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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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紀棠的劍是鈍劍,重劍無鋒,大巧不工。她第一次拿在手上的時候,整個人看起來還沒劍大,像個小孩子搬弄大斧頭,讓人擔心她砸了自己的腳。然而由於這個npc怪力的人設,她居然很輕易地就把劍舉起來了。估計全服這樣屬性的劍客,也就是她一個人。

    畢竟是她的第一場比賽,圍觀人數直線上漲,據說還有人在做直播解說。

    主播:咳咳,現在我們看到就是比武招親活動的決賽第一場,據遊戲官方解釋,npc背後絕對是真人操控,而且保證是妹紙,不是人妖!不過可信度嘛……啊啊啊,紀姑娘出場了,長得好可愛!

    大多數發出了和主播一樣的驚歎,紀棠在那把巨劍的襯托下,實在太顯小了。再一瞅對麵玩血盾的魔神嶺大漢,簡直就像小孩子和大熊過家家。眾人看那男玩家人高馬大,虯須滿麵的樣子,不禁暗暗替紀棠著急。

    雖然明知隻是一個遊戲活動,可眼睜睜看美女配野獸,鮮花插牛糞,還是讓人扼腕歎息。紀棠露出真容後,迅速多了一批粉絲,紛紛在賭攤上下注壓她贏,滿場聲援,此起彼伏。

    還有輸在許京手下的人嘟囔道:“明明是許京和這妹紙比較配啊。”

    竟然有人跟著出聲附和。

    “其實第二名也不錯,那個叫寒山樹的。”

    “太小了吧?高中畢業沒?”

    旁邊女玩家瞪了他們一眼:“人家那叫小正太,姐弟戀多萌啊!”

    反正不管場外的情況如何,紀棠是真真切切第一次獨自對上了強勁的敵人。她警惕地盯著對麵的“坦克”,手心裏捏了一把濕汗,等待比賽開始的指令。

    血盾一身暗紅皮甲,左手握著一柄□□,右手豎著一麵熊紋盾牌,咧嘴笑起來。

    倒計時十秒。

    十、九、八……三、二、一!

    在血紅的一字閃過眼前的一刹那,紀棠先動了!先發製人,這是許京給她製定的戰術。隻見她手腕一抖,一排袖箭從腕下倏地射出,淬了毒的箭頭隱隱發亮。血盾不得不中止施術,提起盾牌抵禦。

    “當當當”三聲脆響,袖箭從盾牌上彈開,落到地上。

    然而就在這當口,台上驀地劍光閃動,紀棠已經舉劍躍了起來。她大喝一聲,纖瘦的胳膊高高抬起,整個人向後倒仰,借力使力,一劍刺向血盾。用刺這個詞其實也不太恰當,因為她和她的劍看起來過於笨重,仿佛從天而降的一根石柱,狠狠砸向對方。

    這用劍怎麽跟用棍斧錘沒啥區別?圍觀者心中都升起困惑來。

    紀棠馬上就用實際行動告訴了他們——當然有區別!區別大了!

    血盾腳下閃出一道六芒星的白光,紀棠劍刃微斜,從他腦門一路劈斬下去。但血盾也是老玩家了,走位利落,迅速閃避。他右臂稍稍挨了一下劍氣,但好在血厚防高,沒受多大影響。

    可紀棠的目標一開始就不是他,而是他的盾牌。她剛才那一擊,幾乎使上了權利,沒有任何花頭可言,完全是力量。在極品裝備和高攻屬性的加持下,她的一擊之力,何止千斤。在血盾閃過的瞬間,擂台的地麵爆發出一聲巨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裂出了一道大縫。

    血盾反應過來,挺槍回擊,但是當他想舉起盾牌時,卻發現自己手上隻留下三分之一碎片,而剩下的三分之二,已被紀棠打壞了,脆弱地散落在地!這可是隕金加秘銀煉製的啊,怎麽可能直接被打碎?

    紀棠在心裏默默回憶許京說過的話:對方防禦太牢固,如果不尋找到突破口,你不可能贏,必須要打掉他的盾牌。先用袖箭攻擊三角薄弱地帶,箭頭淬了能腐蝕金屬的毒,然後再使出全力一擊。

    血盾不敢再顯露輕視之心,閉緊了嘴,眉頭緊鎖,“啪”地扔開了盾牌殘片,握緊□□,道:“有點意思。確實是真人玩家。”係統程序不可能針對個人,製定什麽作戰方略。

    紀棠同樣不敢鬆懈,拖著大劍,在場邊遊走,尋找攻擊機會。鈍極的劍尖在地上劃出一圈白痕,又很快消失不見。

    “啊——”血盾大吼一聲,□□旋走龍蛇,紅纓至處,如血飛濺。

    紀棠嚴守門戶,滴水不漏,舉劍格擋。

    “錚”“錚”“錚”“錚”四響過後,兩人都覺得手臂發麻。紀棠暗罵,不愧是傳說中的坦克門派,這麽扛打。而血盾吃驚更甚,她瘦小的身軀裏怎麽能爆發這麽大的力量?

