隆的目光落在這名護衛的屍體上,眸色沉沉。
    看這護衛倒下的姿勢,分明是在死前最後一刻,撲在書案前。
    用自己的身體,替朱允熥擋住了致命一擊。
    如果不是他拚死相護,朱允熥恐怕根本等不到暗衛趕來,早就命喪當場了。
    就在這時,平安也從外麵走了進來。
    他看著書房內的狼藉景象,神色愈發凝重。
    遲疑了片刻,才對著呆立在書案邊的李景隆開口:“少主,這夥殺手,絕不是普通的江湖殺手!”
    他的聲音裏帶著一絲壓抑不住的憤怒,“外麵庭院裏的那些護衛,幾乎都是被一招斃命!”
    “傷口利落,下手精準,出手時根本沒留一絲餘地!”
    “如果不是他們拚死護衛,拖延了時間,再加上暗衛及時趕到,恐怕吳王殿下就...”
    說到最後,平安的聲音越來越低,最終遲疑著閉上了嘴。
    他眉頭緊鎖,雙拳緊握,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眼中滿是懊惱與憤怒。
    “厚葬他們。”李景隆聲音依舊冰冷,卻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沉重。
    “按照王府內最高規格下葬,另外,給他們的家人每戶發一筆安家費。”
    “別太小氣,務必讓他們的家人後半生無憂。”
    平安聞言,重重地點了點頭,聲音沙啞卻堅定:“屬下明白。”
    “走,帶我去外圍交手的地方看看。”李景隆擺了擺手,隨即轉身朝著書房外走去。
    腳步沉穩,卻帶著一股不容忽視的氣場。
    平安連忙應了一聲,快步跟上。
    一路引著李景隆,穿過王府的後花園,來到了前院西南角的一處假山邊。
    這裏遠離主院,平日裏鮮少有人踏足,周圍種滿了花草樹木。
    可此刻,這片幽靜的角落,早已被破壞得不成樣子。
    花草被踩得東倒西歪,樹木的枝幹被折斷。
    地上還有不少深淺不一的腳印,以及星星點點的血跡。
    顯然,這裏曾經發生過一場極為激烈的打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