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
    沉重的喘息聲在寂靜的深淵底部回蕩。
    顧凡感覺自己像是一頭正在拉磨的驢。
    那把名為“非攻”的黑色巨劍，此刻正斜背在他的背上。
    這把劍不僅重得離譜，而且由於無法收入儲物袋，顧凡隻能被迫負重前行。
    “我說……女俠，”顧凡停下腳步，雙手撐著膝蓋，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在漆黑的岩石上，“咱能不能……歇會兒？這玩意兒……真的死沉啊！”
    走在他前麵的慕晴雪停下腳步，回過頭，那雙清冷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戲謔。
    “怎麽？堂堂‘仙帝轉世’，背把劍就累成這樣？”
    她似笑非笑地看著顧凡，“看來你這前世的肉身，也沒修煉到家啊。”
    “你懂個籃子！”
    顧凡翻了個白眼，直起腰，倔強地拍了拍身後的鐵疙瘩，“這叫……負重修行！懂不懂？我這是在磨煉道心！等我解開這把劍的封印，一劍揮出，這天都得給我捅個窟窿！”
    “是是是，捅窟窿。”
    慕晴雪敷衍地點了點頭，目光卻越過顧凡，投向了上方那依舊被灰霧籠罩的穹頂。
    自從那些骷髏大軍化為骨粉後，這深淵底部的煞氣似乎淡薄了許多。
    原本那種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感覺消失了。
    “陣眼既破，這裏的空間封鎖應該也會鬆動。”
    慕晴雪分析道，手中的斷劍輕輕敲擊著身旁的岩壁，“按照玄水門的記載，這種上古絕地，通常都會留有一線生機，也就是‘生門’。”
    “生門在哪？天上？”
    顧凡抬頭看了一眼那一線天光，“這少說也有幾千米高，除非咱們長翅膀，或者……”
    他看了一眼旁邊正撅著屁股拱土的天蓬。
    “或者豬兄突然進化成天蓬元帥，帶咱們飛上去。”
    “哼哼！”想得美！豬爺我有恐高症！）
    兩人一豬沿著祭壇外圍繼續探索。
    這裏到處都是巨大的岩石和幹枯的藤蔓，地麵潮濕泥濘，每走一步都要消耗不少體力。
    “哢嚓。”
    顧凡一腳踩斷了一根枯枝，在這個寂靜的空間裏顯得格外刺耳。
    “等等。”
    走在前麵的慕晴雪突然停下腳步，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顧凡立刻閉嘴，反手握住了背後的劍柄。
    “怎麽了？有怪？”
    “聽。”
    慕晴雪指了指頭頂。
    顧凡豎起耳朵。
    除了偶爾傳來的水滴聲，似乎並沒有什麽異常。
    不對。
    有聲音。
    “沙沙……沙沙……”
    像是什麽東西在摩擦岩壁的聲音。
    而且越來越近，越來越響！
    “在上麵！”
    顧凡猛地抬頭，手中的強光手電筒瞬間打開，一道慘白的光柱直刺蒼穹。
    光柱穿透稀薄的灰霧，照亮了上方的岩壁。
    隻見在幾十米高的半空中，一團黑乎乎的影子正貼著岩壁，極其迅速地往下……掉？
    不，不是掉。
    是滑下來！
    那是一根粗大的青色藤蔓，像是一條發瘋的巨蟒，正順著岩壁瘋狂地向下生長、蔓延！
    而在那藤蔓的末端，似乎還掛著什麽東西。
    “那是什麽玩意兒？”
    顧凡眯起眼睛，試圖看清那團黑影。
    下一秒。
    一陣淒厲的慘叫聲，如同殺豬一般，從高空墜落，瞬間擊穿了深淵的寧靜。
    “凡哥————！！！”
    “俺來啦————！！！”
    這聲音……
    顧凡渾身一震，臉上的表情瞬間變得精彩無比。
    怎麽聽著這麽耳熟？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
    那根藤蔓似乎承受不住下墜的重量，“崩”的一聲斷裂了。
    那個掛在藤蔓上的人影，直接失去了支撐，做著自由落體運動，朝著顧凡他們所在的位置狠狠砸了下來。
    “臥槽！空襲！”
    顧凡怪叫一聲，一把拉住還在發愣的慕晴雪，順勢一腳把天蓬踢飛。
    “散開！！”
    “轟————！！”
