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橙子鬆開手的時候不忘瞪花穗一眼，嚇得她又抖了抖，不敢再說話。

    這橙子賊狠了！

    她家就李宏達一個男娃，還在鎮上念書，兩個堂哥都是不中用的。可讓她咽下這口氣又不可能，心裏劈裏啪啦盤算起來。

    杏兒看到橙子早就沒了去見李善財的心思，推脫身子不舒服往家走去。她剛剛差點忍不住問橙子，鬆柏啥時候回來？

    就算不能嫁給鬆柏，以後好歹也能遠遠的看著鬆柏。

    花穗也不留杏兒，她走了她才好去同李善財告狀，憑這堂哥癡情的性子，定會恨上橙子他們一夥的。

    秀秀平複了一下心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瞧我，一聽別人說我家不好，心裏的火就騰騰的上來了。”

    “誰不是！不過下回就一個人的時候可得當心，這李花穗不是好惹的。”梨花有些擔憂的道。

    橙子點點頭，“隻怕剛才已經把咱們恨上了。她爹是村長，咱們都得小心，剛才是莽撞。”

    她怕花穗回去添油加醋的告訴李村長，到時候再給家裏添了麻煩。

    秀秀又羞又愧，梨花噗嗤笑了出來，“你這麽一個爽利的人也會這樣？憑她怎麽說去，怕啥！”

    “怕倒是不怕，以後小心些就是了。”

    三人開始動手挖筍子，胖胖嫩嫩的讓人心情果然好起來。

    偏偏老天今個跟她們過不去，董小珊，小娥，小婷三個跨著籃子朝她們走來。

    梨花小聲嘀咕道：“剛才不是給董小珊定親，她咋就跑出來了？”

    秀秀在家裏沒聽說，忙向梨花打聽，梨花把她聽到的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秀秀嗤笑一聲：“還能咋的？定是害臊了躲起來，不然就是家裏沒菜吃了！可惜我二哥打的那幾隻兔子。”

    她的聲音不小，小婷已經走到跟前，聽見兔子兩字，眼圈已經紅了。

    本以為最先嫁出去的是她，結果她沒人要，大姐卻嫁給了好人家。

    雖然那家離得遠，好歹有個妹子在李地主家做妾。

    小珊臉上沒有喜色，更多的是木然。別說她了，就是她娘她奶奶，連那戶人家的男人都沒有見一麵，統統是他家的二叔來提親。

    這十裏八鄉哪有這樣的人家？

    現在她已經肯定來提親的不是啥好人家，同她娘說換來一句“瞎操心，沒有的事”。

    罷了，大不了投了井也幹淨！

    橙子不想再生事端，拉著梨花和秀秀走了，這兩人誰也看不慣小婷。剛才已經同花穗吵了一架，可不能再打起來了。

    路上她們商議著竹筍咋吃，說來說去還是配了肉炒著吃。橙子想著他們家也很久沒有吃肉了，不是野菜就是桃花粥的，池大柱已經吃了好幾天鍋巴配魚醬了。

    秀秀不想家去，跟他們一塊在橙子家做飯。她在一旁切菜，突然提議道：“春天裏魚蝦也多，還有泥鰍啥的。上次橙子做的泥鰍幹好吃的很，啥時候叫了我二哥去撈去吧。”

    梨花遲疑的點點頭，“好是好，就是你哥有空啊？”

    “沒啥，哪能天天有事啊？抽出半天的時候就行了。”

    橙子把肉下鍋翻炒，嘴裏道：“咱們村兩個人物，青瓦哥打的獵，老二捕的魚，再也沒有比他們多的了！”

    三人哈哈笑起來，陳氏在外頭聽著也高興，心裏盤算著鬆柏啥時候回來？

    走了有大半年了，可這船還沒有消息。等張掌櫃下次上家裏來，定要好好打聽。

    ***

    鬆柏他們讓熊子假裝和一手金的妹妹接近，慢慢熟絡起來後，她就把她知道的劈裏啪啦的都說了出來。

    “我有天不小心聽我哥說，唉，熊子你可不能同別人說啊！”

    熊子連連保證，隻差對著老天發誓了。金妹兒這才繼續道：“我聽我哥說，往西走的一個島上，那裏全是煤！”

    “煤？你沒聽差？”

    金妹兒白了他一眼，“這怎麽可能聽差！可惜沒有那麽多人去挖，這就一直擱置著。不知道咋的，幾個月前來了很多人，就開始挖了……”

    熊子聽到這裏已經眉頭緊鎖，幾個月前不是他們剛死裏逃生的時候？這麽說來，難不成水賊截他們是為了去挖煤？

    **

    池大柱和趙河兩人去地裏澆水，今年天比往年都要幹，除了過年時候下的幾場雪，雨還沒有下幾次。

    再這麽下去，地裏的莊稼可不就全霍霍進去了？

    橙子見她爹和趙叔回來了，端了一杯溫水過去，省的他們老是喝井裏剛打上來的涼水。

    “今天澆到水了嗎？”

    池大柱歎息一聲，“多虧了青磚來幫忙，好歹澆了一遍。這老天要是再不下雨，那可就麻煩了。”

