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好一個狂徒、天子第一門生的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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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征怡然不懼,迎著他的目光,平靜地反問:“我可有說錯?”
    “隻認規矩,不認人才,這豈不是違背了先生創立黃埔的初衷?!”
    “這豈不是埋沒人才?!”
    “豈不是破壞革命?!”
    “你......強詞奪理!”
    體檢官憤怒至極。
    但他心中亦有自知之明。
    他就是個奉命辦事的,論嘴皮子,他不會是眼前這些讀書人的對手。
    他說不過,也懶的說。
    更重要的是,他摸不清林征的身份底細,害怕得罪人!
    在場這些學生,個個意氣風發,張口閉口就是主義,是革命,是為百姓開智。
    可真到了他麵前,卻又都帶著一絲難以祛除的卑微和討好!
    唯獨眼前這個林征!
    不卑不亢,眼神清澈,仿佛他才是那個主考官。
    甚至,還敢倒打一耙!
    這絕對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這人,他惹不起。
    這事,他扛不住。
    “你們都在原地等著!”
    他壓下怒火,狠狠地瞪了林征一眼:
    “你這頂‘大帽子’,我戴不起!此事我定奪不了,我這就去校內,找真正能決定事情的‘先生’來!”
    說罷,他揣著那份名單,腳步匆匆地衝進了高師的內院。
    體檢官一走,眾人看著林征,紛紛議論起來。
    “我的乖乖......這兄弟是誰?膽子也太大了!”
    “敢當麵頂撞體檢官,還扣了個‘破壞革命’的帽子......真是......魄力非凡啊!”
    “佩服!當真是佩服!”
    無數道目光——震驚的、欣賞的、好奇的——全都聚焦在了林征身上。
    但很快,另一種不解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可......我還是不明白。”
    “他為什麽要為一個......為一個哭哭啼啼的人出頭?”
    “是啊,那人自己都哭鼻子了,一看就擔不起大事。為他得罪了考官,何必呢?”
    “革命,那是掉腦袋的事情,哭哭啼啼的怎麽行?!”
    這些話,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胡中南,僵在原地。
    他本就漲紅的臉,此刻更是羞憤欲絕,難看到了極點。
    就在胡中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時候,林征平靜的聲音,再次響起。
    “諸位。”
    他環視四周,目光從那些議論者臉上一一掃過。
    “世界很大,人也各不相同。”
    “有的人,能言善舞,胸中丘壑,盡在談笑之間。”
    “有的人,沉默寡言,剛毅內斂,非深入交流不可得之。”
    “諸位又怎知,這位同誌的眼淚,是因為報國無門、理想受挫而流的‘英雄淚’,還是‘懦弱之淚’?!”
    “我們看人,最忌‘管中窺豹’,最忌‘輕易否定’!”
    “若隻因一次落淚,便否定一個人。
    若隻因身高不符,便刷掉一個革命者。
    那我們和那些隻看門第、不認才學的舊軍閥,又有何異?!”
    這番話,擲地有聲!
    剛才還竊竊私語的眾人,頓時啞火了,臉上浮現出思索與愧疚。
    林征的目光,最後落在了胡中南身上。
    “先生常言‘為百姓開智’,又何嚐不是想讓我們學會,如何去理解、去包容、去挖掘每一個同胞身上的閃光點?”
    “更何況,大家既然都心存革命之心,千裏迢迢匯聚於此,那便是‘同誌’!”
    “‘同誌’二字,何解?誌同道合者也!”
    “我們又怎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同誌遭遇挫折,卻袖手旁觀,甚至出言譏諷?!”
    “如若我們今日真的‘獨善其身’,那......那我們,又為何要革命?!”
    “......”
    話落。
    全場,死寂。
    那些剛才還在鄙夷胡中南的學生,此刻盡皆麵紅耳赤,低下了頭。
    “說得好!”不知是誰,第一個鼓起掌來。
    “啪!啪!啪!”
    掌聲瞬間響成一片!
    眾人看向林征的目光,已經從“欣賞”,變成了“折服”!
    而胡中南,更是渾身劇震。
    他呆呆地看著林征,這個素不相識的年輕人。
    隻用幾句話,便挽回了他所有失去的尊嚴,更說出了他心中所有的憤懣與理想!
    他上前一步,對著林征,深深地作了一個揖。
    “謝謝你!”
    他的聲音沙啞,眼眶依舊泛紅,但淚水,卻已止住。
    他直起身,眼中的感激無比真摯。
    但這份感激剛一湧起,便被一股更深的憂慮和害怕所取代。
    他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在這紛亂的大世之中,見了太多觀園(官僚機構)中的所謂大人物。
    幾乎沒有一個好相處的。
    現如今,林征為了他出頭,得罪了那人,他很擔心那人不會就此罷休!
    甚至,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先生的黃埔,說是大門常開,歡迎五湖四海的有誌之士......
    可這其中的水究竟有多深,究竟是如何行事,他一個外鄉人根本不知曉!
    “同誌,要不,你......你還是走吧!”
    胡中南拉了拉林征的衣袖,“你為了我得罪了他,他去找人告狀,怕是不會輕易放過你,不如盡早離開,以免......”
    林征看著他焦急無措的模樣,心中暗歎一聲。
    這才是亂世中一個小人物最真實的反應——既有對尊嚴的渴望,更有對“權力”的本能畏懼。
    未來的天子第一門生西北王尚且如此,普通人怕是.......
    林征拍了拍胡中南的手臂:“無妨,若黃埔真是非不分之地,那不來也罷。”
    “你......”
    胡中南沒想到他竟如此“狂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附近聽到此話的人,亦是瞪大眼睛!
    心中暗道,好一個狂徒!
    ....
    與此同時。
    高師內院,辦公室。
    廖中愷正按著發痛的太陽穴,滿麵愁容。
    黃埔建校,千頭萬緒。
    但最大的難題,還是人。
    因為各地軍閥的明裏暗裏阻攔,招生工作進行得並不順利。
    他生怕那些真正有才能的青年,被擋在路上,不能順利來到廣州,來到黃埔,進而影響先生的革命大業!
    而在這時,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
    “進來!”廖中愷有些不悅。
    體檢官推門而入,一臉焦急:“廖先生!不好了,外麵......外麵有個學生在鬧事!”
    “鬧事?”廖中愷眉頭一皺。
    “他......他給我扣了個‘破壞革命’的大帽子!”
    體檢官趕緊將剛才發生的事情,原封不動地說了一遍。
    他本以為廖先生會勃然大怒。
    誰知,廖中愷聽完,非但沒生氣,反而疲憊的眼中,閃過一絲極其明亮的精光。
    “哦?”
    “‘破壞革命’?”
    廖中愷撫著胡須,竟笑了起來,“嗬嗬,有趣,當真有趣之人!”
    他站起身,在屋裏踱了兩步,眼中的好奇越發濃鬱。
    “敢在如此場合,說出這樣的話......”
    “此人,不是不通世故的狂徒,便是胸有溝壑的真有學問!”
    “先生,那......”體檢官有些發懵。
    “這樣的人,我黃埔豈能錯過!”
    廖中愷一揮手,眼中盡是愛才之色:“走!去看看!我倒要親自驗驗他,是否有真本事,敢給你戴這頂‘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