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秦晚是被手機鈴聲吵醒的。瞥了眼屏幕上跳動的號碼，她眉梢微挑，按下接聽鍵。
    電話那頭，傳來低沉悅耳的男聲：“秦小姐，我是嚴既明。聽我的助理說，你之前找過我？”
    “是啊。”秦晚語氣輕鬆：“想請嚴先生吃個便飯，不知可否賞臉？”
    “抱歉，我從不在外麵用餐。”
    “那，家裏方便的話……”她從善如流地轉換了地點：“我親自下廚，算是對嚴先生那天晚上‘熱心幫助’的謝意。”
    話筒那端沉默了片刻，傳來一個簡潔答複：“……好。”
    “那就說定了，明天見。”秦晚敲定時間，掛斷電話。
    另一邊，男人眼眸裏褪去了平日的淡漠，漾開一抹發現有趣獵物般的興味。
    他按下內線電話：“明天的會議，全部給我推掉。”頓了一下，又補充道：“讓人送些女孩子喜歡的零食和飲品過來。”
    助理……震驚！我那比機器人還像機器人的老板老樹開花了？
    不管內心如何吐槽，麵上十分穩得住：“好的，先生。”並在網上搜索小姑娘愛吃的零食有哪些？
    秦晚提著食材來到嚴既明家，腳邊蹲著死皮賴臉跟來的大黑貓。
    嚴既明站在外頭，目光掃過少女手中的袋子，又落在她腳邊的黑貓上，側身讓開：“請進。”
    說著遞來一雙嶄新拖鞋，嗯，雷死人的芭比粉。
    秦晚眼神古怪地接過拖鞋。
    嚴既明輕咳一聲，移開視線：“助理買的。”
    “那他品味挺潮的。”換上拖鞋，秦晚隨意打量周圍。整座別墅是裝修極簡的冷色調，線條利落，一塵不染，像間高級樣板房，嚴謹得缺乏生活氣息，跟她了解的男人性格極為不符。
    想到那夜對方的狂野……她強行按下心緒。
    廚房裏已有廚師在忙碌，顯然嚴既明沒真打算讓她下廚。秦晚樂得輕鬆，將食材交給廚師料理。
    午餐很是豐盛，就是對麵坐著的男人實在不是個好飯搭子，沉默得讓大黑貓這飯桶都渾身不自在。
    秦晚倒是吃得從容。
    飯後，兩人起身去了書房。大黑貓立刻豎起尾巴想跟進去，卻被自家宿主精準一腳，擋在門外。
    “喵也要聽，放喵進去。”它不滿地叫喚，伸出爪子開始撓門。
    腦海傳來冷血宿主毫無波瀾的聲音：“把門撓壞了，你就去天橋底下賣藝，賺不到賠償款別回來。”
    撓門聲戛然而止，大黑貓委委屈屈地“嗚咽”一聲，耷拉著耳朵和尾巴，慢吞吞地走到走廊角落，把自己團成一個散發著怨念的毛球，徹底消停了。
    “你養的貓挺有趣的。”
    “嚴先生要是喜歡，我免費送你。”
    嚴既明無奈笑笑，斟了兩杯茶，把其中一杯推給秦晚。
    “秦小姐特意找我，應該不隻是為了感謝那麽簡單吧？”
    “嚴先生明察。我有樁生意想跟你談。”
    “哦？”嚴既明向後靠進椅背，雙手交疊置於身前，做出洗耳恭聽的姿態。
    “越城近些年發展迅猛，已經躋身全國一線城市，資源看似多了，但實際上，早已被幾個老牌世家壟斷。”
    秦晚放下茶杯，目光直視他，開門見山道：“靈犀科技推出的機器人固然技術領先，但它有個致命缺點…它不是民生剛需。”
    普通家庭哪拿得出幾十萬去買，而真正買得起的家庭卻當做玩具，這就形成惡性循環。
    目前劣勢雖然不顯，但後患太多。就算嚴既明肯把價格降下來，隻怕別人也不會輕易答應。
    “嚴家如果隻想做個富家翁，擁有的技術足夠保你們幾十年富貴。但我隻怕嚴先生的野心不止於此。”
    她欺身前傾，聲音帶著蠱惑：“靈犀科技想拿越城做跳板，必定會與‘地頭蛇’碰撞。擎天集團市場飽和沒錯，但吃穿用度都是老百姓離不開的東西。”
    越城勢力盤根錯節，其中以秦、許、王、李四大家族尤為顯赫。
    秦家以製造業起家，生意涉及百姓生活的方方麵麵；許家壟斷了近八成的醫療資源；
    王家看似低調，但王老爺子曾官至教育部部長，門生故舊遍布體係，如今坐在越城教育係統頭把交椅的，正是他的女兒；剩下的那一家，便是早年靠著不太光彩的手段起家的運輸大戶，李家。