    趙河跟著點點頭，“可不就是這個理，天越來越熱，總不能老這麽澆啊！”

    梨花把孫氏喊來，菜都擺在桌子上了，大家卻都沒有胃口。這莊稼就是老百姓的命根子，能不愁的慌啊！

    孫氏給陳氏夾了一筷子肉，“這老天都是有眼的，你肚子這麽大可不能跟著憂心。”

    池大柱連忙點頭，“可不是，你就好好養身子就是了。”

    “爹，青瓦哥的屋子蓋的也差不多了，他們啥時候搬過來？”橙子趕緊轉移話題。

    說起這個，陳氏果然不再想地裏的事兒。春苗可沒少過來同她嘮嗑，她知道的一清二楚。

    “他們準備半個多月後就搬過來，那時候零碎的東西也弄得差不多了。”

    青瓦家往南靠，離他們這裏還有段距離，正好空出地兒讓他們家翻蓋房子。

    秀秀笑著道：“你看這幾個月老吃席，青瓦哥搬家請一次酒，嬸子生娃請一次，我哥成親還得再請一次……”

    大家都樂嗬嗬的笑起來，黃氏點點秀秀的額頭，“等給你說了親，還得再請一次！”

    梨花笑得肚子疼，“姥姥，秀秀這潑辣樣可沒人敢娶。”

    秀秀作勢要來咯吱她，兩人鬧成一團。

    孫氏忙把她們拉開，“快吃飯，吃完飯愛咋鬧咋鬧。你們不吃著竹筍，我可是要吃完了。”

    黃氏點點頭，“你娘說的對，快些吃飯吧。這筍子炒的多香啊，我都比平常多吃了幾口飯。”

    “那是，我炒的菜能不好吃嗎？筍子是個好東西，清香撲鼻，肉片又爽滑，以後我們常去挖來吃。”

    說到這裏，橙子突然想起來把筍子醃起來，到時候拿出來吃又是另一種味道，也是不差的。

    說不得，還能賣給張興起呢！

    花穗回家同李村長添油加醋的說了，又把橙子捏的紅印給他看。李村長就這一個閨女，寶貝的很，當即就要出去找他們算賬。

    他老婆李氏是個明事理的，不然也不會讓自己閨女在村裏找個老實可靠的男人。可惜花穗不懂她娘的苦心。

    李氏攔住李村長，“不過是小孩子打架，花穗的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嘴裏不饒人。定是她說了啥不中聽的。你要是去找池大柱他們理論，倒是讓他們覺得你沒氣量。”

    李村長平日裏就聽李氏的話，這下頓住腳步細想起來。花穗見她爹也不出去報仇，眼裏就含了淚，她到底是不是李氏生的啊？

    李氏接著道：“不過閨女也不能白受這氣，池大柱家裏的地不是又偏又高，澆水可不好澆。你就……”

    當初池婆子給池大柱分的地都是最差的，養了這麽些年才好些。地勢偏不偏不說，倒是高的很，不然也不會一桶一桶的提水澆地。

    本來池大柱想借用村裏的水車澆澆，可得等著上一戶的人澆完才是。結果被李村長一攪和，別說他們家，秀秀家梨花家都沒有澆上。

    殺豬李可不是吃素的，也不和李村長理論，直接去李地主家告狀。

    李地主是周圍幾個村裏最有錢的人，年紀雖然不大，家產卻不少。按輩分排，他還得叫殺豬李一聲哥呢。

    他也沒有偏頗，又讓人去村裏打聽了一下情況。他媳婦暗中把人叫住，如此這般吩咐一番。

    等人回來一說，李村長果然沒有讓池大柱他們用上水車澆水。李地主歎了口氣，把李村長叫了過來。

    這下幾家的仇是結下來了。

    李村長垂頭喪氣的回了家，同李氏道：“這小兔崽子竟然威脅我不讓我幹下去了！真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也怨我，早知道就不說這話了。沒想到殺豬李還有這麽大的麵子，他們家又有三個兒子，可不好辦。”

    李村長猛吸了一口煙，慢慢吐出來道：“怕啥，我可是聽說他們弟兄三個不合……”

    ***

    秀秀說話算話，還真找了一天領著梨花後橙子去撈魚。老二比正月的時候看的開心不少，起碼沒有皺著眉頭。

    梨花打趣老二：“二哥，這二嫂我也見過，你可是有福了。”