    一聲巨響。
    塵土飛揚，碎石四濺。
    那個“不明飛行物”精準地砸在了他們剛才站立的地方，硬生生把那塊堅硬的玄武岩地麵砸出了一個大坑。
    整個深淵底部仿佛都震顫了一下。
    “咳咳咳……”
    顧凡揮舞著袖子，驅散麵前的煙塵，心有餘悸地看著那個大坑。
    煙塵散去。
    大坑中央。
    一個赤裸著上身、肌肉虯結如同花崗岩般的壯漢，正呈“大”字型趴在坑底。
    他渾身上下布滿了細密的傷口，那是被藤蔓和岩石劃破的，但似乎並沒有傷及筋骨。
    “哎喲……俺的屁股……”
    壯漢呻吟著，雙手撐地，像是一座小山般緩緩爬了起來。
    他甩了甩暈乎乎的腦袋，抖落身上的碎石渣子，然後迷茫地睜開那雙銅鈴般的大眼。
    “這……這就是地府嗎？”
    壯漢喃喃自語，“怎麽跟俺想的不一樣？咋這麽黑呢？”
    顧凡站在坑邊，嘴角瘋狂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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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標誌性的肌肉，這憨憨的語氣，還有這抗揍的體質……
    除了那個一根筋的張烈，還能是誰？！
    “喂。”
    顧凡撿起一塊小石子，丟了過去，正中壯漢的腦門。
    “誰？！誰敢偷襲俺！”
    張烈猛地跳起來，擺出一個防禦的架勢，“俺可是青雲宗張烈！俺大哥是顧凡！怕了吧！”
    “……”
    顧凡捂住臉，感覺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別喊了，憨貨。”
    顧凡無奈地開口，“你哥我還沒死呢，不用急著給我燒紙。”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張烈渾身一僵。
    他猛地轉過身，死死盯著站在坑邊的那個清瘦身影。
    手電筒的光打在顧凡臉上，在張烈眼裏，此刻的顧凡簡直渾身散發著聖潔的光輝其實是手電筒反光）。
    “凡……凡哥？！”
    張烈的聲音顫抖了，眼眶瞬間紅了一圈，兩行熱淚毫無征兆地飆了出來。
    “凡哥啊！！！”
    伴隨著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這頭人形暴龍張開雙臂，帶著一股風，朝著顧凡撲了過來。
    “俺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啊！俺以為你被那群王八蛋害死了啊！”
    “停！打住！別過來！”
    顧凡嚇得連連後退，這一抱要是被他抱實了，自己這幾根剛長好的肋骨非得再斷一次不可。
    “站在那裏別動！”
    張烈條件反射般地雙腳並攏，眼淚還在臉上掛著，姿勢卻標準得像個新兵蛋子。
    “凡哥，你真沒死？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張烈一邊抹眼淚一邊傻笑，“俺就知道，凡哥你是天選之子，肯定死不了！”
    “行了行了，把眼淚擦擦，多大的人了。”
    顧凡心裏雖然也有些感動，但麵上還是裝作嫌棄的樣子。
    這傻大個，居然真的跳下來找他了。
    “對了，你怎麽下來的？”顧凡問道。
    “俺……”
    張烈剛想解釋，目光突然瞥到了顧凡身後的那道倩影。
    此時，慕晴雪正站在一塊岩石上，手中的斷劍尚未歸鞘，警惕地打量著這個突然從天而降的壯漢。
    雖然衣衫襤褸，雖然滿身塵土，但那絕美的容顏和清冷的氣質，在手電筒的餘光下，依然顯得驚心動魄。
    張烈愣住了。
    他的視線在顧凡和慕晴雪之間來回掃視。
    凡哥，赤裸著上身剛才下水還沒穿好衣服），背著一把大寶劍，瀟灑不羈。
    美女，衣衫破損被顧凡撕的），麵帶紅暈氣的），眼神拉絲警惕的）。
    孤男寡女。
    深淵洞穴。
    衣衫不整。
    這……這還需要解釋嗎？！
    一種名為“敬佩”的情緒，瞬間從他的腳底板直衝天靈蓋。
    “這……”
