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廟後院的篝火，因添了新柴而重新旺盛起來。火光跳躍，將三人年輕而充滿活力的臉龐映照得明暗不定。
    寇仲仍處於極度興奮之中，他用力攬住林默的肩膀，咧嘴笑道：“他娘的！老子還以為這輩子再也喝不到你這和尚……不對，是木兄弟的酒了！沒想到你不但沒死，還活得這麽滋潤！連頭發都長出來了！”他說著，還好奇地伸手想去摸林默的頭發茬。
    林默沒好氣地拍開他的爪子：“一邊去！本公子這叫重獲新生，懂不懂？”
    徐子陵相對沉穩，但眼中也滿是欣慰的笑意，他為三人重新斟滿酒碗，舉碗道：“不管叫什麽，能再見到你，便是天大的喜事。木兄弟，歡迎回來。”
    三隻粗陶碗在空中重重一碰，發出清脆的響聲，劣質的酒水濺出些許，三人卻毫不在意，仰頭一飲而盡。一股辛辣灼熱之感從喉嚨直落腹中，卻帶著重逢的酣暢淋漓。
    “痛快！”寇仲一抹嘴，將空碗頓在地上，眼睛發亮地看著林默，“木兄弟，你現在有什麽打算？既然‘死’了一次，總該有點新計劃吧？”
    林默撕扯著烤雞，姿態隨意，語氣卻帶著一種令人心折的自信：“打算？沒什麽具體的打算。如今枷鎖盡去，天地廣闊，自然是隨心所欲，遊戲人間。聽說這洛陽城挺熱鬧，就過來看看。正好遇到你們，那就更好了。”
    他看向寇仲和徐子陵，笑容變得有些玩味：“倒是你們，看起來麻煩不小。怎麽，打算摻和進丐幫這攤渾水裏？”
    徐子陵神色一正，點頭道：“喬幫主為人豪邁仗義，光明磊落，對我二人亦有指點之恩。如今有人欲借馬副幫主之死興風作浪，意圖不利於他，我們既然遇上，便不能袖手旁觀。”
    寇仲接口道，語氣帶著他特有的混不吝：“沒錯！管他什麽全冠清、康敏，還是背後有什麽牛鬼蛇神，想動喬幫主，先問問我們兄弟答不答應！再說了，”他嘿嘿一笑，拍了拍腰間的井中月，“這江湖，太平靜了多沒意思？正好活動活動筋骨！”
    林默看著兩人，一個沉穩重義，一個豪勇不羈，都是值得一交的性情中人。他點了點頭：“喬峰此人，我也聞名已久，是條好漢。既然你們要管，那就算我一個。”
    他說得輕描淡寫，仿佛隻是決定明天去哪裏吃飯一樣簡單。但寇仲和徐子陵卻深知，有他加入，意味著什麽。這可是能硬撼袁天罡、戲弄整個長安朝廷、在萬千矚目下“飛升”的狠人！他的實力，深不可測！
    寇仲大喜過望，猛地一拍大腿：“太好了！有你在，咱們兄弟三人聯手，這天下還有什麽地方去不得？還有什麽麻煩擺不平？！”
    徐子陵也是精神一振，心中那塊因擔憂而懸著的石頭，仿佛瞬間落地了大半。他舉碗再次敬向林默：“木兄弟，大恩不言謝！”
    林默與他碰了一下碗，笑道：“什麽恩不恩的，我看熱鬧不嫌事大而已。再說了，”他頓了頓，語氣帶著一絲懷念和促狹，“在長安的時候，跟著你們倆，總能遇到些有趣的事情。希望這次洛陽，也別讓我失望。”
    三人相視，再次哈哈大笑。一種無需言說的默契和信任，在笑聲中流淌。曾經在長安結下的情誼，曆經“生死”考驗後，非但沒有褪色，反而變得更加牢固。
    笑過之後，徐子陵沉吟道：“木兄弟，你如今化名木塵，身份敏感，在洛陽行事，還需小心。朝廷的通緝雖因你‘飛升’而撤銷，但難保沒有有心人會認出你。而且，這洛陽城中龍蛇混雜，各方勢力耳目眾多。”
    寇仲也收斂了笑容，點頭道：“陵少說得對。尤其是淨念禪院的人也來了，還有那個最近名聲很響的‘知世郎’王薄，似乎也在暗中活動。水渾得很。”
    “淨念禪院？王薄？”林默眉頭微挑，想起了天津橋上遇到的了空，以及城中聽到的關於王薄的一些傳聞。此人似乎與魔門有些關聯。
    “無妨。”林默擺了擺手，渾不在意，“認出便認出，難道還能再把貧僧……本公子抓回去腰斬一次不成？至於其他勢力……”
    他嘴角勾起一抹傲然的弧度，沒有繼續說下去，但那份睥睨一切的自信，卻讓寇仲和徐子陵清晰地感受到。