    “那秦小姐有什麽好法子，能讓我既碰了地頭蛇，又不被反咬一口？”
    “我幫你對付李家。”對方語出驚人。
    嚴既明低笑出聲，鏡片後的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是我幫秦小姐鏟除心腹大患才對。李見深最恨的，是你秦晚。”
    秦晚沒有反駁，唇角彎起狡黠的弧度：“兩家共贏的事，嚴先生不考慮一下？”
    “李見深手段狠辣不假，但這些年，他廣結人緣，也不是做無用功。”嚴既明垂眸，看著杯中沉浮的茶葉，語氣淡淡：“對付他，要麽不出手，要麽一擊必殺，不留後患。靈犀科技底蘊淺薄，不敢冒這個險。”
    言下之意，他不會輕易出手，也別指望他給別人做刀。
    秦晚笑容未減，點點頭：“隻要嚴先生和背後的靈犀科技願意合作，我自然會拿出足夠誠意。”
    房間內，氣氛陷入僵持，嚴既明不知是因沉思而拿錯，還是別有深意，手指捏著秦晚方才用過茶杯，就著杯沿若隱若現的唇印，抿了一口茶水。
    那動作，那神態，仿佛品嚐的不是茶湯，而是在與人繾綣接吻。
    秦晚眼神微動，她確定對麵的男人是故意的。
    死男人在撩她？
    嚴既明放下茶盞，俯身逼近秦晚，從背後看去，宛若將女子徹底圈禁在自己的領地之內。
    他嗓音低沉，帶著幾分誘人的沙啞，溫熱氣息拂過她耳畔：“秦小姐，我…拭目以待。”
    秦晚不自在的動了動，這時口袋裏的手機嗡嗡震動，打破了室內的曖昧。
    她拿出看了一眼，是宋女士發來的短信。
    大概內容是恭喜她考上大學，想要為她慶祝。
    秦晚壓根不信宋佳會有這份心，對方鐵定另有所圖，但，這或許是個不錯的機會。
    編輯短信：［好，時間你定］
    秦晚的動作沒逃過嚴既明的眼睛，他狀似隨意地問：“秦小姐另約了人？”
    “不是，是我母親宋女士恭喜我考上大學，要為我慶祝。”
    嚴既明眼神微不可察地閃了閃，語氣帶著點試探：“什麽時間？若是方便，我能否去沾沾喜氣？”
    “別。我跟她的關係實在算不上好，就怕是場鴻門宴，你去了反而掃興。嚴先生若真想為我慶祝，咱們另約時間，我肯定奉陪。”
    她優雅站身，“今天多謝款待，我就先告辭了，再見。”
    嚴既明並未強留，跟著起身，將人送到門口。深邃的目光追隨著抱著黑貓的少女背影，直到消失在視線中。
    修長的手指無意識地撫過自己的嘴唇，那裏似乎還殘留著少女獨有的香氣。
    “晚晚……。”
    男人笑起來，眼底翻湧著晦暗難明的情潮。
    吃了一頓美餐，還拉攏一位可靠盟友，秦晚心情不錯。
    可惜，人類的悲歡無法共享，比如宋女士，此時的心情就十分地不美妙。
    看著手機上發來的回複，她臉上沒有半分喜色，攥緊了手機，看向身旁的李見深，聲音從牙縫裏擠出來：“你確定死丫頭真考上寰科大了？從哪裏得來的消息？”
    李見深靠在沙發上，嗤笑一聲：“我有我的門路，消息絕對可靠。咱們大侄女有了這麽好的前途，你這當媽的怎麽反而一副不高興的樣子？”
    “她對我就沒半點感情，以前這丫頭就難以掌控，現在翅膀硬了，又有了寰宇科技大學這塊金字招牌做後盾，還會把我放在眼裏？”宋佳語氣憤懣，帶著一絲嫉妒。
    “所以啊，咱們才更要先下手為強。”李見深傾身過來，語氣循循善誘。
    如果說以前想跟秦家聯姻，是為了惡心秦兆天，順帶彌補年輕時的遺憾，那麽現在，就是純粹看中秦晚未來的價值。
    兒子廢了沒關係，不是還有他這個老子？
    宋佳與李見深認識快三十年，哪能不清楚他打得是什麽算盤，心裏跟打翻醋壇子似的，陰陽怪氣嗔他：“還說對我一片深情，哼，你們男人不管哪個年紀都喜歡鮮嫩的小姑娘。”
    李見深哈哈大笑，將她摟進懷裏親了一口：“吃醋了？你當年嫁給秦兆天的時候，怎麽沒想過我會傷心吃醋？”