    老二抿起嘴唇笑笑，心裏一閃而過小婷的臉。

    她要是說不上親，他也有錯啊。

    楊柳依依，桃花落得差不多。橙子上次出來洗衣裳的時候就發現河裏的水比去年幹了不少。

    “我姥姥說今年是個旱年，本來還以為會發大水，這老天爺的心思真是摸不透。”老二一臉擔憂。

    他們這裏離鎮上也有段距離，所以不知道大家正談論的是皇上快不行的消息。

    去年就有人說皇上不行了，結果好好的過了年，如今又傳來這樣的消息。

    大皇子和三皇子正鬥的厲害，忙著拉幫結派。沒幾個人關注這不同尋常的天氣，釀成的後果也是不容小覷，這是後話。

    橙子想這自家地窖裏存的糧食不多，以往都賣了換成錢。梨花家裏也是同樣的情況，真要出點啥事可就自顧不暇。

    不行，回去後得好好商量商量，這糧食一定要存的夠夠的！

    一下午就秀秀和梨花玩的很開心，兩個人還打算去鎮上買朵新絹花。

    “你們家的羊怎麽樣了？有沒有天天擠奶啊？”梨花想起秀秀家後來也養了一隻母羊。

    秀秀擺擺手，“別提了，家裏就我一個人喝。我大嫂明裏暗裏還說我浪費柴火，浪費茶葉，再也不煮了。”

    “等把他們分出去就沒事了，省的天天鬧騰。”老二提起這個大嫂也是一臉無奈。

    要是他娶了小婷，會不會也是這麽對秀秀？連想吃點啥都不自在，這還是爹娘都在的時候呢。

    娘也許說的對，一定要娶一個大氣的女子。

    想起舅舅家的妹妹，臉上終於露出了笑容。

    “那你家白養著那頭羊啊？天天喂多費事！”橙子盤算一下，自己家裏的人都能喝羊奶，有時候都不夠呢。等陳氏的孩子生下來後，她還不知道有沒有奶呢，畢竟是個大齡產婦了。

    秀秀點點頭，“那也沒有法子，總不能殺了吃吧。”

    “不然你賣給我家吧，我娘快生孩子了，這奶肯定不夠。再不然我還能鼓搗些點心吃呢。”

    秀秀搖搖頭：“你要就去我家牽去，別說賣不賣的事。鬆柏哥還沒有回來，你們多留著錢也是好的。”

    “咋能白要你的。橙子姐心裏肯定過不去，不然她就去別家買了。”梨花雖然覺得再養一頭羊有些浪費，可也支持橙子。

    老二在一旁插話，“錢意思意思就行，擱我們家也沒有用。”他知道不收錢，橙子肯定不要。

    又招呼道：“你們光說話，還撈不撈魚了？”

    秀秀衝她們擠了擠眼睛，三人笑嘻嘻的趕緊撈魚。

    回來後同陳氏說了一聲，黃氏在一旁點點頭，“橙子想的對，這羊是該多養一頭。從前不知道，我腿今年比以前利索多了。真是個好東西。”

    她又把河裏的水比往年都要少上許多說了一遍，這下黃氏沉默了。她小時候可經曆過大旱，那時候地裏寸草不生，死了多少人。

    就連她的兄弟也死了不少，虧的她娘往她懷裏塞了一個餅子，這才活了下來。

    聽橙子這麽一說，保不齊今年也是個旱年。

    “那就多備點糧食，咱們有地窖也不紮眼。要悄悄的買，不能都從一家買來。”

    橙子也是這麽想的，回屋裏盤算了一下手頭的銀子，就趕緊去給菜地澆水。

    最好再多醃點鹹菜，剛撈的魚也醃起來，改天再去挖點筍子。

    池大柱從地裏回來就見閨女在醃小魚，以為給他醃的，高興的不行，閨女就是疼自己。

    “爹，明個咱們去趟鎮上，叫上趙叔。”橙子又一五一十的說了一遍，池大柱漸漸凝住笑。

    “閨女，沒啥事吧。從前也有這樣的時候，最後不也下來雨了。”池大柱還抱著一點僥幸，別說他，大部分人都是這樣想的。再等等，萬一下來雨了，那糧食可不就買虧了！

    橙子搖搖頭，“那要是萬一沒有下雨，那可咋整？爹，娘肚子裏還懷著一個，不能冒一點險。”

    池大柱出去找趙河說了說，兩人盤算半天，最後又去青磚家借了一輛板子車。對外就說去陳家莊，倒也沒有人懷疑。

    鎮上的糧食還沒有漲價，就這樣池大柱也覺得肉疼，早知道往年他就不賣糧食了。省的低價賣，高價買。

    橙子撇了他一眼，要是真到那時候，用錢都買不到。

    池大柱心裏還想著用不用告訴池婆子他們，後來一想萬一是沒影的事，池婆子還不得恨死他們。

    晚上橙子下了地窖，當初挖的時候就通向林子裏頭，要是有個啥事，他們就下地窖往山上跑。

    地窖裏頭糧食也滿滿的，過兩天再抽空去鎮上買一趟，什麽油鹽也備些。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屋睡覺。

    整整半個月，橙子都在一心料理這件事。她還偷偷給秀秀家和青磚家透了信，囑托他們保密，至於信不信就不管了。

    這事要是從她這裏傳出去，怎麽也能治她一個擾亂人心的罪過。

    青瓦剛搬到新家，春苗隔三差五的就來串門，早就聽橙子說了這事。原是不信的，這半個多月不下雨，漸漸信了。

    同娘家也說了一聲，去鎮上買了點糧食。錢都拿來蓋房子了，所以也沒有買多少糧食。

    橙子忙的差不多了才鬆一口氣，剩下的盡人事聽天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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