    是啊，以他如今的手段和實力，除非是數個大宗師聯手布下絕殺之局，否則這天下，還真沒什麽能留得住他。他有這個資格狂妄。
    “對了，”林默想起一事，問道，“你們對丐幫內部的情況，了解多少？那個康敏和全冠清，究竟在搞什麽鬼？還有喬峰的身世，又是怎麽回事？”
    徐子陵整理了一下思緒，將他二人近日打探到的消息娓娓道來：
    “馬大元副幫主死得確實蹊蹺，乃是死於他自己的絕技‘鎖喉擒拿手’之下，而江湖上精通此技，又能悄無聲息殺死馬副幫主的，明麵上似乎隻有喬幫主。這便成了某些人攻訐喬幫主的借口。”
    “康敏是馬副幫主的遺孀，此女……心思縝密，善於蠱惑人心，她一口咬定是喬幫主害死了馬大元，在幫內哭訴，博取了不少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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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冠清是丐幫的九袋長老，素有野心，一直不滿喬幫主威望過高，此次便是他與康敏一明一暗，煽風點火，串聯了幫內不少對喬幫主心存不滿或者被蒙蔽的長老和弟子。”
    “至於喬幫主的身世……我們聽到一些流言，似乎指向他並非漢人，而是……契丹人。但這等捕風捉影之事，難辨真偽，卻極易被小人利用，動搖喬幫主的根基。”
    寇仲補充道：“我們懷疑，背後可能還有別的勢力在推波助瀾。否則，單憑康敏和全冠清，未必有這麽大的膽子敢直接挑戰喬幫主。”
    林默靜靜地聽著，手指無意識地在膝蓋上輕輕敲擊。康敏、全冠清、契丹身世……這些線索串聯起來，與他所知的那個故事漸漸吻合。這是一場針對喬峰的、蓄謀已久的陰謀。
    “契丹人……”林默沉吟道，“若這流言為真，恐怕才是他們真正的殺手鐧。在中原武林，異族身份，尤其是與朝廷時有衝突的契丹人身份，足以將任何英雄打入萬丈深淵。”
    徐子陵麵色凝重：“正是如此。所以我們才更加擔心。喬幫主性子剛烈，重情重義，若被當眾揭露身世，恐怕……”
    恐怕會為了丐幫的穩定，為了不牽連兄弟，而選擇自己承擔一切，甚至自絕於天下。這就是陽謀的狠毒之處。
    寇仲恨恨地道：“所以咱們更不能讓那幫小人得逞！必須想辦法揭穿他們的陰謀！”
    林默點了點頭，眼中閃過一絲冷光：“陰謀之所以是陰謀，就是因為它見不得光。隻要找到證據，或者……讓他們自己露出馬腳，這局自然就破了。”
    他看向寇仲和徐子陵，臉上重新露出那種懶散而自信的笑容：“放心吧，有我們在，絕不會讓喬峰這等英雄，折損在這等宵小之輩手中。這洛陽，我們來了，這渾水，我們攪定了！”
    他的話語中帶著一種安定人心的力量。寇仲和徐子陵看著他，心中的焦慮和不安漸漸被一股豪情所取代。
    是啊，他們有長生訣，井中月，遁去的一。而木兄弟辯機）更是深不可測，手段通天。他們三人聯手，智勇兼備，這天下，還有什麽難關闖不過？
    “好！”寇仲猛地站起，豪氣幹雲，“那咱們就說定了！一起會會這幫牛鬼蛇神，護住喬幫主，把這洛陽城，鬧他個天翻地覆！”
    徐子陵也站起身，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林默最後飲盡碗中殘酒，將空碗隨手扔進火堆，發出“劈啪”一聲脆響。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青衫在夜風中微微拂動。
    “走吧，找個像樣點的地方住下。這破廟，可不是咱們該待的地方。”他笑了笑，補充道，“順便，商量一下，明天該怎麽給那幫準備唱大戲的家夥，一個‘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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