    他安撫道：“放心吧，在我心裏，從來隻有你一個。別的女人，再好也是工具。你那個閨女能力不錯，我要她賣命一輩子還債！”
    “賣命一輩子？嗬，做你媽的春秋大夢。”
    秦晚監聽到電話內容，冷笑一聲，抱過筆記本電腦，手指在鍵盤上翻飛。
    一串串代碼滾動跳躍，輕易就破解李氏企業的內部後台係統。
    一旁的大黑貓目瞪口呆，嘴張成了 O型：“宿主，你什麽時候會這個的？手法有點眼熟，喵記得第二世那位任務者的新手大禮包就是黑客技術。”
    “是啊，我截取的，怎麽了？她弄了堆爛攤子，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害的我被人丟進公海喂魚，要點補償不行嗎？”秦晚頭也不抬，平淡得像在說今天天氣不錯。
    大黑貓驚嚇得聲音都變調了：“不是，這是別人的技能，你怎麽截取到的？”
    “有個詞叫天賦異稟，懂？”秦晚眸光微閃，其實在前幾世靈魂被壓製的日子裏，她並不是徹底沉睡，偶爾會清醒個一天半載。
    八個任務者裏，有三個帶的是技術類金手指，所以每當清醒時，她就會檢索記憶，盡可能學習。
    老祖宗諄諄教誨，記到腦子裏的東西才是自己的。如今，這些技能果然都是她的了。
    大黑貓……太可怕了，嚶嚶嚶。不過轉念一想，宿主越強，將來走的路才能更長遠。
    它滿血複活，討好的蹭蹭：”宿主加油，喵會一直支持你的。”
    這蠢貓不知道又腦補了什麽？
    秦晚翻了個白眼，沒去理會，重新將目光投去代碼的海洋。
    花費三天時間，她將李家涉黑、涉黃的交易記錄以及偷稅漏稅等犯罪證據一股腦兒打包，發到嚴既明的私人郵箱。
    郵件正文隻有言簡意賅的五個字：
    ［自己看著辦］
    嚴既明點開附件，快速瀏覽證據，意外地揚了揚眉。他按下內線電話，問道：“秦晚人在哪裏？”
    助理的聲音傳來：“先生請稍等。”
    片刻後，他回報：“秦小姐剛剛進入了豐源私房菜館，在11號包廂。包廂是秦夫人提前預定的。我還查到秦夫人在附近的升華酒店也定了房間，房號1589。”
    “嗬！”男人緩緩勾起唇角，眼底翻湧著暗色，像是即將掀起風暴的深海。
    指尖在桌麵上輕輕敲擊了兩下，沉吟片刻，嚴既明吩咐道：“去找幾個娛樂記者過來，要那種腦洞夠大，敢寫敢爆的。明白我的意思嗎？”
    助理麵皮微不可察地抽動了一下，對於老板搞事的行為已然習以為常。
    “好的，我立刻去辦。”
    隻喝了一杯酒，就感覺頭暈目眩的秦晚，在被宋女士帶去酒店客房時，就已經猜到接下來的戲碼。
    她配合著躺下，心裏想著這出戲該怎麽演才精彩？
    沒一會兒，房門再次推開，一身酒氣的李見深走進來，反手鎖上了門。
    看著床上似乎無力反抗的少女，眼神貪婪而黏膩。
    這張臉，比宋佳年輕時更美，有種想讓人摧毀的欲望。
    他鬆開領帶，正欲上前。
    突然，頭上一痛，被什麽東西狠狠砸了一下。
    “啊！”
    李見深驚呼，摸了摸額角，見血了。隻是他在道上混大，一點傷而已，血腥反而激發了體內的暴虐因子。
    “不愧是秦兆天的種，夠味兒！我就喜歡你這種帶刺的。”
    秦晚跟著笑起來：“李叔叔，想不想知道我是怎麽廢掉李承的？”下一刻，她猛地抬腳，用盡全身力氣狠狠踹向他的襠部。
    “啊！！！！”猝不及防下，李先生用最脆弱的部位撞上了秦晚特意為他準備的八公分高跟鞋，“雞飛蛋打”的痛楚讓他蜷縮成蝦米，哀嚎連連。
    秦晚趁機翻身，抓起旁邊的台燈，對著就是一頓瘋狂爆打。
    “賤男人，想太陽你爸爸，也不看看你幾斤幾兩。霸總牛逼了，霸總就能為所欲為？嗬，爸爸早想揍你了！瑪德，九漏魚，跟你兒子一塊兒吃牢飯去吧。”
    啪啪聲不絕於耳，可惜沒爽幾下，秦晚就沒了力氣。每每這種時候，她都痛恨自己不是持久型。
    嚴既明應該快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