    兩人竟然是鬥了個勢均力敵。

    你尋著機會刺我一槍,我見著時機紮你一劍。不多時便是兩敗俱傷,誰都沒討到好處。滿臉血印的血盾看起來更加猙獰了,而臉色蒼白,衣襟染紅的紀棠,卻是分外可憐。場外已是一片沸騰。

    每次紀棠打中血盾,外麵就響起歡呼和喝彩。反之,血盾一出手,圍觀群眾就大聲嗬斥,罵他沒人性,不懂憐香惜玉。

    血盾差點一口血噴出來。

    喂,你們稍微考慮一下我的感受好不好!

    這場拉鋸戰持續了足有一個多小時,兩人無論體力還是精神都到了極限,差不多是強弩之末,隻看誰先倒下了。紀棠半跪在地,用劍撐著身體,勉強直起了背。而血盾則是四肢伏地,大口大口喘氣。

    “妹子,你太牛了!你……怎麽這麽能打?”

    紀棠抹了把臉上的汗,睜開一條眼縫,目之所見全是紅色的。鮮血順著她的眉角、眼皮、睫毛,一滴滴淌下來,洇進地裏。她扯著嘴角,說:“反正,我不能嫁給你。”

    “就一遊戲而已,需要這麽認真嗎?”

    紀棠唇角一勾,揚眉道:“當然需要。”

    血盾沉默了片刻,自嘲道:“這破遊戲,老子也算是認真過一回了,輸就輸吧!”他摁下了投降選項,搖搖晃晃地站起來,“你贏了。”

    -

    在戰鬥結束的霎那,場外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和歡呼。

    紀棠所有的疲憊一掃而空,完全恢複到了戰鬥之前的狀態。但體力能恢複,精神卻仍是疲憊,她幾乎不想從擂台上起來,隻想一頭倒下去,睡個天昏地暗。

    不行……不行!還有一場!

    她一麵對自己說,一麵扶著額角,用力甩了甩頭,似乎是要把所有的困倦都甩出來。

    這種車輪戰也算是官方設置的平衡吧,越往後麵,她的實力越弱,挑戰者的贏麵也就更大。對於實力稍弱者來說,抽到後麵的簽並不是壞事。

    “寒山樹實力比前麵那個血盾還強,估計紀姑娘要跪了。”

    “其實那個寒山樹,就是人民幣玩家,裝備牛逼,操作一般般。”

    ……

    紀棠垂著眼,一雙價值不菲的踏雲靴慢慢步入她的眼簾。

    抬起頭,大樹正彎腰朝她伸出手,逆光看不清表情,輕聲說:“起來吧,姐姐。”

    “我自己會起來。”她拒絕了他的援手,後腿一壓,撐著長劍,利落起身。

    倒計時準時響起,可大樹仍站在她麵前沒有挪步。但按照規則,他應該到擂台另一端去準備戰鬥。

    紀棠疑惑地望著他。

    “姐姐。”他尚嫌稚氣的臉上,帶著與年齡不符的沉鬱,與她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相比,似乎長大了許多。他琉璃般剔透的眼珠中,升起淡淡的傷感,“你果然很喜歡他吧?”

    圍觀群眾一臉懵逼:“……他?”

    紀棠沒有回答,但大樹從她的眼睛裏,看到了答案。

    他緩緩綻開一個微笑,“姐姐,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女孩子呢。”聳了聳肩,雙手撐在腦後,故作無所謂地說,“雖然沒有把你變成初戀。”

    從來沒有做過別人“白月光”的紀棠,眨了眨眼,居然忍不住有點兩頰發熱。

    ——現在的小孩子真會玩啊!

    “不過沒有關係。”他解開荷包,從裏麵拿出那根頭發,輕輕吹了吹,揚唇笑道,“你答應了要實現我一個願望的。青天白日,大庭廣眾,大家都是見證人,你可不能反悔。”

    “我……”紀棠不由緊張起來,咽了下口水,“什麽願望?”

    “輸給我。”

    “啊?”

    大樹笑了,兩道墨黑的眉毛彎著,“騙你的。”

    紀棠大大鬆了一口氣,無奈地看向他。

    “我的願望是……”大樹故意賣了個關子,卡頓在關鍵的地方。

    紀棠心想:隻要不是情感相關,那自己砸鍋賣鐵,也一定要滿足他。哦,不對,是一定要讓許京滿足他。

    大樹一字一句地說:“我的願望是,姐姐你千萬要幸福。每天都過得開開心心。如果他對你不好,哪怕我打不過,也要拚命揍死他。”他把那根頭發輕放在紀棠手心裏,為她把五指合上,神色無比認真虔誠。

    “姐姐,請你一定幫我實現,拜托了。”