    張烈瞪大了眼睛，指著慕晴雪，結結巴巴地問道：
    “凡哥……這……這是……”
    顧凡心裏咯噔一下。
    壞了。
    這憨貨又要腦補什麽了？
    還沒等顧凡開口解釋。
    張烈突然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一個無比燦爛、無比憨厚、又無比猥瑣在慕晴雪看來）的笑容。
    他衝著慕晴雪，氣沉丹田，大嗓門震得岩洞嗡嗡作響：
    “嫂子好！！！”
    “……”
    “……”
    死寂。
    比剛才更可怕的死寂。
    顧凡感覺自己的心髒驟停了三秒。
    他僵硬地轉過脖子，看向身後的慕晴雪。
    隻見這位玄水門的冰山女神，此刻整個人都凝固了。
    那張原本已經恢複血色的臉龐，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從白變紅，再從紅變黑。
    一股凜冽的殺氣，從她身上爆發出來，周圍的溫度瞬間下降了十幾度。
    “嫂……子？”
    慕晴雪從牙縫裏擠出這兩個字，手中的斷劍嗡嗡作響，劍尖指著張烈，又緩緩移向顧凡。
    “顧！凡！”
    “誤會！絕對是誤會！”
    顧凡冷汗狂飆，趕緊擺手，“這小子腦子裏缺根弦！出門忘吃藥了！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啊！”
    他轉頭對著張烈咆哮：“閉嘴！你個憨批！別亂叫！這特麽是玄水門的慕仙子！是……是道友！”
    “道友？”
    張烈撓了撓頭，一臉“我懂，我都懂”的表情。
    “凡哥，你也太低調了。這都在這鬼地方過日子了，咋還叫道友呢？”
    他衝著顧凡擠眉弄眼，“俺娘說了，這就叫‘生米煮成熟飯’，俺懂的。嫂子害羞嘛，俺不多嘴，俺不多嘴。”
    說完，他還特意壓低聲音：“凡哥，你真牛！俺聽說這玄水門的娘們最難搞，還是你手段高！這都搞定……唔唔唔！！”
    顧凡直接撲上去，一把捂住了這貨的破嘴。
    “大哥！我叫你大哥行不行？求你了，別說話了！”
    顧凡欲哭無淚。
    再讓這貨說下去，慕晴雪非得跟他拚命不可。
    他能感覺到，背後那道目光已經快要把他戳成篩子了。
    “那個……慕仙子，冷靜，一定要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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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凡幹笑著回頭，“這真是我小弟，腦子受過傷，不太好使。他的話你千萬別往心裏去。”
    慕晴雪深吸好幾口氣，胸口劇烈起伏。
    她看著顧凡那副狼狽的樣子，又看了看一臉無辜被捂著嘴的張烈。
    如果眼神能殺人，這倆人現在已經碎屍萬段了。
    “再讓我聽到那個詞……”
    慕晴雪冷冷地說道，手中的劍重重入鞘，“我就把你們兩個的舌頭都割下來。”
    “是是是！保證沒有下次！”
    顧凡鬆開手，狠狠瞪了張烈一眼，“聽到沒？叫慕師姐！或者慕仙子！再敢亂叫，老子把你扔回去！”
    “哦……”
    張烈委屈地揉了揉臉，小聲嘀咕，“凶什麽凶嘛……這麽凶，小心以後嫁不出去……”
    “你說什麽？！”慕晴雪眉頭一豎。
    “沒！俺說師姐長得真好看！跟俺凡哥……咳，跟仙女一樣！”
    張烈求生欲上線，趕緊改口。
    顧凡長歎一口氣，感覺心好累。
    隊伍越來越不好帶了。
    一個高冷傲嬌女殺手，一頭貪吃懶做色豬，現在又來了一個缺心眼的大喇叭。
    這就是傳說中的“西遊記”配置嗎？
    “行了，別貧了。”
    顧凡趕緊轉移話題，“張烈，你剛才說那藤蔓是怎麽回事？你是順著藤蔓下來的？”
    說到正事，張烈終於正經了一些。
    “是這樣的，凡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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